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十一月中旬,天气开始越来越冷了。秋天比想象中的短了些,挂在枝头上还没有黄透的树叶,已经摇摇欲坠了,飒飒的秋风把落叶吹起又吹散。就连路上的行人也躲了起来,这样一来,街道上显得格外冷清。只有那些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小贩仍站在风中屹立不倒,呼唤着零散的行人。
这几天,我和军子都懒得出门,原因是外边的风太大了。而我们又经常因为吃饭的事发愁。因为要填饱肚子,必须出门。所以,我们经常让饥饿跟懒惰作斗争,谁赢了就听谁的。
之后,我和军子又商量着轮流买饭回来吃。当然这样一来,外出的这个人必须要经历风吹雨打,而在家里等待吃饭的人只需暂时忍受一下饥饿就行了。就这样我们一来二去的,跟饭店老板混熟了。记得,一次该我出去买饭,老板说:“小伙子,你这总隔天来这里吃饭,还带走一份,是不是家里有病号啊?”
我说:“没办法,还有一张嘴等着吃饭。”
老板说:“还有一个小伙子也是跟你一样,也是隔天来这里吃饭,临走时也是带走一份。我问他是不是家里有病号,他说有一个,而且是生活不能自理。”
听到这里以后,我恨不得隔空臭骂军子一顿。转口对老板说:“多放点辣椒。”
谁知老板居然往军子的饭里多放一个鸡蛋,说:“现在像你们这种懂得照顾人的年轻人不多了,病号就该补补,白送你一个鸡蛋。”
我说:“不合适吧?”
老板乐呵乐呵着说:“合适,合适。”
随后,我就武装完毕,冲回去。路上我越想越生气,便自言自语破口大骂军子,不知哪来的一阵狂风,卷起一堆沙尘。结果我不劳而获吃了一口沙子,沙子无孔不入,又进了我的眼睛里,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低头奋力前进。
回到住所,已经热泪盈眶了。军子见到我回来后,接过饭,感激涕零,说:“同志,辛苦了。”
我擦去泪水,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四十三
直到一天,军子接到老谭的电话,说要作伴出去爬山游玩。我们欣然同意了。
很快我们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彼此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启程前往老谭所说的景点。我和军子坐在老谭的车里,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外边的天气没有我们所想象中的恶劣,甚至没有沙尘暴。公路两边的树木虽是枯枝败叶,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在树枝上摇曳的树叶发出金黄色,倒有一些暖意。
在导航的帮助下,我们长途跋涉,历经坎坷,翻山越岭,穿梭过几条人工隧道,顿时感慨人类的智慧和力量。可半途又看到泥石流的危害,猛然悔悟到大自然的厉害。
我们只好绕路而行,在拐了几个弯路的情况下,终于迷路了。
老谭车上的导航让我们前方掉头,掉完头以后,把我们导向了偏僻的乡间小路,小路极其狭窄,如果迎面有一辆三轮车过来,就很难错身通过。接着是繁闹的市集,这里交通拥挤,摆摊的小贩就占了大半的车道,只能容得下小型机动车辆的走动。
我只好下车去指挥交通,让那些行人行行好让让路,或是让一些小贩挪动一下摊位。老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开进市集的中央,这里是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我们三个同时发现,我们出不去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四周都是来往的行人,小贩拿着喇叭吆喝:“两块钱一件啦,两块钱,两块钱你买不到吃亏,两块钱你买不到上当,两块钱啦,机会不容错过啊!”采购买东西的大妈,一边挑选商品,一边跟老板杀价,没有人理会我们。
老谭终于对导航失去信心,关了它。看着四周的人群都对我们无动于衷,我回到车上,差点连车门都没有打开,说:“完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老谭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必须得想办法出去。”
军子对老谭说:“你按喇叭,嘀嘀他们,看他们谁不让路!”
老谭顺手按了一下喇叭,前边开摩托车的不干了。开摩托车的人回头,一脸的愤恨,说:“开个汽车拽什么拽?”
老谭摇下车窗,一脸无奈,说:“大哥,你看看,我开的是夏利,比摩托车好不到哪去。”
摩托车没好气地排出一股黑色浓烟就走了。
老谭说:“你们看,现在的人多难相处啊。你开车从他们身边过去,不按喇叭吧,他们听不到。你按了喇叭,他们又骂你拽。而且这帮人横穿马路的时候,从来都不瞅左右的车。真是难相处啊。”
军子有些气急败坏,说:“别管那么多,你就一直按喇叭就行了,他们烦了自然给咱们让路了。”
老谭说:“没用的,人太多。”
我说:“那没办法,只能等着了,等会人少了再出去了。”
老谭点起一根烟,说:“只能这样了!”我发现老谭突然开始主动抽烟了,我感觉老谭可能感情又出问题了。
军子也点了一根烟,说:“老谭,你这导航也不行啊,净把咱们往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导。”
老谭说:“高科技,用不好。”
四十四
我说:“那我们现在在哪?”
老谭说:“我也不知道。”
军子说:“肯定是在什么庄什么村的。”
老谭说:“一会儿出去了,再找人问问路吧!”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四周的人们丝毫没有减少。
军子有些着急,说:“交通堵成这样了,交警也不知道管管这儿吗?”
我说:“要是有人管的话也不该交警管,应该这儿属于城管的管辖范围吧。”
军子说:“估计就算城管来了,他们也出不去。”
我说:“那没准的事。”
军子说:“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等着吧?”
我觉得这么在车里待着也不是一回事,想下车活动活动,我说:“既然来了,咱们就买点什么吧。反正现在也走不了。”
军子也感觉在车里闷着无聊,说:“好主意,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得学会入乡随俗。走,下去逛逛去。”
反而老谭在车上躺着舒服,像是快睡着了,懒洋洋地说:“你们去吧,我待在车上看着车,你们俩小心点小偷。”
我说:“军子,你看,你要是有老谭这种防范意识的话,你的摩托车就不会丢了。”
军子一边开车门,一边回头挖苦我说:“快下车吧,丢手机的家伙。”下车的时候,我的那边门已经被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三轮车挡住,我只好从军子那个门下去。
下车后,我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也不知该买些什么东西。此时,军子已经挤入人群,我紧追两步赶上军子,问:“你打算要买什么?”
军子头都没回,指着前边说:“去那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是卖什么的。”
前方搭起一架高台,下边全是人。上边有一辆汽车,跟老谭的车一模一样。我跟军子不知所由,挤到台下。
四十五
这时,台上的喇叭“喂喂”地响了几声,主持人正在试音。主持人确定话筒没有问题以后,兴高采烈地开始讲话:“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好。这里是幸运现场,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如果你够幸运,就能把这辆汽车开回家。活动马上开始喽,大家还在等什么?”这时,从后台走来五个售票员,都抱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彩票。
主持人继续说:“两块钱一张,一等奖就是它。奖品就在你们眼前,心动不如行动。奖品送完为止!”
台下的人被蛊惑地蠢蠢欲动,都纷纷拿着钱往台上伸,一位大妈拿出十块钱,兴奋地说:“给我来五张。”
旁边一个大叔不甘示弱,拿出五十,对着台上的售票员说:“给我来五十块钱的。”
台下的人群异常兴奋,想想也是,如果两块钱能买到一辆车的话,谁不兴奋呢?就算是玩具车也值。
又有一堆人围了上来,我被一帮人挤在前边,当我回头看军子的时候,军子正手里拿着钱,使劲往售票员那里伸,可是军子与那个售票员的距离被另外一帮抢着买彩票的人分开了,手长莫及。军子突然开窍,转手把钱递给我,说:“全买了。”我刚接到军子的钱,军子就是一个踉跄,差点被踩踏到,还好人多没有摔倒。军子扶着前边那个人的背,一脸的视死如归,说:“别管我,赶紧的,全买了。”
我感觉我身边的人都疯了,好像每个人只要买了彩票都能中奖似的。前边买到彩票的人都耐心地刮着彩票,表情严肃,好像这样的话,中奖率会高一些。而后边的人不顾一切地往前拥,貌似真的中奖一样。而地下满是被刮掉的彩票,像是这个秋天的落叶。
这时,第一次买十块钱彩票的大妈已经刮完彩票,现在已经心里发狠,要买一百块钱的了。当我买的时候,发现箱子里的彩票不多了,相信马上大奖就该出现了。
我成功买到彩票,又成功挤出人群。我捧着一把彩票递给军子,顺手擦了一把汗,说:“咱们去哪刮?”
军子拿到彩票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满脸的幸福并面带笑容,说:“走,回车上。”
主持人仍站在台上扯着嗓子喊道:“大奖还没有出现,到底谁是今天最幸运的观众,我们幸运现场期待你的出现。各位路过的朋友千万不要错过,错过就是你的损失。”与此同时,又有一群大妈放下手中挑选的蔬菜衣服,都奔向这里。
四十六
我和军子回到车上。
此时待在车上的老谭早已精神饱满,正拿着一个苹果吃。见我们回来,就打招呼,说:“你们哥儿俩半天买了啥好东西啊?”说着就递给我们一人一个苹果。
军子接过苹果就是一口咬下去,说:“可把我俩给累坏了。嗯,这苹果还挺好吃在哪买的啊?”
老谭说:“我刚睡醒就有点口渴,就看见车旁边有个卖苹果的,顺便就买了几个,还挺便宜的,五块钱就买这么一堆。对了,你俩怎么买这么多刮刮乐啊?”
我说:“就在前边有个幸运现场搞活动,一等奖就是你的车。”
军子接话,说:“老谭,你老实回答,你的车是不是也是买彩票中奖中的?”
老谭突然表情严肃,说:“这车可是我砸锅卖铁日积月累攒钱攒出来的,虽然不贵,但全是我的血汗钱。”
军子说:“好啦,我又没说你这车是抢来的,别激动。来,来,咱们一块刮刮乐。”边说边分给我和老谭几张彩票。
接过来彩票的老谭,态度有些缓和,说:“最近我运气不错,多分我几张。”
此时,军子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刮起第一张彩票了,我和老谭也开始低头刮起来。军子突然大笑一声:“中奖了,中奖了。哈哈哈……”
老谭也笑起来,说:“我也中奖了,五等奖。你中的是几等奖。”
军子说:“也是五等奖。”两人打成平手。
老谭回头问我:“你中奖了吗?”
这时的我,已经刮到第四张,全是“谢谢惠顾”。我一脸失望的表情,说:“我的怎么都是谢谢惠顾。”
军子看见我的“谢谢惠顾”,一把夺过我剩下的彩票,说:“你手太臭了,别刮了。”
老谭的第二张又是五等奖,军子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刮开第二张。“五等奖!哈哈哈!”
老谭说:“别高兴得太早,我手气肯定比你好!”
军子自信满满地说:“真正的幸运之神在我这里,照这样的势头下去,我今天得中个一等奖。”
说完,军子又刮完第三张,兴奋地又拿起一个苹果,边吃边说:“怎么样,又是五等奖!”
老谭刮完第三张低头没有说话,军子抢过老谭刚刮完的那张,瞅了一眼。大声喊出来:“谢谢惠顾!”老谭败了一局。
我在一旁有些好奇,问:“五等奖到底是什么啊?”
四十七
军子不以为然,说:“管他呢,反正是奖品。待会领奖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着老谭就把一张彩票放到我们面前,军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说:“三等奖!”军子惊讶地看着老谭,老谭又故作一副平静。老谭扳回一局。
于是,军子叼着苹果,屏住呼吸开始刮下一张。
接着,老谭又拿出一张彩票来,说:“又是五等奖。”我对五等奖到底是什么奖品越来越好奇,感觉奖品应该好不到哪去。
军子仍乐在其中,把刚刮开的那张彩票放在我们眼前炫耀,说:“不会吧,又是五等奖。”
老谭略显失望,说:“该不会剩下的都是五等奖吧?”
军子说:“肯定还有别的奖。”
我说:“怎么可能,你们看,都刮了这么多张了,除了一张三等奖,剩下的几乎全是五等奖。”
军子有些动摇,说:“怎么可能?”
老谭说:“怎么不可能?”老谭已经把手里所有的彩票刮完,摆在我们面前,全是五等奖!
军子仍不死心,说:“没准一等奖就在我这儿呢。”
老谭说:“你刮完不就知道了?”
军子说:“对,刮完它。”
之后,军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彩票都刮了。结果是跟我们想的一样。只有两张谢谢惠顾,剩下的都是五等奖。等我和军子回去兑奖的时候,幸运现场的人已经不多了,台下一片狼藉,全是废掉的彩票,相信上边都是印着“谢谢惠顾”。
主持人还在台上喊着:“大奖还在等着你,千万不要错过,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那几个早已卖完彩票的售票员又从后台搬了几箱新的彩票。台下的彩民开始略有失望的表情了。我们在广播中听到:“中奖的朋友请到后台领奖。”
在去往后台的路上,我看见好几个人都是手里拿着几个苹果,边走边吃。我心想,五等奖应该不会是苹果吧?
军子抱着一堆彩票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后台了,军子挤进去,站在领奖处前边。服务员态度温和,依次给台下的人兑奖。我站在队伍外边等待着军子凯旋归来。
一会儿,军子终于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军子身边的人都向军子投来敬佩的眼光。只见军子抱着一整袋的苹果,一脸茫然地不知所措。
我说:“你怎么买这么多苹果呢?刚才没吃够吗?”
军子说:“笨蛋,这是奖品。你等着,里边还有一袋呢!”说着就把怀里的这袋苹果递给我,又钻进去。
我和军子一人抱着一袋苹果往车上走,我问军子:“对了,哪个三等奖是什么?”
军子换成一支胳膊夹着那袋苹果,另一只手去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军子没好气地说:“三等奖就是这玩意儿,一把多功能水果刀。”
我说:“那四等奖呢?”
军子说:“好像是毛巾香皂二选一。”
我说:“挺好,挺好。比起毛巾肥皂之类的奖品,它现在实用多了。那二等奖是什么?”
军子说:“是个榨汁机。”
我说:“咱们现在中个二等奖合适。”
军子说:“别做梦了,中一等奖更合适。”
四十八
这时候,军子抱着苹果有点累了,提议休息一下。我们把苹果放在地下,望着前方老谭的车,军子索性坐在路边,说:“实在走不动了,让老谭开车过来接咱们吧。”
我看着前方老谭的车已经被人山人海淹没,说:“算了吧,还是坚持一下吧。他的车开不过来。”
突然,有位大婶走上前,主动找军子搭讪,说:“小伙子,你这苹果怎么卖?”
军子擦去额头上的汗,说:“两块钱一个,保甜!”
大婶急了,说:“太贵了,哪有按个卖的?”
军子说:“我们这是刚批发下来的苹果,新鲜。不信你尝一个。”说着就递给大婶一个。
大婶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觉得口感可以。说:“能不能便宜一点?”
军子一脸严肃地说:“这已经是赔本价了!”
这时,在距我们不足十米远的地方,有人喊道:“新鲜的苹果喽,两块钱一个,不甜不要钱。”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第一个买到彩票的大妈,她前边也摆着两大袋苹果。
军子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正在大婶犹豫不定时,又有一家喊道:“又甜又脆的苹果,两块钱一个,五块钱仨个喽!”
军子看竞争激烈,主动降价。对大婶说:“一块钱,你买我的,我的便宜。”
大婶反而生气,说:“我不买了,最恨你们这些生意人了,一点诚信都不讲,没有原则。刚才还两块呢,现在转眼就一块。不买了,不买了。”大婶假装要走。
军子挽留道:“这已经是跳楼价了,不能再低了。”
大婶回头说:“十块钱一袋,卖不卖?”
军子说:“不卖,你还不如去买彩票呢。”两人不欢而散了。
老谭看见我们满载而归,满脸的笑容迎接我们,张口便问:“怎么又买这么多苹果?”
我说:“笨蛋,这是奖品。”
回到车上,我发现人群开始慢慢散去了,因为外边起风了。我们决定试着把车开出去。老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小心驾驶。前方的人听到喇叭声后,总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最节省体力的动作来给我们让路,车缓缓地艰难向前行驶。
为了缓解缓慢的气氛,老谭把车上的收音机打开。我和军子同时把目光投向路边卖苹果的大妈,那个大妈正在专心致志地跟刚才那个想买苹果的大婶讨价还价,忽然间看见我们的车从她面前驶过,她目瞪口呆地瞪着我们,大妈又回头看了一眼幸运现场的台上,发现那辆车仍在台上。于是,大妈一咬牙一跺脚,收了那个大婶二十块钱,就把手头的苹果全卖了。转身又奔向幸运现场。
四十九
无疑是老谭的出现让大妈又燃起了希望,确切的说应该是老谭的车。当我们驶过幸运现场前方时,那些在路边啃着苹果吃的家伙们个个表情失望。突然发现我们的出现都面露难色,他们肯定以为我们的车也是中奖中的。整齐地站成一排,欢迎我们,并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
老谭不知所由,一脑子雾水。
有人被激起了斗志说:“看啊,已经有人中了一辆车了,台上还有一辆呢!”
又有人也死而复生说:“妈的,今天老子豁出去了,我就不信中不了这辆破车,大不了再买一堆苹果。”
还有人紧吃了两口苹果,又利索地把手中的苹果扔在路上,匆忙地赶回幸运现场,边跑边说:“我还以为这活动是骗人的,原来真有人中大奖啊。”
这时车上的收音机传来了一首熟悉的歌曲《把根留住》:
多少脸孔
茫然随波逐流
他们在追寻什么
为了生活
人们四处奔波
却在命运中交错
多少岁月
凝聚成这一刻
期待着旧梦重圆
万涓成水
终究汇流成河
像一首澎湃的歌
一年过了一年
啊~一生只为这一天
让血脉再相连
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
留住我们的根
而军子正抱着苹果,目无表情地看着后视镜,后视镜里的世界则是一堆人拥挤在一起,一阵风把地上的彩票都吹了起来。我相信军子此刻的心情是沉痛的。
谁知军子对着后视镜叹了一口气,说:“真想再买二十块钱的,没准这次就能中呢!”
终于我们从这个喧闹的街市集脱身,接下来应该就是找到回家的路。此时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谭为此感到抱歉,说:“真对不起哥俩,本想一块出来爬爬山,散散心呢,可结果……”
我安慰道:“别这么说,结果不是买了一堆苹果嘛,而且还挺好吃。对吧?军子。”
军子心有余悸,说:“哎呀,早知道把这堆苹果卖了,再买几张彩票,没准能中奖!”
我说:“要中也轮不到你小子。对了,咱们现在在哪?”
老谭换挡后踩着油门,说:“我也不知道。”
军子胆怯地说:“我们迷路了。”
五十
我反驳道:“怎么会迷路,我们不是还有导航吗?”
军子说:“就是那个破导航把我们导到这个破市集上,还导出个幸运现场。”
我说:“幸运现场可是你自己发现的,跟导航没关系。”
老谭打开车灯,说:“不行,咱们一会儿得找个行人问一下路。”
差不多在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居然没有一个人影。我们此时心情都有些紧张了,因为人越少的地方越荒凉。荒凉就意味着没有饭店、住所,甚至是道路。
我说:“老谭,是不是你开的方向错了?”
老谭说:“没错啊,这不是一路向西吗?”
军子说:“不对啊,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是向北行驶呢?”
这时的太阳早已下山,没有它来为我们考证,我也有些转向,分不出东南西北。
老谭说:“肯定没错,前边就是西。”
军子纠正说:“前边是北。”
我不知道他两到底谁对谁错,看着外边一片漆黑,我心中不禁有些恐惧。
老谭忍不住打开导航,说:“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在导航的指引下,我们继续向前行驶。我们三人都目视前方,谁也不说话,气氛相当紧张。说真的,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前行给不了我归属感,像是流浪一样,我心中很不踏实。如果我们真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相信军子怀里的苹果是我们活下来唯一的希望。
到那时候,我敢说等到我们饥渴难耐的时候,剩下最后一个苹果时,老谭肯定愿意用他的车来换取军子的一个苹果。
坐在车上的军子,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我用余光看到他抱着怀里的苹果更紧了。
在直行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老谭缓缓把车停下来,关掉导航,说:“这玩意儿肯定坏了,要是再听它导下去的话。这车指定要没油了。”
军子有些慌张,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谭说:“现在只能先想办法找到高速路口。”
我说:“你们看,前边有辆车向我们开来了!”
只见前方有一束灯光晃晃悠悠地向我们这里前进。
老谭疑惑不解地看着前方的亮光,说:“这应该不是一辆汽车吧?”
军子说:“看样子也不是摩托车!”
我们都聚精会神盯着那束灯光,并喜出望外。
五十一
走进一瞧,原来是一辆马车。拉车的不知是骡子是马。马夫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鞭子。见我们给他鸣笛,忙对马说道:“吁,吁!”
老谭摇下车窗,张口就叫:“大爷,我问一下路。”
马夫下马车,一脸的憨厚,回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老谭说:“我想打听一下,附近的高速口在哪?”
马夫摇摇头说:“这个说不好,说不好。”
那头马也是一脸的茫然看着老谭,我突然联想到一个患了前列腺的男子到妇科医院去治病的画面。
军子在后边小声嘀咕说:“老谭,你问的问题有点过分啊。”
我也觉得老谭像是在炫富似的,说:“你问一个赶马车的车夫高速口在哪是不是有点为难他了。”
车夫拍了一下马屁股,说:“你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行喽。”
老谭说:“谢谢啊,大爷。对了,前边是西边吗?”
车夫坐上马车,抽了一鞭子马屁股,说:“那是东边。驾,驾!”
我觉得有时候我们的看法和观点就是这样的,当我们走过一段路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向。可事实上又自以为是着,坚持己见,不能自拔。毫无疑问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但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顺着我们一直走的小路,我们经过了低洼的水坑,翻越了几乎六十度角的高坡,穿梭过泥沙的路,这绝对是一辆夏利车的极限。在一个毫不知情的上坡,我们意外到达高速路口,当时我们激动不已,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这次回家,我们仅用了一个小时。
在老谭送我们回家的路上,军子说要去学校一趟,因为他的苹果太多了,吃不完肯定是浪费。所以他决定给马飞带一些。我们又立刻调头去往马飞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