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南数着日子,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在紧不慢的流逝着,白天黑夜都和孩子作伴,偶尔也有另一个身影徘徊在屋里,不过也很是短暂,即使见到,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是和孩子说话,熟悉又陌生。戴南有时候想和她说上几句,却是欲言又止,对前程迷茫不可知,实在是找不到勇气去提未来,最后演变成不敢开口,直至没有勇气面对,直到心灰意冷,压抑感弥漫整个心里快一年了,幸好有孩子在身边,才不至于让心破败成玻璃渣滓。
如果说孤独在作祟,那幻想就是罪魁祸首,徘徊在戴南的记忆里,似近似远,抹不去也辨不清。
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拿起瓶子,十多天过去了,瓶子里的花依旧当初给他时几乎没有差别,散发着异样的生气。花瓣的蔚蓝色从花柄处朝着花瓣尖逐渐加深,在最后花瓣尖聚合成深紫色,花蕊很小,几乎看不到,花茎还留着数片叶子,整支花朵固定在看似泥土的软物质上,并且连这“泥土”都呈现出奇怪的绿色。
“大概是什么人工合成土。”戴南这样猜测过。
脑海里浮现出女孩的面孔,依然不清晰,甚至模糊到如果能再见,却不一定能辨认出来。木卡片还在抽屉里,刚拿出来,孩子醒了,于是放下木片,来到床边,左手轻拍着孩子,安抚到再次睡下,右手滑动手机屏幕,直到睡意来袭,就枕而睡。
暗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散漫的穿透玻璃,笼罩着木片和瓶子,片刻后,一缕淡淡的白光发自镶嵌的玉石,朦胧而悄然。
隔天,天气晴朗,许久不见的太阳慵懒的掀开了云层,空气里洋溢着春天的欣荣,小河边的柳树长出了新芽,再过不久就能完全绽放,花朵把杂乱山岗点缀得花花绿绿,让人心情甚好,上午在楼下小区,让小孩和其他同龄孩子玩了一上午,下午戴南打算带孩子去城北区的公园看花展。
中午午睡了一会,起来后,戴南就带着孩子出门了,选了公交车上一个靠后的座位,把孩子放在腿上坐着,还一边哄着孩子,说看完去找妈妈,妈妈上班的地方离公园也不太远,回来的路上可以顺便去一趟。
车子正启动时,又停下了,开门上来了一个人。那人上车看了看,然后径直朝后排座位走去,坐了在了戴南身旁。
“小朋友,还记得阿姨吗?”银铃般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一样悦耳,戴南不经意被吸引住了,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寻声望去,又见到了那张脸,从模糊不清变得清晰可辩,还是那么的像春日阳光一样让人感到温暖,戴南怔住了,一副被不知所措的模样。
“是…你啊!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从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戴南对孩子说:“还记得上次喂小鸟的阿姨吗?”孩子眨着眼,不知所以的样子,看来是给忘记了。
女孩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戴南旁边的空位上,丝毫没有生怯感。
“前几天你不是还在山上念着小鸟吗?”戴南继续说道。
“上次阿姨给你东西,喂小鸟吃,不记得了吗?”孩子依旧一副我不记得你的模样。
“看样子确实不记得,没关系,下次阿姨再带你喂小鸟一次,就记得了。”女孩用食指尖,轻轻在孩子脸蛋上滑了两下,“你家孩子真是萌萌的,看样子跟他妈妈更像一些。”
“是比较更像他妈妈多一下!”戴南笑了笑。
“是不是啊…小朋友!”女孩笑盈盈的模样,让孩子似乎记起什么,但又不太清楚,只是抱着戴南,用眼角偷偷看着爸爸身边的陌生人。
“上次…”戴南终于开口,说道:“上次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给你!”
“你拿着瓶子一直看入迷了,一动不动的,我有事就先走了!”女孩爽朗的解释道。
戴右解释道::“上次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太记得看了多久,想要还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不用在意,那花我还有很多,不用还了!”
“哦,这样啊!”戴南回道,此时他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女孩似乎在等着戴南继续说话。
“那花看起来似乎很少见,我就放在桌子上当艺术品了。”?戴南努力的让自己想出合理的话语。
“那可不是艺术品,比艺术品更——”女孩顿了顿又说“—更有灵气。”
“放了十多天了,看起来还像刚摘下来一样,倒是蛮有灵气的。”戴南若有所思的说,“只是今天早上我发现,其中有一片花瓣颜色变更其他的不太一样,像是淡了一些。”
“你要是把它放在太阳下,或许会保存的更久一些,要是哪天花朵全部变色了,你再给我。”女孩好像是在说着一件重要的事。
“你还要么?”戴南抢先说道,但此话说出后,他立刻后悔了,随即解释道:“我是说那我就再放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给你。”戴南转过了头。
“行!”女孩简单地应了一声。
“还有…你上次走的时候有没有掉什么东西?”戴南终于想起了到了卡片。
女孩转头看着戴南,四目相接,又移开了视线,扬起纤细的的眉梢,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却没有得到答案:“东西?…好像…好像…没什么吧!”
“一张木片…”戴南提醒到,“或者说…名片?”
“哦…想起来了,木牌,原来掉在那里了,我找了好久,我还以为掉路上了,幸好,不然我就麻烦了。”
“能还给我吗?”女孩伸出手,摊开五指合并的手掌。
女孩干净利索的动作让戴南甚是有趣,笑着说道,“你总不会以我会天天都能见到你吧。”
女孩摇了摇头。
“既然我连什么时候能见到你都不知道,怎么会随时带在身上呢?我把它放在家里了,我明天再给你吧。”
“你不会看上那块木牌了吧?”女孩带着戏谑的语气说。
“一块木头有什么好看的!?”戴南随即想起镶在木片中间的玉石,疑惑道:“难道…你说的是那块…玉石!?”
“看来你真的看上了,现在我知道了在哪了,你要是不还我,我就只有走法律途径了。”女孩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就好像朋友间逗趣。
“我还猜那会不会是玻璃,以为你不要了,现在看你那意思,肯定是玉石值钱了!”戴南苦笑着,原来真的值钱。
“现在后悔没有去卖了吧!?”女孩眯着眼睛,调皮的说道。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想着还你都来不及,怎么都会拿去卖,再说了,即使我想卖,我还都找不到人买!”戴南一本正经的模样惹的女孩笑了笑。
“这么说这些天你一直都想着还给我咯?”
“当然…我还以为你不要了。”戴南感觉自己说漏了。
“那…换句话说,你这些天一直想着我了?”
戴南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懵了神,心想:“这女孩有点太轻浮了吧,这才第二次见到,怎么会说出这种不成体统的话。”
“你是说想着你的卡片的话,那确实是,虽然不知道有多值钱,但看起来比较精致的样子,也不像那种可以随意丢掉的东西。”戴南有理有据的从容的回答道。
“没意思,算了。”女孩转过脸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虽然很值钱,就让你再留一晚,明天交给我。”
“那是自然得还你,免得摔坏了我还得赔你。”戴南抬了抬眉头说:“那你给我个电话号码,明天给你送过来。”
“还说不是……”女孩从绿色的挎包里拿出手机,嘴里小声的嘟囔:“你的号码?”
“我的?”戴南怔了一下。
“我肯定是猜不到。”女孩一脸严肃的说。
戴南报上了自己的号码。
“你叫什么?”戴南右手抱着孩子,左手大拇指不太灵活的摁着手机说道。
“卡片上不是有吗?”
“风…!?”戴南皱了皱眉头说。
女孩“嗯”了一声。
“就叫‘风’!?”戴南心思可能是女孩不愿说出自己真实名字。
“我自己来。”女孩又一次伸出手,戴南像是着魔一样听从了指令,把手机交了出去。再次拿到手机时,联系人一栏的名字赫然四个字“吟风公主”。
“这名字…?”戴南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听吧,我自己取的,还有你就不能少问我一些问题吗?”女孩接下话,一边摁着手机一边骄傲的说。
“我哪里问了,我是说这名字好听又好记。”
女孩笑了笑,没有说话。
戴南侧眼看着旁边的女孩,脸庞清瘦,眉目清秀,明艳不失淡雅,如春风拂过百花,衬着和煦的阳光,耳坠闪烁的微弱光芒,让女孩显得光彩夺目,戴南轻叹:“如果真有公主,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嗯!?”吟风抬眼看了看问:“什么?”
“没什么,我说那边有人在瞧你!”正好此时车上有三个看起来和风公主年级相似的人偷偷的看向这边,那眼神明显是落在女孩身上,吟风瞧了瞧,并不予理睬。
“我叫戴南,戴望舒的戴,南方的南。”戴南怕女孩会给他取个奇怪的名字存在手机了,就向她解释到。
孩子坐不住了,戴南把他放下去,他就看着窗外景象。
吟风把手机收在包里,这时一个小伙走到风公主身边,弯下腰说到:“刚才看你的时候,就被你迷到了,能给个电话交个朋友吗?”
戴南看了看吟风,又看了看小伙,如果说平常见到有这种事,他不会有任何感觉,可这次他心里却有一种排斥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这个人看上去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然而吟风并没有拒绝之意,毫不掩饰的笑着说:“可以啊!”接过那人的手机,一番操作后,又还给那人,那人满眼都是喜悦之情,昂首离开之前,还得意的甩出一句:“那我们手机,再联系!”
“想太多了!”吟风小声的说道。
“既然不想,为何还给他?”戴南好奇的问。
“我说了是我的吗?”吟风得意的说。。
戴南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还在炫耀的小伙子,心想:“小姑娘蛮机灵的!”又随口问了句:“经常这样吗?”
“偶尔会,不过从来都是随便给个号码,总得让有勇气的的人赢得赌局的奖品吧!”
“本来我想说-我结婚了,虽然那非常有效,但还是想恶作剧下。”风公主笑盈盈的逗着孩子,轻轻捏了捏那张小脸,还说着:“刚才那是个坏哥哥,你可不要学他哦!”孩子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发出一声附和声-嗯!
“你倒是很聪明。”戴南笑着说。
“你以为我很好骗吗?”吟风反问到。
“有句话说‘好看的女孩也好骗’,也许这话在你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你说也许,那就是还是有可能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很多肯定的好事,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变为坏事。”
“好骗可能不见得对,但好看是真的吗?”吟风看着戴南。
这句话让戴南始料不及,只感觉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只有车窗外的风,在动。戴南不知道眼前这女孩到底是什么来意,也猜不透女孩在想什么。他侧过脸旁,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孩子说:“孩子妈妈也好看。是不是?然然”。
他已是大人了。
“阿姨和妈妈……都……都好看。”然然断断续续的说话,逗乐了吟风。
“哇,小朋友,真聪明,肯定像妈妈多些。”吟风看了看戴南,而戴南只好苦笑一下。
“小朋友,看你这么乖巧,阿姨奖励一块小饼干,要吃吗?”然然看着吟风手里的饼干,默默的抓在手里,又塞到戴南手上,嘴里小声念着:“爸爸!”那意思是让戴南帮忙打开。
“你这小手很长嘛!”戴南一边让孩子跟吟风道谢,一边撕开饼干包装。
“你这是去哪里?”戴南问道。
“我下一站就下,去办点事。你呢?”
“去花展看看花。”
吟风听完,又打开她的小包,拿出一个东西,说道:“我这有个新的口罩,这个季节,小孩子对花粉容易过敏,尤其是花多的地方,最好给小孩带上。”
戴南没想过孩子会过敏,也他没有拒绝好意,接下东西:“没想到你包里还会装这个,不知道孩子会不会遗传我的毛病,有一个以防万一也好!”
“我下了。”吟风对戴南说,又向孩子招了手说:“小朋友,阿姨走了,明天见。”
吟风起身走到了车门口,还对着刚才那青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惹的那三个青年一阵激动。
公交车靠站停车,吟风下了车却没有立马离开站台,而是站在站台边上,笑盈盈的看着窗边的孩子,孩子则隔着玻璃窗对她做着摆手的手势。
吟风看着公交车缓缓的驶离,没有说话,随后坐上驶来的一辆车。
五彩缤纷的花展上人头攒动,争相欣赏这郁郁葱葱、百花齐舞的花海,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格外高兴。众多的花卉被聚在一起,摆放成简单又规则的图案,有应季节的花,也有人工栽培的反季节的花。
戴南牵着孩子随着人流,徜徉在花海里。孩子脸上的口罩尺寸略显大,但如果带在自己的脸上却不够长,如果带在女孩脸上,估计是刚好够遮住脸。
孩子第一次看到五彩斑斓的花卉,满眼都是新奇,这瞅瞅那瞧瞧,就算是戴南自己,也很少到花展去看如此种类繁多的花卉,以前也曾和妻子在其他地方一起看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顺着花展的路径,一边欣赏花卉,一边也拿着手机给孩子拍照。
“小伙子,选个漂亮的花卉回去当盆栽,放在窗台上既美观又增添生气。”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年龄略大戴南的女子。
“只会欣赏花,不会养,除了浇水,只有给它放在太阳下,自生自灭。”戴南实诚地说,他也不想买回去,让花没活几天就死了。
“不一定要你选花,而是花选你,你要想要易养的花,我给你介绍这个…这个…!”女子热情的给戴南介绍了几株鲜艳又漂亮的花卉。
戴南想起了女孩送给他的瓶子,就借此机会把那花给女子描述了一番,“你知道到这是什么花吗?”
听到戴南一番描述,女子愣了一下,问道:“你在哪见到了这种花?”
“哦,那个…是朋友送的?”
“你确定那朵花有七片花瓣吗?是不是长在绿色的泥土里。”女子反问道。
“绿色没错,是不是土,我就不太清楚了,看起来不像土,这么说你知道花?”戴南好像很确定卖花的人知道那是什么花了。
“能送这种花的朋友,看来也也是爱花之人。”女子把戴南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孩子。“传说这种花很少见,生长环境比较苛刻,只在一些高山洞边,能同时被月亮光和太阳光都照见的地方生长,这种花朵只有七瓣,具有能感应人心的作用,也能驱散阴邪。”
“我听你说来,感觉感觉像是在听神话。”戴南说。
“神话与否,我不好强加于人,我只是描述我说知道的,传说这种花,还是菩萨用来照明的灯的灯芯制作材料。”女子说的有板有眼。
“神话都是人们赋予了未知或美好事物的色彩,肯定是不可信的,但听你说起来,至少比较少见的。”戴南对此点比较肯定。
“送你花的人,也应该少见。”女子意味深长的盯着戴南说了一句。
“我只是暂时保管,也要还的。”戴南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女子没再接话,从身后的杂物堆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戴南:“既然你有花了,那我这里有一瓶营养液,你隔几天滴上一滴,能保持花的新鲜,你也不想花还没还回去,就焉了吧。”
戴南想了想,接了过来,他想付钱买下,女子说这不值钱还说有送花她就送营养液了。戴南没有推迟,收下了东西,但心里总觉得不过意,就另付钱买了一株还未**的牡丹花。
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提着花卉,戴南在花展里逛了一个小时,期间还见碰见了另一个朋友带着妻儿,两行人一起观赏一段路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别了朋友,带着孩子去找孩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