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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超越同时代的所有作家

遗嘱修订后约一个月,莎士比亚去世,享年仅五十二岁,但已比他所有的弟弟都活得久了。当演员的艾德蒙九年前就葬于伦敦,吉伯特和理查也分别于1612年、1613年谢世。莎士比亚逝世的日子在墓碑上被记为1616年4月23日,教区里的记录则显示他下葬于两天之后。他躺在木棺里被人自家中抬出,对面市政教堂的钟适时被修好,为他敲响了丧钟。

莎士比亚因为是俗家牧师,故下葬在教区教堂里圣坛的围栏内。“三位一体教堂”原是幢美丽的建筑,可是,莎士比亚过世时,它的圣坛已经年久失修,乏人照管。雨水的渗入使得墙上的油漆斑驳脱落,窗玻璃也需要重上釉彩了。

圣坛北边的墙后有一间牧师的书房,其中有地下坟墓,作为藏骸所。因为英国的墓地里“鬼”满为患,习惯上常将旧骨移入藏骸所,好腾出地方埋新骨。莎士比亚的坟墓上有首歪诗,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好朋友,念在耶稣的份上,请莫挖掘此中的骨骸。

祝福那宽饶这些尸骨的人,诅咒那移动我骨之人。

墓上靠墙立有精致的大理石墓碑,当时约需60英镑钱,是十分昂贵的,可能是由贺尔医生夫妇所立。墓碑虽贵,却如当时一般墓碑一样缺乏创意。在两个大理石柱之间,有这位大诗人的半身雕像,以传统握纸笔的方式,来表示他曾是个作家。

雕像刻在石灰石上,因为它容易上绘彩,五官由雕刻者以传统方式雕出,再由画师着色。眼睛淡褐色,头发赤褐色,紧身上衣绛红色,宽松的长外衣黑色,双手放置的垫子是绿色和深红色,并带金色流苏。在这肖像之上,有莎士比亚双臂雕在石上,并有头在两臂上方,两边各有带翼天使,持锄者代表辛劳,持着上下倒置的火炬代表安息。肖像之下,有拉丁文、英文夹杂的铭词,其中提及莎士比亚在智慧上追随苏格拉底,在艺术上则与维吉尔相媲美。

法兰西斯·柏蒙比威廉·莎士比亚早去世一个月,葬在西敏寺乔塞和史宾赛墓旁。有个牛津的学生以为,莎士比亚也应该安魂于该处才是,不过,有个名叫威廉·贝斯的人,却在诗里这么表示:在你雕刻之大理石下,且安睡,旷世悲剧大家莎士比亚,且独自安睡。

史特拉福从来没有人想过莎士比亚应该葬在西敏寺,他们大约也觉得他的墓碑已经够值钱、够高贵了。1623年,圣坛重加修理、油漆,窗户也重新上釉。鲜丽的漆彩与莎士比亚明净的大理石墓碑交互辉映。在史特拉福城里,有谁知道在这虚饰、冷硬的墓石之下,是颗永生不息的灵魂!

莎士比亚遗嘱里殷殷期盼的男性子嗣始终没有出现。贺尔夫妇一直就只有独女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后来虽封为命妇,成为伯纳德夫人,寿长且富有,却一个儿子也没有。茱蒂丝·昆尼倒是育有三子,最长的命名莎士比亚;然而茱蒂丝七十七岁归天时,她的三个儿子已早她先去了。等到1670年,伯纳德夫人去世,莎家的直系香火遂绝。莎士比亚小心攒聚、保护的地产因此落入外人之手,只得一方寻常的墓前雕像告诉世人,这位英国的巨人曾在史特拉福的街巷里走过。

莎士比亚对自己的剧本是否留存后世从未关心过,很可能他认为比不上自己的土地值钱。然则他的演员同仁却不这么想。莎士比亚殁后七年,他们为他竖起了碑石,那就是他足本剧作的出版,也就是著名的“第一对开本”。

“国王”的人希望莎士比亚的剧本能够传世,广为大众所欣赏。但是把三十六出剧本收在四开本里未免太厚了,只有印成对开本较理想,这样花费就昂贵得多了。

对开本通常由有关历史、神学、医药的高尚书籍所采用,像剧本这样昙花一现的通俗作品是不曾以对开本印过的。唯一胆敢把自己剧作印成对开本的是班·江生,时间就在莎士比亚去世那年。

何明基斯和康德尔也决定把莎士比亚剧本以对开本印行。他们克服万难,于1623年11月8日在“出版注册处”登记了莎士比亚剧本“第一对开本”的版权。

而作者图像则出于一个二十出头叫马丁·左肖特的画家之手,画中人是常见的全身的四分之三大小,笔法拘谨无误。班·江生指出所绘形貌与莎士比亚颇像。这帧画像虽然僵硬,倒也直率利落。

这时候兴起在书里印上一大串诗作为前言。柏蒙和弗列却印对开本时,书前有三十六首诗。莎士比亚的对开本则只有四首前言诗,因为莎士比亚在当时并无柏、弗两人的文学地位高,而何明基斯和康德尔所认识的诗人恐怕也不多。

何、康二人最熟识的诗人是班·江生,而他也是莎士比亚的密友。江生既然是当代英国文学界的泰斗,让他来写诗推介应是再理想不过了。

江生共写了八十行诗,用来“怀念我所挚爱的作者,威廉·莎士比亚大师,与他所遗留予我们的”。他忍不住要提到莎士比亚“粗浅的拉丁文和更浅拙的希腊文”造诣;可是他更进一步说,只有最伟大的希腊剧作家才能与莎士比亚相比,他已经超越了他同时代的所有作家。他是大自然之子,鸣唱着自然朴拙的歌曲,全无刻意的修饰。

何明基斯和康德尔并请到潘布罗克伯爵及蒙哥马利伯爵两兄弟,做“第一对开本”的赞助人。

毫无疑问,这本书“很使生者喜欢”,因为在十年之内又应读者要求出了第二版。何明基斯和康德尔不用石碑,却以莎士比亚自己的字句为他建起了永恒的纪念碑。

何明基斯和康德尔也老去、凋谢了。清教徒接掌大权,关闭了英国各地的剧院。莎士比亚的最后一位后代亡故后,莎家的直系香火便告断绝。但是莎士比亚的剧本却世世传颂下去,每逢新生一代便有更多的人敬爱他。

敬仰莎士比亚的人与年俱增,何明基斯和康德尔为他所建的碑塔早已遍及世界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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