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纵深百米的隧道内昏黄如夜色。
脚步，由远及近的响起连绵如雨滴。
而我们故事的两位主人公正向着目的地，缓步前进。
约莫走了几分钟，顾安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他嘴角呼出的空气也凝结成霜，漂浮于空中。
“这鬼地方也太冷了吧！”
言瑾瑜回头看了他一眼，扔出小巧的酒瓶给他，少年随即拧开瓶盖灌下一口。烈酒入腹，化作阵阵暖流充斥全身，少年的面颊上也多了丝绯色。
这时两人面前的道路上有一具尸体挡住了去路，借着四周并不明亮的微光，言瑾瑜盯尸体表面发烂肿胀的部位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脚下差不多有几厘米深的水流后男人说道：“还真是死光了啊。”
顾安生也甩着膀子蹲下身仔细瞧了瞧，紧接着他就发现面前这人好像是个研究人员，尽管从他撕裂的面颊上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不过在他胸前的吊牌则透露出他的姓名与长相。
“张悦博士？”
轻声念叨了一句后，少年也不理会尸体上附着的不明体液，直接撤下了吊牌，而尸体也因为早已腐朽砸向了另一侧的地面，同时一本被文件夹包裹的笔记散落在一旁。
言瑾瑜立刻拾起笔记，甩了甩上面的水渍这才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完好的纸张上有着工整的字迹，但言瑾瑜的眉头却随着目光的移动逐渐锐利，一旁的顾安生瞅见这一幕，立即窜到跟前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只见这份笔记，又或者说是日记里，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当然这份记录并不算详实，大多都是些带有主观意念的想法和见解。
但看着看着顾安生也蹙起了眉头，这倒不是因为两人发现了什么，只不过日记里所描绘的东西太过耸人听闻，更有点惨无人道。
…………
“三月四日，晴”
“今天，艾森博士终于要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这次的实验体是一个优秀的成年男性，如果能将他脑部的运动中枢和语言中枢与我们的试验品进行调换，那得出的成就一定是无法想象的！！！”
…………
一行行读下去，类似的内容数不胜数，字里行间中对生命的冷漠和对同类的残忍也表现的淋漓尽致，加上每一页还有十分详细的素描画作，顾安生都有点佩服这帮人的心理建设了。
“这世上的变态还真是数不胜数啊！你说他们咋就没想到用自己睿智的大脑做为实验道具呢？”
听到顾安生的话，言瑾瑜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对某些个体而言，自己做出的成就以及能否改变一个时代，远比某些人的生死重要的多。”
顾安生不由漠然，良久后他感慨了句，“是啊，人类有时候对待同类，远比对待动物要残忍的多。”
这时言瑾瑜也翻到了最后几页，但页面中的记述不再连贯，而是每隔几个月才有简短的一句。
…………
“十月二日，不详”
“今天艾森博士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实验的进度也有点跟不上安排，再这样下去，总部八成得冻结项目，看来我也得另找下家了。”
…………
“十二月十五日，不详”
“啊！！！基地内的环境都快把我逼疯了，我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出去看看太阳了，进度！进度！完全赶不上啊！！”
…………
“三月三日”
“完了，清道夫部队已经控制住基地，可艾森博士还把自己锁在实验室内，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击毙他的！！”
…………
“三月四日”
“已经过了一天，艾森博士还没有出来，清道夫们准备进行爆破了，看来我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
“啊！！！”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头怪物，那头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
“三月十五日”
“今天是我被困在实验室的第五天了，尽管食物和水还有不少可我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甚至都能听见门口那头怪物的喘息声，这算什么？猫捉老鼠吗？”
…………
至此，这本笔记的内容已经被言瑾瑜全部翻阅完毕，但在最后一页还有一副单独的素描画摆在那里。
画面中是一头生有九首的巨蟒，巨蟒的躯干刻意被画的无比粗大，而它的头部则着重描绘了牙齿与双眼。
盯着这副工整的素描图，顾安生总觉得那只巨蟒正在看向着自己，一时间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更冷冽了几分。
“啪”
言瑾瑜合上笔记，将东西扔给了顾安生说到，“怎么看？”
顾安生下意识答到，“直接看啊！”
言瑾瑜皱眉问道：“直接看？”
顾安生点了点头：“直接看！”
“好吧。”男人看向前说到，“那就直接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顾安生也点头跟着向前，可当他跨出两步后，又反身回来将笔记放在了尸体的胸前默念了句，“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个人吧！”
数分钟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带，这里似乎是某种聚集场所，但却比甬道内更加漆黑。
顾安生有些头疼的说道：“这么大个地方，没有备用电源吗？看的我眼睛都疼！”
“害怕了？”言瑾瑜轻声问了句。
“哈！”顾安生立马拔高嗓门，“害怕？你觉得我会害怕？”
言瑾瑜转身盯着少年问道：“那是讨厌？”
顾安生立刻沉默不语，一双手也下意识的捏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他刻意压制着。
男人紧跟着问道：“我猜对了？”
没等顾安生给出答复，周围墙壁的顶部亮起一盏盏巨大的白炽灯，照的地面一片雪白！
言瑾瑜便回头看着正前方朗声道：“艾森博士，不，应该说是这里的主人，我应邀前来了。”
“言先生，我很喜欢你的礼貌。”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远处一面形似主控室的方形玻璃后，脸色如蜡人的艾森博士正式登场。
瞧着那怎么看都没个人样的外国男子，顾安生小声嘀咕道：“这还真是再拿自己的命为科学做贡献。”
“谢谢你的夸奖。”
顾安生不由一怔，艾森博士紧跟着说到，“不过，下次可以大大方方的讲出来，这里并没有外人。”
“呵，”顾安生冷笑一声，“虽然我很欣赏你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但有时候你得多学学揣摩别人话中的意思。”
艾森博士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但汉语博大精深，像我这种人就只能流于表面了。”
言瑾瑜跟着说到，“那就让我来解释他的话，简单来说他骂你是个疯子，还是一个连畜牲都不如的疯子，至于究竟有多疯，那得问问你英年早逝的父亲，和守了三年活寡才怀上你的母亲了。”
这番话让顾安生目瞪口呆，他立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说道：“没道理让我背黑锅吧？”
言瑾瑜立马连连点头，装出一副小声听顾安生说话的样子，接着他又朝前方大喊道：“他还说，像你这种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东西，应该学学骡子的起源与由来，好让你追本溯源认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喂！！！”顾安生堵住他的嘴说道：“你想说的话自己说好不好？干嘛用我当挡箭牌啊！”
言瑾瑜扯下他的手腕，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懂，我家是有祖训的，像种话我们一般不亲自说。”
顾安生立刻张大嘴，惊疑不定地问道，“合着你们家还是中世纪的老牌贵族了！”
顾安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但待在主控室内的艾森博士却发出了一阵怪笑，“嘿嘿嘿，你们还真是很有意思啊，好久没有能人让我这么开心了。”
此刻这个原本彬彬有礼的男人撕下了伪装，语气中的温和消失的一干二净。
言瑾瑜扫着衣领点了点头，“早这样多好，那小子也就不用说这么多了。”
这话让顾安生彻底失去了面部表情，某人的无耻程度算是远远超出了他的心里预期，“好吧，随便你了。”
说完这句少年坐到墙角，打算默默观看接下来的大戏。
前方的言瑾瑜则挽起衣袖说道：“既然已经没了遮羞布，那我们也就别藏着掖着了。”
艾森博士低笑一声说道：“看来你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的确像你这么优秀的个体，在全世界也很难找出一例，但此刻在你面前的可是这个星球未来的造物主啊！！！”
话音还未落下，艾森博士面前的防弹玻璃却已经破碎，一道漆黑的身影将他直接撞飞出去，砸在后方的控制台上勾勒出一个消瘦的人形！
站在高台上的言瑾瑜盯着四肢抽搐的艾森博士十分轻蔑的说道：“造物主？就这？”
顾安生倒是对这一幕没表现出太多惊奇，估计要是有人给他说言瑾瑜说能一拳爆星，他都会认同的点点头。
但事情显然并不会如此简单就完结，毕竟这章的故事才写了多一半。
“嘿嘿嘿！”
诡异的笑声再度响起，脊椎已经被打断的艾森博士如同某种奇特的海洋生物般站了起来，而他的上半身则贴着大腿的后侧像是被对折了过去。
言瑾瑜偏头盯着艾森博士的脑袋说道：“生命力倒是挺顽强。”
“啪”
连绵的骨节错位声从艾森博士的体内传出，这位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男人以他特有的嗓音说道：“还真是被小看了啊，我说过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造物主啊！”
伴着艾森博士的话语，他的体表皮肤如同脓疮般溃烂，数根漆黑粗壮的触手从里面冒出向言瑾瑜刺去，但言瑾瑜却目光平淡，闲庭信步间躲开了攻击。
正当他又准备说什么时，“噗”一声！他的胸膛被潜藏在地下的触手贯穿，紧接着绵密的攻击不断落在他的身上。
血液如同某种妖异的花朵不断绽放，男人的身体则出现密密麻麻的圆形孔洞，就连他心爱的小酒壶也跌落在一旁。
“嘭！！”
一阵巨响之后言瑾瑜被砸在顾安生右侧的墙壁上，下坠的落石将他的躯体掩埋。
场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艾森博士跳到场地的中央故作惋惜地说到，“真是可惜了啊，本来还想将你活活吞进我的体内，和我合二为一呢！”
此刻艾森博士，又或者说是日记内的怪物，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只见他的身体被细密的鳞片所包裹，从肩头到胸口的部位窜出一条条狰狞的蟒蛇，而他的双手则变成无数根触手，在上面还有连绵的利齿不断开合！
顾安生盯着面前如同西游记中九头蛇般的奇异生物，想了想说道：“我这时候，是不是得来句‘九头蛇万岁’啊？”
思维的跳脱已经成了少年的习惯，可艾森博士却误以为这是过度惊吓后的呓语，带着蛊惑的语气说道：“别着急啊，小跟班，我不会忘了你的。虽然言先生十分优秀，但以人类的水准来说，你也很不错了。”
听到自己被莫名其妙夸了一顿，顾安生皱眉点了点头，“这话我是挺爱听的，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带了股下水道的味道呢？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不刷牙啊，瞧你这九个脑袋和胳膊上的嘴，一定忙不过来吧？要不你去看看牙医，兴许人家觉得你照顾生意，还能打个折呢！”
“呵呵呵，”艾森博士再度发出低沉的笑声，他的嘴角也因为过度用力直接撕裂开来，延生到了太阳穴的位置！
“嘶！”顾安生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还差点忘了，你肩膀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夜壶！”
连番的嘲讽让艾森博士心头的愉悦转化为了暴戾，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顾安生长处一口气说道：“终于不笑了，你这声音可比我家门口发情的母猫厉害多了！”
“住嘴！！！”
艾森博士怒吼一声，他额头上的皮肤也因为愤怒堆积在一起，像是粘了一块活人的肉皮，“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救究竟在和谁说话！”
顾安生歪着脑袋很配合的说道：“不知道。”
艾森博士立刻朗声道：“站在你面前的是Doc艾森.D.华尔，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更是即将主宰这个世界的神！”
“神？”顾安生换了个方向歪头说到，“有你这种畸形的神？怕不是克苏鲁神话看多了吧？”
这一连串的对话若是换个人肯定得给顾安生一个大嘴巴子，可面前这位对“神明”二字有些固执的怪物却更想通过语言来说服他。
于是艾森博士再次以初见时的语气说到，“这只是因为你的存在过于渺小，无法理解我这种生物的伟大之处！”
见艾森博士一边说话，一边刻意扶正只剩半截的领带，顾安生靠着墙壁说道：“这话倒是说的挺对，我这人的确是很渺小。”
艾森博士眼前一亮，问道：“怎么？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顾安生没理他继续说到，“虽然我知道自己很渺小，不过比起你这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类别的杂种来说，我还是要伟大一丢丢的。”
说着他还比画了个手势，“当然，说你是杂种有些侮辱这一类的生物了，你这人根本连杂种都算不上，骡子至少还能帮人拉拉车，可你活在这世上就只会浪费空气、浪费资源，就本质而言你也不是生物，只是一块发臭的腐肉，就差来把火把你给点了。”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顾安生站起来盯着面色从灰白变为铁青的艾森博士一字一顿地说道：“神？别开玩笑了，你这种玩意只配被人从马桶里冲走，就算多张纸都是对纸的侮辱！”
“混蛋！！！”
愤怒的声音掀起一阵音浪滚滚而来，少年的头发顿时被吹得凌乱不堪，可他的眼眸还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样子，就像是在看某一具即将被火花的尸体。
一下秒，艾森博士化为一道残影直扑少年，但少年却冷没有半点行动的迹象。
“找死！！！”
含糊不清地话从空中飘散，怒意似乎在这一刻侵蚀了艾森博士的最后一点理智，就在他即将撕碎顾安生的一刻。
“嘭！！！”
一侧的落石中，某道身影快如闪电般挡住了他。
看着熟悉的背影，顾安生立马弯腰大口呼吸了起来，“你要是再慢一点，我可就完蛋了。”
前方的男人则背对着他调笑道：“呵，是吗？我看你不是说到挺高兴的？”
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艾森博士，愕然地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言瑾瑜，双眼中流露出微妙的神色。
“怎么？不打算接着玩完了？”言瑾瑜轻声说道。
没等艾森博士回话，言瑾瑜左臂发力一拳将他轰飞出去，破空声与墙壁的碎裂声先后响起！腹部遭受重创的艾森博士突出一口脓黄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滑落。
言瑾瑜甩了甩拳头说道：“游戏该继续了。”
“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