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顾安生悠悠转醒，相似的梦境，相似的配方，唯一不同的是程薇燕不在出现于他的梦中。
整整一个礼拜，少年都在寻找关门的法子、以及程薇燕的去向，但可惜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论是门或是人都消失不见了。
但顾安生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自己睡着程薇燕必然会出现在他梦境的某个角落，即便见不到她，这种玄而又玄的感应却不会断绝。
“薇燕，你可要撑住啊！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正说着金属门自动开启，玛丽带着飞扬的神采跑进来说道：“001，今天就是审查的最后一环了！”
顾安生不太清楚面前的女子为何对自己这般青睐，但他能感觉到在玛丽的眼中有某种光芒闪烁。
接着顾安生起床点头道：“好的，我们现在过去吧。”
再次踏入主控室，顾安生已经对这里分外熟悉，面前指挥信徒们工作的是爱德华，一番了解下来他也知道对方是异端审判团的骑士，到这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玛丽，并督促研究顺利进行。
见玛丽出现，爱德华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说道：“玛丽小姐，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我会让001安全抵达帝国的边境。”
瞅了眼爱德华壮硕的胸肌，顾安生自觉靠近了玛丽，女人也笑着说道：“没事的，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和001也算朋友，让我多陪会他吧。”
顾安生连连点头，一侧的爱德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继续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于是一个早上，顾安生就跟着玛丽在实验室瞎转悠，来往的信徒一见到二人就会打声招呼，当然他们是给玛丽问好的。
走着走着，俩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平台，顺着前方淡蓝色的光幕望去，外面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在码头边还有不少民众操劳着。
他们的衣着都很单调，所从事的工作也多是些搬运的活计，但每个人脸上却洋溢笑容。
不知怎的顾安生总觉得那份笑容有点虚假，正常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面露微笑，这并非顾安生以己度人，只不过长时间让脸部肌肉保持紧绷的状态，任谁也撑不住。
想到这顾安生看向玛丽，心头也对教会口中的育化万民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时玛丽回头带着份疲倦说道：“你看出来了，对吧？”
顾安生歪着脑袋，佯装不懂她的意思。
女人将下巴依在围栏上说道：“怎么说我也陪你度过了一段时间，你觉得我会猜不出你的想法？”
顾安生坦然的说道：“是又怎么样？这不挺好，每个人都挺开心的。”
玛丽偏头盯着顾安生说到，“你也说了他们只是开心，但他们幸福吗？”
顾安生半阖眼帘，带着丝劝慰说道：“你该不会是怀疑自己的信仰了吧？”
玛丽有些愕然，跟着她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很好奇自己做的事真的正确吗？”说着女人难得放松紧绷的身躯，有些倦怠地靠在围栏上，“从我小时候起，我就被选为下一任主教，身边同龄的孩子都很羡慕我，我也觉得这是自己的光荣。”
“但是，当我慢慢认清这个世界后，我发现许多事情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疾病、灾荒、战争，许多国家因此饱受苦难，可我们与帝国都在为自己的教条争执不休，我每天用最完美的自己迎接神的旨意，可这样真的对吗？”
顾安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都是以自我的角度考虑周围的事情，更何况一个外乡人又哪有何置喙的余地？
面前这个女子，是集结这个时代最伟大文明智慧的结晶，她的信仰和虔诚无需怀疑，即便与自己相比她也聪慧异常，但或许正因为这份聪慧她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微微叹了口气后，顾安生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围栏上说道：“你的问题我没法解答，要是从我苏醒的日子算起，我都还没一岁大。”
女人跟着笑到，“所以我才会对你说这些事情，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跑出去乱说。”
顾安生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放缓语调说道：“但是吧，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你还很年轻不过十八岁的模样，所以你可以用余生来见证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玛丽有些愣住，顾安生的话到没有让她产生醍醐灌顶的感觉，只是她心中的答案却和对方不谋而合。
微微挑起一点碎发后，玛丽晃动手指说到，“这可和你在档案中的回答不一样哦！小心我去高密！”
顾安生砸吧着嘴说道：“那你就去说呗，反正我就随口一提，我还不信那位骑士长能把我脑袋拧下来，计划可还没实现呢！”
玛丽不由笑出了声，似乎面前的男人总能让她有种放松的感觉，尽管她知道这份感觉并不会长久，可还是愉悦地说道：“那好吧，我就祝你这次任务成功喽？”
顾安生点头道：“尽量吧。”
一番寒暄后，玛丽告别了顾安生。
毕竟拯救了他这只迷途的羔羊，还有千千万万的羔羊等待她的救赎，顾安生也对这个世界的文化有些无语，可心底里他又觉得这个世界和原本的世界并无区别。
“未来的教主大人啊！”
轻笑着摇头后，顾安生转身离去，“也不知道，真正的教主大人该是什么模样。”
午后，顾安生在一艘形似悬浮艇的飞船运载下朝海岸的另一头驶去。
船上多是些难民模样的打扮，他们各个手捧书籍正诵读着晦涩的经文，顾安生也不清楚他们读不读得懂，只是看着几个小孩和老人充满信仰的眼神，他便转过头看着前方昏暗的天际。
对于此行的任务，教会并没有明说，只是告诉他打入敌人的内部，等到了适当的时机自然会知道要做什么。
当然还有一个词汇也被刻进他的脑海。
“神女？”
顾安生不清楚这个词的意义，但总感觉背后没什么好事。
他也不愿意想的太多，毕竟自己孤身一人，即便能玩出朵花来，也不可能对抗一个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帝国。
要知道当任何事牵扯到国家的层面，个人终究是无能为力的，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没能挡住历史的洪流？
于是顾安生索性闭眼睡觉，好歹梦中的世界他还能玩转一会。
————
午后，帝国版图的平原上方。
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将云朵打散，百十公里外的地方都能见到这抹亮光！
渐渐光柱收敛，这片没有活物的地区又平静下来。
而在地下深处的基地内，无数身穿黑色中山装制服的男子进进出出，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亚裔男子说道：“神女又出现了暴走吗？这已经是第十九次了！”
前方的工作人员立马汇报到，“教士，根据实验记录观察，神女暴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力量的不断增长！”
络腮胡男人点点头背过手说道：“现在可是帝国与教会暂无摩擦的阶段，我们要尽可能将神女稳定下来，知道吗？”
工作人员立马点头，男子也走出这里，踏入电梯。
随着指示灯的闪烁，男人来到一片形似住宅区的地方，面前的房间整齐划一，除了门派上的编号再无任何装饰。
推开屋门，扑面而来的灰尘打了男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太习惯让基地内简易的机器打扫房间，因此时间长了免不了出现这样的状况。
踏进屋内，男人宽厚的脚掌在地上烙出一个个鞋印，四周的陈设枯燥且乏味，除了简单的桌椅，就剩下一张床铺横在角落。
但其实帝国每个人居住的地方都是一样的，这个国家以极其简单的生活把控社会，并让民众远离情感的围城，所以这里并不存在民事纠纷和诉讼的刑法，就连犯罪的种子也不曾扎根。
正当男人缓缓闭上眼时，桌前亮起一片清晰的影像，画面中一位有些富态的男人说道：“亚瑟。”
男人立刻睁开眼波澜不惊地应到，“圣父，有什么事吗？”
被称呼为圣父的男人交叉双手抵住鼻梁说道：“神女的状况如何？”
亚瑟应道：“不算严重，现在遏制剂已经平复她内心的波动，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抹除她的情感了。”
圣父跟着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回到首都吧，现在是备战的时期，我需要你重新培养一批教士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亚瑟有些不解，“圣父，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有回去的必要吗？其他人也能执行这个任务。”
圣父用手背抵住嘴唇说到，“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你该物色接班人了，自从五年前的大战后，我们中以很少有你这样出色的教士了。”
亚瑟不再言语，好一会后才应到，“好吧，我会即日返程，遵循您的旨意。”
话音落下，前方的显示屏又归于黑暗，男人也再次闭眼靠在椅背上，但即便这样他的腰杆还是无比挺拔，就像帝国中直插云层的大厦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睁开眼来到浴室的角落，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面色逐渐冷峻，跟着男人将镜面拆开，从管道的暗格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相片。
斑驳的图画中，是一个金发小女孩灿烂的笑颜。
因为曝光的原因老旧的照片略显模糊，可从一侧挺拔的身形上还是能看出亚瑟的模样，而俩人身后则是皑皑白雪与荒废的机舱。
如果按照帝国和教会的版图来看，这地方都不属于对方，毕竟苦寒之地向来人烟稀少，可在画面的右侧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忙碌，点点炊烟也顺着日光向上升腾。
渐渐的亚瑟的手死死抓着相片，脸上呈现出异样的潮红，男人只得不断呼气好让胸腔的压迫感减少几分。
又过了片刻，男人才努力将照片轻柔地碾展，一双粗糙的大手则不断抚摸着画面中的小女孩柔声说道：“玛丽，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这之后男人依依不舍的将照片藏入暗格，跟着他又从下方的储物柜中，拿出一只形似手枪的注射器朝自己的静脉注入淡黄色的液体。
呼吸伴着药剂深入血液中，亚瑟的表情再次恢复往日的冷漠，跟着他一挥衣袖毫不留恋的离开这里。
临行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问题得处理，即便心中压抑着再庞大的情绪，他也不能以此示人。
因为他是教士，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当尽之事！
…………
基地的中心处，程薇燕茫然苏醒，这已经是她第三千两百次醒来了，她不清楚还有几秒钟自己就会睡去，但意识却不情愿的跟着复苏。
盯着玻璃管道上淡淡的人影，程薇燕知道画面里的女人并不是自己，可恍惚间她又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那一点朱砂就牢牢钉在她的眼角，像是泪水又像是一抹浅笑。
“嘭！！！”
情绪的波动让周围淡蓝色的营养液撞击在圆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女满头青丝飘散在水中仿佛天使告临！
可面前的工作人员还是那副冷漠的神色，只要程薇燕不再弄出一个光柱轰击天际，他们也不会做过多的干预。
但镇定的药物还在缓缓流入少女的体内，这种令人发凉的感觉快要将程薇燕逼疯！
每天的睡梦中，她唯一渴望的就是能与顾安生见上一面，可惜的是这个愿望已经落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每次都认不出对方，痴傻地将匕首送进对方的心脏。
可面对无数与少年相同面皮的怪物，她并没有多少选择，杀戮与被杀戮，从来就是条简单的分界线，既然还有求生的欲望，那么少女也只能选择以杀止杀的方式，来开拓自己前进的方向。
或许对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说这件事太过残酷，可身处这个世界、身处这个游戏她已经没得选。
意识又一次开始模糊，程薇燕知道那场梦魇即将到来，临到睡梦中的前一刻，她又想起顾安生的话。
……
“无趣？”
“嗯，无趣。”
……
不一会营养液中一串漂浮的气泡，带出几个分割的音节。
“这可一点都不无趣啊！”
……
当程薇燕入睡后，她的双眼又突然睁开，可眼神中早已不复往日的柔弱，自称神明的女子轻轻转动手指抚摸着光滑的躯体，像是有些陶醉。
她记不得该有多长的时间没体会过拥有肉体的感觉了，事实上在别的世界中他们的存在也受到了干预，世界的意志正在将这帮自本源诞生的个体排除在外！
尽管在少数的世界中他们依旧享有权威，可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觉得无趣，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超脱世界的存在，又怎么能忍受某个以笑示人的男人，将他们像野狗似的扔出去？
神明应该是骄傲的，这一点从女人的身上展现的玲离尽致，同时他们也该具有人类无法企及的智慧。
这一点某个心思深沉的少年刚扇了她一个嘴巴子，女人也难得正视起无知的凡人，但更深出无边的怒火早已淹没一切，女人来此不是为了游玩，也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
她要做的很简单，只是把那个男人的笑脸撕碎罢了。
神明岂可由凡人欺辱！
…………
渐渐的女人又勾起一抹窈窕的笑容，脑海中分析出现在的情况：
“九头蛇基因的瑕疵已经被治愈了吗？”
“呵，正好，我也不太喜欢让臭虫趴在自己身上。”
道出这俩句话后，女人也闭上眼，因为梦里还有一个小可爱在等候她的临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