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初二年,正月十五日夜。
整个邺城都还沉浸在新元肇始的喜悦中。
只有城外的山阳公府,被末日的肃杀之气所笼罩。
山阳公刘协披头散发,和夫人曹节被一群黑衣人拉到了公府庭院正中央。
刘协环顾四周,呆呆地望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宫人,一个个被刺穿了胸膛,倒在自己的眼前。
“陛下!”
苟安最后喊了一声自己,就被一剑割破了喉咙。那是自董卓之乱起就陪伴刘协的老宫奴了。他们一路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都,最后被曹丕踩在邺城脚下,还是没有逃脱被宰割的命运。
苟安的血溅到刘协的襌衣袍袖上,就像廷尉的朱笔勾决,宣告了这个昔日天子的死期。
曹节紧紧依偎在刘协身旁,牢牢抓着他的手臂。这个见过大场面的曹氏宗亲,此刻也被府内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所吓倒。
“一共二十六口,没有漏的。”哭喊声没有持续太久,黑衣人聚拢到院落中央,将刘协夫妇二人围拢起来。
“天子有诏,山阳公虽然谋逆,但新朝以仁义治国,可以留你一个全尸。”说着,为首的黑衣人从怀里抽出了一条白绫。
刘协端起白领,终于泣不成声。在死亡面前,没有天子与凡人之分,所有人在这个一刻,都要面对相同的恐惧。
“夫人,不能向你兄长求求情吗?”
“陛下,他连子健、子文尚不能放过,更何况你啊”曹节羞愧地低下头。自己的兄长要杀自己的丈夫,不管是出于羞愧还是恐惧,她都无法坦然面对这一切。
“臣没有谋逆啊!臣拥护新朝啊!臣现在可以写诏书,命那刘备、孙权归降,臣对新朝有用啊!”刘协依然有些惊慌,不住地用手掌抢拍青砖地面,似乎是在最后叩击命运的大门再朝他敞开一次。
“你要草诏?还说不是谋逆!”几个黑衣人围着二人哈哈大笑,似乎是猫在玩弄老鼠一般。为首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抄起白绫,勒在刘协的脖子之上。
曹节在一旁死命拉扯,但就像刘协曾经几次的几次挣扎一样,被曹魏的蛮力一把推开。
刘协的手拉扯着白绫,双脚像溺水一样蹬踩着地面,在青砖上划出了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就这样,在历经了二十多年努力之后,刘协用自己的生命给汉朝的天下陪葬了。此刻,没有太监的惊呼,没有百官的哭泣,刘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纳义门外的山阳公府之中。他的手从颈间的白绫上缓缓松开,死前脑中最后闪过的了建安元年在曹操营中阅兵的画面。看着眼前山呼万岁的壮阔军阵,还有身后曹操、曹仁等一班恭顺谦卑的将领,那是刘协一生中唯一一段能感受到天子之尊的岁月。
曹节伏在刘协的身上大哭。自从建安十八年嫁入宫中,从刘协的不信任到相依为命,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对天子和丈夫的忠诚与爱。
“回去告诉曹丕,我会为天子守节。”从曹节的心里,他已经与曹氏宗族恩断义绝。
“天子知道您怀了山阳公的骨肉”,黑衣人说着,将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他连我也要杀掉?”曹节死死瞪着黑衣人,那眼神里重新焕发了皇后的威严与愤怒。
“天子说,一个都不能留。您是大魏皇族,血脉高贵,请您自己动手吧。”
“你们校事府这帮鹰犬不得好死!”曹节怒骂着,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