守田和守望进入小院后,两人先在小院中观看了一番。兄弟俩看到,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小院,整体依地势而建。由于小院的正房建在一个台基上,因此小院东西厢房的高度,就显得低了不少。如果从东西厢房门前,走到小院正房的平台上,需拾阶而上十几层台阶。
小院设计布局虽然不错,但因为年久失修,整个庭院破损严重。门廊过道的墙壁,已被风化的惨不忍睹。庭院中虽说是青砖漫地,但已被腐蚀的斑驳陆离。而院中所有的门窗,则木材老化油漆剥落。
在小院中间,有棵一尺多粗的老榆树。但刚到冬日,树叶已快落光,剩下的枝杈则显得有些突兀。而树下的枯枝败叶,混在花池的枯草中,寒风吹来哗哗作响,整个小院看上去,觉得阴森凄凉。
守田多年跟着舅舅走乡串户,听舅舅讲过各种大院、小四合院。他转圈看了看小院的轮廓结构后,判定这是一个晋北地区建筑风格的四合院。大哥守望对庭院外行,进院后只是东张西望,他问守田道:“二弟,你和舅舅走村串户见识广,你说说钱老爷的破宅子算个什么小院?”
守田道:“大哥,按江湖上的行话说,这是一个‘五正三配’的四合院。这座庭院虽没法跟大户人家的豪宅相比,但当年也是一座漂亮的小院。”
“啥叫五正三配?”守望不解道。
“大哥你看,这小院正房是五间,东西配房都是三间,南房也是三间。这种结构的小院,就叫做五正三配。再看这小院,左角开门右角是厕所。从建房子的风水讲究来说,这叫做青龙开道,白虎压堂。”
“哎呀,我的好兄弟,你跟舅舅可没少学东西,大哥真佩服你。小时候,爹想让我念书,我起哄说我要放猪,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守望露出满脸窘色。
“大哥小时候没念书,还不是因为家里穷?为了家里的生活,大哥六七岁就跟着爹娘下地干活,在我心里,我大哥是最有本事的。”
守田虽然与大哥说着话,但眼睛却在观察着小院里的各个角落。他知道‘五正三配’的四合院,正房屋脊的两头,应该有青砖材料烧制的龙头。但不知什么原因,龙头现在已经不见了。
再看屋脊下的房顶,灰色的瓦片已经残破不全,而瓦缝中却长满了枯草。细细观察,小院中屋檐下露出的椽木,大部分已经腐朽,只有屋檐上残留的出水瓦当,还能看出当年的猫头图形。
兄弟俩边走边看,说话间已拾阶而上,步入了正房厅堂前的平台。在这儿,兄弟俩除了能看到小院的全貌,还能看到东西厢房上破损的女儿墙。
在整个庭院里转了一圈后,守田心里不禁感叹:这虽然是一个单独的小四合院,但当年的主人建这个小院时,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小院的正房地势高,有利于下雨出水,而正房厅堂拾阶而上,显示出主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大哥陈守望这几年秋收后,都会跟随爹爹陈春林,来太谷城里做生意。据他所知,钱老爷现在的住宅,是一个三进大院。而钱家有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四合院,他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守望此时问守田:“二弟,咱山西商人发了财,很多人都把自己的住宅逐步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前后的三进大院。而钱老爷却挺奇怪,他当年为什么不把这个四合院扩建,反而又新建了三进大院呢?”
守田迟疑一下说道:“大哥,小院没扩建成三进大院,依小弟看,估计有两种原因。一来是钱老爷可能讲究风水,嫌小院周围风水不好。二来是嫌周边地盘不大,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大哥守望显然对守田的答复不满意,续问道:“二弟,这小院非常老旧,依大哥看,这个小院至少百年以上,最少有三四代人住过这里。但好端端的小院,好端端的房屋,怎么就衰败成了这个样子?”
守田嘿然道:“这就是人们说的世事难料。我估计当年小院该维修的时候,钱老爷家中没有钱。当钱家发了财以后,他便新建了三进住宅大院。而这时的钱老爷,已看不上原来这破旧的小院。他手中一有点钱,马上忙着开新店,所以小院一直没有翻修。因他们不懂一个道理,有人居住的小院是有灵气的。而这百年小院无人打理,屋中不生火,怎能抵御虫食鼠咬,潮湿霉烂的侵袭?所以这种砖木结构的老院,很快衰败不堪,那就是必然的了。”
兄弟俩看过了小院房间,发现除了正房、西厢房上锁外,别的房间都是空空如也。从正房厅堂前高高的台阶漫步向下,守田边走边问道:“大哥,你每年秋后,都会来太谷城里摆摊卖货,你去过钱老爷家新建的大院吗?我听说他家的大院,就在商业区东街的后边,据说大院修建的特别漂亮。”
守望道:“二弟,钱府的大院,大哥我只去过一次。去年钱老爷厨房里的下人,要买几个砂锅砂壶,大哥跟着他到钱府里去送货,这才见识了一下钱老爷家的豪宅。虽然只看了宅院一部分,但给我的印象极深。人家钱老爷前后三进的高门大院,那才叫气派。来到钱家府邸前,老远就能看到大门前威风凛凛的一对石狮子。吊檐门斗下,高悬一块黑底金漆的大字牌匾,上书‘钱府’两个大字。而台阶上的朱红大门,几排大铜钉闪闪发光。不说别的,府前两侧,光那寓意‘马上封侯’的汉白玉猴头拴马桩,就有十几个。进了大院,迎面松鹤延年的砖雕照壁,做工之精细,让人惊叹不已。”
“绕过照壁进入厅院,钱府中到处是雕梁画栋、砖木镂空,把大哥我看得眼花缭乱。钱老爷家的宅院不仅厅堂高大、而且院中有园、宛如迷宫。在他家的后院,大哥还看到一个小花园。那里面的花草树木,修整的非常干净整齐。大哥虽然是路过看了看,但感觉小花园中,那是花团锦簇树木成荫。”
“大哥在钱府中,虽然呆的功夫不大,而我却细细地看过,钱家厅堂过道里的大门。那些大门,不仅门框高大,门扇有几寸厚,而且门槛都有一尺多高。去了一回钱老爷的宅院,大哥才知道了有钱人家,门槛高是什么意思。钱老爷的大院虽是砖木结构,但造型和花样,大哥从未见过,那可都是民间的极品。”
听了大哥的的讲述,看着小院眼前的破败景象,守田自语道:“钱老爷这就是造孽啊!想当年这儿也是一处好院子,为什么有了新的三进大院,就把旧院抛弃,难道这也是喜新厌旧?既然祖业不能卖,为什么不把这个小院重新修缮一下?
守望听了笑道:“二弟,别操那些闲心,人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我看咱们办正事吧,院里这么多间房子,你说我俩住哪间?”
守田回过神来说道:“大户人家的正房一般都是给长辈居住,儿女们住东西厢房。而小院里的南房,那是留给仆人们住的。正房里就是没人居住,一般也都供着祖先的神位。假如真有鬼神闹事,多半在正房,我们还是住这上锁的西厢房吧。”
进入西厢房内,脚下的老鼠吱吱乱串。大哥跺跺脚说道:“兄弟,看来咱俩得搂着耗子睡觉了。”守田微微一笑:“大哥,几只老鼠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咱们租的那间房子里,你见过的老鼠还少?”
屋内西墙边,有两节破旧的老式红漆躺柜,守田随手打开看看,里面空空如也。躺柜前有一条长凳,绿漆已经褪色,凳腿也是摇摇晃晃。屋门右边是一盘土炕,上面铺有一张旧席子,炕头还有一张四方桌,看来原先的守门人住在这里。
兄弟俩人找到一把破笤帚,洒一点水,清扫了一下屋内卫生,然后坐下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两人决定先回租屋,把行李和做饭的用具取来,至于砂锅瓷器等土产杂货,两人计划明日再搬运。商量完毕后,兄弟俩便返回了东城门的租屋。他俩拿了一些做饭用的家什,取了行李便返回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