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地内哭嚎与惨呼声响成一片，旁大的尸群如同洪流冲破了最后的堤坝，汇入这片低洼的泥沼中。
老人、孩子，目力所见的一切都成为丧尸的盘中餐，除了进食便是进食，可无休止的饥饿是不会被填满的，人们能做的除了被当成裹腹的干粮，就是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当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在顾安生看来人活着就是吃与被吃的选择，自己只不过是顺应这个世界的法则罢了。
小屋的西南角，程薇燕有些胃部筋挛般地蜷缩起来，空空如也的腹中不断有酸水上涌，少女只能将身子死死贴在墙上，努力克制着生理上的冲动。
此刻，嘈杂声已经挤入这片区域，分不清是人还是鬼的生物如蝗虫般从远处冒头。
顾安生再次将轮椅推到身前靠坐在上面说道：“对了，差点把另一件事给忘了。”
面对神色平静的少年，地上的一老一少不知该如何接话，脑海中唯有求生的意念不断迸发！
逆光中顾安生把玩着生锈的匕首突兀的问道：“你们知道墙上画的竖杠代表什么吗？”
张硕颤巍巍应到，“不……不知道。”
顾安生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他面前说道：“那看来，我得帮你恢复下记忆了。”
接着他抓住张硕的头发，将张硕像死狗一般拖倒墙壁前侃侃而谈到，“你瞧，总共十一行，每行三十个，最后一行五个，”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张硕问道：“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总该会吧？”
张硕强忍着发根处的疼痛，仰头结结巴巴的应到，“三……三百零五？”
顾安生轻笑一声，“我可没让你报数啊，想到这个数字你就没什么感觉？”
话还未说完，一直匍匐在地上的张老强忍疼痛，硬生生将流血的右臂从铁管上抽出，头也不回的向外狂奔！
这一刻，老人难得庆幸自己还有个孙子，后者的存在至少为他平添了几分生机，而神经的兴奋则让老人右臂的鲜血涌出更多！
就在老人即将冲出门外的一瞬！
“噗嗤”一声！
一把刀尖带锈的匕首刺进他的右腿的关节处，并带着几分淡红色的肉筋刺穿了膝盖。
“啊！！！！”
惨叫声又一次响起，老人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多年保养的牙口也被磕断了几颗，散落在门外的阳光下。
站在原地的顾安生摇头道：“别着急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这时聚集地内的居民已经冲到了此处，但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小屋的状况，只是拼了命的在争取那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张老不断呼救，可面对死亡的威胁，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往日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顾安生抬头看了眼屋外，默默收回视线，老人又回头大喊到，“小兄弟！！你放我们一马！！不然你也逃不掉的！！！”
顾安生轻声道：“那么，接下来你是想拿东边屋子里藏着的改装车换条生路？”
“是啊！是啊！！”
话说一半张老却哑了声，惊疑不定地转头望着少年。
顾安生解释到，“我不是早说过，从你们结束监视那晚起，我就干了点别的事吗？老人家，你可得好好听人说话啊！”
说完顾安生走到屋门前，将大门关上，伴着点点消失的阳光张老还竭力向前爬行，可惜直到屋门被关紧，他也没能走出这里。
见屋外的声音终于小了点，顾安生又问道：“张硕，想起来了吗？”
少年的呼唤，让张硕身子抖了抖，顾安生善解人意地说到，“这也难怪，毕竟人总是善忘的。”
跟着顾安生说到，“其实那数字的意义很简单，只不过是三百零五具女性的尸体罢了。”
张老先是一愣，随即愕然说道：“你去过后山？？？”
顾安生点头道：“叶子领我们去的，她说下面是死人，可这个世界的死人应该未有机会必埋到一起，所以本着好奇的念头，我特意将那片地方翻了个底朝天。”
听着顾安生的叙述，几人神情愈发悚然，半夜在乱尸岗挖坟，这种事谁能干的出来？
顾安生又说道：“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底下埋的是男是女，但除了有几具尸体腐烂的不成人形，其他的倒也还好辨认。”
“对了！”
顾安生低头看向张老说道：“这把匕首，还是从那里得来的，虽然挺趁手，可惜锈迹太多，所以我特地打磨了一下。”
说着顾安生俯身对张老说道：“怎么样？还挺锋利的吧？”
极度的恐惧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张老由惊转怒大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安生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迹，在指腹间轻揉慢捻着说道：“不怎么样，我只是对一些事比较好奇而已，那些女人应该都是你们杀死的吧？”
轻声的疑问，包含着肯定的语气。
张硕连忙挥舞双手指着老人说道：“不关我的事！都是他，都是他做的！！”
顾安生没有应答，只是看着两人继续说道：“三百零五人，再加上你们房间内快死的两个，总计三百零七人，就算是按照一年三百六十天来算的话，你们也是一天多换一个。”
跟着顾安生摊手说道：“当然了，这些人头肯定不能全算在你们身上，屋外那六人以及每隔一礼拜到访此处的人员也有份，对吗？”
看着老人有些痴呆的表情，顾安生笑到，“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就像我刚刚说的，从你们不再监视我们的那晚起，我就干了些别的事情。”
顾安生掰手指一一算到，“挖尸，潜伏，监视。”
“嗯。”
顾安生点头道，“也就这三件事。”
说完顾安生看向快要坍塌的墙面说道：“如果按照一个城市上千万的人口来计算，这三百零七人也不算多，要是再并入这个末世，也和三百零七头羔羊没什么分别。”
可突然顾安生话锋一转，眯眼看着两人说道：“不过，我很好奇在面对那数十具怀有身孕的女人时，你们这些有可能是孩子父亲的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呵！虎毒不食子？”顾安生摇头道：“人啊，有时候真的连畜牲都比不过。”
张老愤怒的咆哮到，“要杀就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看着老人怒极的神色，顾安生蹲下身说道：“的确是些废话，可人都是习惯说废话的，我也不例外。”
张老冷冷一笑，“怎么？你这是要替天行道？还是惩恶扬善？如果是的话，屋外那群逃命的人又算什么？你以为你干的是好事？”
张硕没有吱声，事实上他很想劝说老人别在激怒面前的这头恶魔了，毕竟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安生摇头道：“那还不至于，我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
张老面露讥讽，“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了掩盖你的引来丧尸的行径？还是包装自己杀人的事实？”
顾安生继续摇头，“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说这么多只是因为想说而已，其实你们要是不打我的注意，我也不会在乎这些。死人每天都有，可能活的却没几个，单纯的把你们定义为恶，显得太过肤浅。”
张老傲然的扬起头，似乎对顾安生的话很受用。
少年也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但理是这个理，事却不是这个事，如果你们有千万条辩解自己行径的理由，我就能相出千万条杀你们的理由。所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剩了吧，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刻。”
张老咬牙切齿的说到，“如果我拒绝呢！！”
顾安生点了点头，一脚踩断老人的脊椎说道：“就像你刚刚说的，虽然我的心情很不错，但着并不代表你能拒绝我的问题。”
“嘶！！！”
张老痛苦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令人感到刺耳，顾安生又想了想说到，“不过该问的也问完了，而且本就没有问的必要。”
张老嘶哑的问道：“所以呢！你这是演猴戏吗！！”
顾安生抹去指尖的血迹说道：“怎么可能，我还没闲到这种地步。”
“那你想要干什么！！！”
顾安生看着似乎力竭的老人，抵着下巴笑道：“不干什么呀，我只不过是单纯的喜欢看你这种人被戏耍的模样。”
说完顾安生直掐住老人的脖颈，将他拎起来说道：“好了，差不多也该你这个主人去迎接客人了。”
话音落下，顾安生直接将张老扔向屋门，下一秒腐朽的木板承受不住年迈的身躯碎裂开来，老人直接半跪着砸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数不清的黑影将张老笼罩，刚一抬头他就看到几张颚生蛆虫的嘴巴向他撕咬过来！
张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被咬断了咽喉，血迹更是像水管似的往外涌，到最后只剩下一只干枯有力的大掌摸向天际，成为群尸中唯一的一点肉色。
听着屋外疯狂的咀嚼声张硕瑟瑟发抖，他的下体更是传来腥臊味。
顾安生回头看了眼他说道：“差点忘了，你小子的腿也是装的吧？”
张硕疯狂摇头，“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爷爷他让我做的！！！”
“是吗？”
顾安生笑应到，“可你那身体虚弱、脉象虚浮的症状总不是装出来的吧？色欲可是很伤人的呢。”
顾安生缓步上前说道：“其实我也挺理解你的，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又能做什么呢？除了听从家中两位长辈的话，也没什么选择了，不是吗？”
张硕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顾安生扭了扭脖子说道：“要说的话我还挺羡慕你的，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你这种程度都上不了刑法，再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杀了人，对待未成年犯罪也不过是关上些日子，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罢了。”
见张硕再次点头，顾安生又说到，“说到底谁在年少时没有过阴暗的想法呢，就算是我也还有过杀人的冲动呢！”
少年的话让张硕眼中放光，显然他有了几分被认同的感觉。
跟着顾安生笑到，“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不对你出手，你自己从后面跑，如果跑出去算你命大，如果没跑出去那也只是你命不好，如何?”
仿佛生怕顾安生反悔，张硕连忙爬起身猛地撞向摇摇欲坠的墙壁，接着就撒丫子跑了出去，连应答的话也不曾说出。
角落里的程薇燕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如果说与老林他们的相处只是见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那么现在顾安生自导自演的就是人性最真实的丑恶了。
要知道那背影匆匆的少年，前几天还是副瘫痪的模样，可现在竟是健步如飞，好似脱缰野马！
顾安生看了眼程薇燕，也没说什么就低头寻找起被老林扔在一旁的手枪，取下弹夹后他默默看了眼仅剩一发的子弹呢喃道：“足够了。”。
调整了下触感，顾安生瞅着墙外即将跑上山坡的人影，单手进行了瞄准。
而正在奔跑的张硕则神情兴奋，半路上挡住他去路的老人与孩子也被他一脚踹开，算是为他充当断后的作用。
终于张硕眼看着自己就要翻越陡坡，眼中的光芒都快将身后的阳光掩盖。
“嘭！”
突兀的枪声响起，下一秒张硕的心房被子弹轰出一块圆形的缺口，仅剩的些许皮肉朝外翻滚。
不等他回神的功夫，后方寻觅血腥味的生物早就冲了上来，而直到死亡的一刻张硕还沉浸于逃跑的幻想中，眸中神采夺目。
顾安生随手扔下枪满含歉意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反悔了。”
说着他擦了擦手头被枪身染上的血迹，走到了程薇燕面前。
眼下屋外已被丧尸包围，可奇怪的是这些生物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个劲的朝后方奔逃的人群追去。
不一会这里又归于寂静，顾安生轻轻用指尖划破少女身上的束缚，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程薇燕立马惊恐万分的朝后缩了缩身子，白皙脖颈间被绳索勒出的痕迹又通红几分。
顾安生轻笑一声，将食指间还未凝固的血迹抹在少女的下唇说道：“这个颜色倒是和你很配。”
虽是调笑的话，可少女却觉得无比恐惧，从顾安生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正在面对一座冰雕！
接着顾安生娴熟的从女孩怀里摸出香烟，点起一根说道：“好了，我们也该出去看看了，这么华丽的大戏若是没人欣赏那就是可耻的浪费了。”
可程薇燕却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地搂着身子，恨不得钻进地下，顾安生也没理会她兀自打开了残破的屋门。
门前的空地中，老人已经成为一副仅剩骨架的残骸，碎肉和器官散落一旁，仿佛大快朵颐后的餐桌。
程薇燕颤巍巍的扶着墙壁走到少年身后，跟着问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以前杀过人？”
顾安生吐出一口烟圈随意说道：“嗯，杀过两个。”
程薇燕极力控制着身子的颤抖，不甘心的问道：“那是他们吗？”
顾安生轻笑道：“这些还称不上人，我说的杀人是指还未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杀过人。”
程薇燕终于忍不住吐起胃中的胆汁，墨绿的色泽与她唇间残留的嫣红交织在一起仿佛死人皮肤的颜色。
顾安生轻声问道：“怎么？害怕了？”
程薇燕有些恼怒的说道：“你是故意的！！！”
顾安生回头看着她笑意暖暖地说到：“那你可错怪我了，这一切都是事实，包括我杀过人在内都是既定的事实。”
盯着那张笑脸，程薇燕有些茫然无错，可少年眼角泄露的几分光晕又让她莫名感受到了哀伤，她不懂人为何能以笑来掩饰心中的秘密，更不懂这份笑容背后掺杂了何种意味。
只是情绪的亢奋期过后，少女带着几分挣扎的意味说道：“我不会害怕的！不会！！！”
顾安生愕然的看着她，似是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下一秒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东边的屋子里可还有遗产等我们接收呢！”
等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屋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反射着几抹银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