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潭,我妈说让你今天来我家吃饭。”
篮球场上,赵寒潭正在挥洒着汗水,忽然听见一个人喊了一声,他转身盖了个篮,朝球场边走去。
林墨白给他扔了一瓶矿泉水,看着他“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下大半瓶,推了推眼镜说道。
赵寒潭差点没因为这句话把自己呛死。
“老林,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好端端的阿姨怎么会想起我,说,是不是你在她面前提了我一嘴?”赵寒潭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林墨白控诉道,“我不就上个星期敲诈了你一顿大餐吗!至于这么报复我吗,阿姨的菜吃了会死人的!”
谁都知道林家妈妈十指不沾阳春水,偶尔兴致来了下个厨那就是全家的灾难,这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叫他一起去吃饭了,如果林墨白没使坏赵寒潭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林墨白静静地看着他控诉完,然后敲了敲手表:“大概还有不到一分钟,我妈会打电话来——”
“叮铃铃……”
赵寒潭看了看来电显示,恶狠狠地说:“算你狠。”
“喂?阿姨好,啊,墨白已经跟我说了,好的,我晚上会您那吃大餐,哎哟谁不知道吃阿姨难得下厨做的菜是天大的荣幸,好嘞,谢谢阿姨咱们晚上见啊——”
赵寒潭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抬手就搭着林墨白的肩膀拽着他出了校门。
他沿路跟熟识的同学打着招呼,一边用威胁的语气跟林墨白说:“今晚要是毒死我了或者把我毒瘫了,你就——”
“我就第一时间给你打120。”林墨白轻笑着说,“死不了的,你死了谁来还我上次请吃饭的钱?”
“那可是我上个月的所有零用钱呢。”
“你丫的……”赵寒潭咬牙切齿地说,“你果然是为了那个事情坑我。”
“你吃完了我的零花钱还要我把你背回家。”林墨白朝赵寒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提出拼酒结果把自己喝趴了。”
“……”赵寒潭露出了分外屈辱的表情。
自此他认识到了林墨白这个人到底有多能喝,不管是红的白的啤的还是混搭的,他能把一群人喝趴再一个个送回家。
后来初中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这家伙被初中同学封了个“酒神”的称号,名不虚传。
……
然而现在赵寒潭感觉自己内心正在敲警钟。
他太了解林墨白了,不管是这个人的酒量还是性格还是心智,他承认在和林墨白住同一个寝室的三天里,他伪装的太失败了,他知道会有被林墨白识破的那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条会来的这么快。
信任一个人、熟悉一个人,在神态举止上就算是有意识地遮掩,有心人还是能够发现异常的,更何况是林墨白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当他发现自己的新室友居然连自己的作息和吃喝爱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因为是高考状元而被人盯上了,而赵寒潭就是这个被派过来接近自己的人,他们调查了他的生平和习惯,派了个训练有素的人来接近他。
可他转念一想,就算是派来交好的人,难道派一个符合他喜好的女性不是更好吗,和他从室友做起,实在不是最快的方法,而且林家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的资料都能够泄露,林家也就等于岌岌可危了。
林墨白其实第一天就发现赵寒潭对自己过于熟稔了,或者说,从第一次见面赵寒潭看着他停顿发愣的时候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他总有一个念头,觉得赵寒潭不会对他不利,思来想去了几天之后,终于决定借着醉酒试探一下对方。
谁想到当他把话问出口的时候,赵寒潭开门的动作并没有一丝停顿,他迅速地打开门,把林墨白扶到了客厅的桌前坐好,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了林墨白面前。赵寒潭无奈地叹气:“喝口水吧,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不对,我也索性不装了——你林墨白那酒量,也不必装醉酒了吧?”
林墨白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下第一步棋的时候对方已经下到了结尾,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再不见颓废姿态,他喝了一口水,看向赵寒潭,目光灼灼:“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哪边派来的?”
“???”赵寒潭心里一连串地问号真实地反映在了脸上,他懵逼的表情做不了假,结果把林墨白也给整懵了。
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是哪个组织或者家族派过来特意接近我的?
林墨白陷入了沉思。
为了让林墨白少死几亿个脑细胞,赵寒潭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事情和盘托出:“我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叫赵寒潭,是土生土长的炎都人,也许你不信,可是我确实——”
“等一下。”林墨白打断了赵寒潭的话,他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仿佛在脑袋里找到了答案,“你是炎都人?你认不认识赵祈?”
关老爷子什么事?赵寒潭心里又是一万个问号,不过这种事情和林墨白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他点了点头:“那是我爷爷。”
“那就对了。”林墨白露出了了然地笑容,“你不用解释了,虽然蓬莱很安全不过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来历了,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就行了。”
林墨白止住了赵寒潭的话头,说了一些让赵寒潭完全听不懂的话:“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你,现在蓬莱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看到你现在安稳地坐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放心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和妹妹,你记住,在蓬莱也不可以完全相信周围的人,只有我们林家兄妹是不可能害你的。”
赵寒潭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林墨白虽然称呼没有变,可是他总觉得在知道了赵祈就是他爷爷之后,林墨白对自己的态度恭敬了起来,这让他非常地不适应,但他也知道不能够操之过急,也许现在林墨白是因为什么他不清楚的原因信任了他,可他要潜移默化地让林墨白转变这种“我是下属”的想法。
因为林墨白不是别人,是他赵寒潭的兄弟。
……
那晚赵寒潭罕见地做了一个挣扎不出来的梦。
他梦见了自己在登天梯经历的,自己原来世界的另一个视角,一个他或许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没有这个梦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属于林墨白跟着林家搬走之后的人生。
在赵寒潭辍学去深入黑暗的时候,林墨白考取了帝都警官学校。
在他给警方做线人去追查老爷子的死因时,他提供线索的警察在拿到线索跟他分开后,将线索交给了他的上级,上级接过去,一个电话派人去捣毁了赵寒潭卧底的组织,上级派了很多手下去找一个叫做“谭九”的人,却每一次都晚了一步,化名为“谭九”的赵寒潭在他之前去了另一个组织。
这个上级,叫做林墨白。
在赵寒潭被派去枪杀敌对势力的老大时,林墨白带着警方提前去端了那个老大的老窝,警笛声响起的时候,赵寒潭正组装好准备瞄准。
在赵寒潭一路爬到最深渊的地方,狗腿子地为自己的杀亲首脑点烟的时候,林墨白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看着他因为仇恨而全非的面目,默默地用脚碾灭了首脑亲信给自己递来的烟。
在赵寒潭捅了真心对待自己的搭档时,林墨白呵退了提议去抓捕他的下属,转身去给国内首席金牌律师打了个电话。
最后的最后,在赵寒潭败露,他刺杀首脑失败被一刀捅穿心脏的时候,他缓缓倒下,眼睛里只有头顶的苍天,暗淡无光。
而林墨白带着人突围进来,看到了他倒下的样子。
林墨白永远慢了一步。
也许在祭奠好兄弟的时候,他才永远在最前方。
赵寒潭看着林墨白在自己坟前给自己敬了一杯,那天他取下了自己的眼镜,买了一箱二锅头,跟墓碑上的自己喝了个尽兴,林墨白就是这样,他的情绪其实很少表露出来,可是赵寒潭却知道摘下眼镜的他已经难过到了极点。
很少人知道,林墨白的眼镜其实没有度数,他只是因为戴着眼镜会显得人更加的严谨,更不会被人窥伺内心,而且摘下眼镜的他瞳孔比普通人浅一点,所以会显得人非常的凉薄,所以他选择了戴上眼镜,一戴就是半辈子。
那一天在赵寒潭的墓碑前,他掰碎了自己的眼镜,喝了一整晚的酒,最后靠着墓碑睡着了。
赵寒潭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完这一切的,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事情,他只知道“兄弟”这个词,他这辈子不会再给别人。
故友相逢,知音已得。
就算是重新开始,他也愿意为了林墨白赴汤蹈火,来拜谢那一世的风雨同行,临别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