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于氏回到秦府已是戌时初刻,秦源皱着眉头道,“今日回来怎么如此之晚。”
于氏面色有些潮红,也不顾巧儿、红儿在场,直接投到秦源怀里,搂着秦源娇声道,“官人,好冷,快给妾身暖暖。今日在大相国寺见到慧通大师了,为我们秦家做了一整套法事。”
秦源嗅着于氏的发香,心中倒有一丝火热,便要动手,忽听于氏道,“官人且慢,让巧儿她们热水,妾身想洗个热水澡。”
巧儿和红儿如蒙大赦,赶紧下去准备。秦源的火热褪去了一些,笑道,“娘子,你居然有幸能遇见国师,国师每月只去大相国寺一次,不曾想倒让娘子碰上了。”
于氏脸色一红,试探着问道,“官人认识慧通大师?”
“当然认识,慧通大师可是当今官家钦定的国师,就住在皇宫大内,为夫入宫觐见时,见过几次,确实是佛门高僧、世外高人。”
“那慧通大师说官人异日可为宰相,身居一日之下,万人之上。”
秦源来了兴致,便详细问了始末,包括慧通大师的每一个神色细节,他都感兴趣,慧通大师不比旁人,且不说他通天彻地的神功,就是在官家心目中的位置,也值得他深交。
闲聊了一会儿,巧儿进来禀报热水已准备好,于氏便去浴室独自清洗。于氏年仅十八,正是青春好年华,她轻抚着自己的修长的玉腿和粉臂,情不自禁想起了在大相国寺罗汉堂偏殿的一幕。那胡僧果然有真本领,原本她是一万个不肯,后来她体会到知意所说果然是最值得之事,用慧通大师的话而言。只有象她这样的“天女”,才有资格与其合练“双运”神功,而这双运神功可不同于道家之房中术,乃是以房中术入道之奇功。听那知心与知意二人所言,她们原本卡在补元境界的瓶颈,只是经历了一次“双运”神功,便双双突破境界,而只要慧通大师不断地精进修为,与其修练“双运”神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奇效,连于氏这样未曾练过功夫的年轻女子,只要勤加修练,也可以达到她们的境界。
清洗完毕,擦干身体,在寝室中早已布下酒席,秦源便借着红烛欣赏于氏曼妙的身姿,娇媚的容颜,这一席饭不知吃了多久。
次日,秦源神清气爽,自觉年轻了几岁,看着沉沉入睡的于氏,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满意。去了一趟大相国寺,得了个好消息暂且不提,只是服侍自己的殷勤体贴,也让自己心满意足。上过早朝,左右无事,秦源便拜访了晋王、齐王和魏王。
大臣与皇子之前来往,本来属于禁忌,特别是象他这样的辅政大臣,更是应该吝惜自己的羽毛。可秦源早有计划,趁着去宫中面见太后的机会,讨了一些传话的差使,去各王府传懿旨自然名正言顺。
晋王如今也有三十几岁,每天除了去昭文馆听几个翰林学士讲讲经史子集,便无所事事,柴勐自己当皇帝正干得火热,又是开边,又是变法,还惦记着西夏和北辽,早把几个儿子的继承权抛在脑后。司马光每年都要上一封,请立皇储的奏折,柴勐起初还批一个“知道了,汝为江山社稷着想,朕心甚慰。”到后来干脆原封不动的打回,没有任何表态。
身为嫡长子的晋王心中岂能不急,但急也没法子,他的父亲柴勐也是在大周仁德三十二年,四十岁“高龄”,被册立为太子,而此时周仁宗柴冒已经病入膏肓。这就导致,如果想要让父皇册立太子,倒有些盼着父皇不起的意味,所以他只能装做很从容,很淡定的样子,每日纵情于琴棋书画,做一个雅人。文臣武将不敢去攀结,几个喜好文墨的翰林学士、言官、太学生自然没有什么防碍。
于是,当秦源进入晋王府时,看到了十几个文官在晋王身后尴尬地站着。文士们见到秦源有太后懿旨,不敢久待,向秦源行过礼告退而去。
见闲杂人等退了干净,晋王便挽着秦求的手走入花厅,虽是冬日,但花厅中甚是温暖,各式鲜花含苞待放,倒别有一番生气。晋王柴灏摆弄了一会儿花艺,回头道,“秦相公,你有些日子没来了。”
“回禀殿下,实在是为了顾念晋王的名声,老臣不敢擅自登门。”秦源倒也不担心柴灏的埋怨,自从他两年前象晋王表露依附的心思后,两人之间便熟不拘礼了。
柴灏笑了笑,也不去纠结,问道,“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殿下英明,老臣有一要事相商。”
柴灏点点头,也不答话,继续摆弄他的花圃。
“殿下,石相变法,来势汹汹啊。”
“殿下,石相变法,连晋王那几十万亩田地一样得交税,一样得按人丁交赋税。”
“石相此法,于我大周江山有利,我等身为皇子,这一点点损失自然不会介意。”柴灏一边修剪着枝叶,一边随后答道。
“那石相将各王府兵权收回呢?”大周按例,允许各王爷拥有一支三千人的禁军,由朝廷负责薪俸,但是归各王爷节制。而晋王被额外加了两千人,作为对嫡长子的恩赏。
柴灏眼睛中闪过一丝怒火,但还是忍了一下,淡淡地说,“这是针对所有藩王的章程,由父皇亲自勘定,也并非王安石一人的主意。”
“但是,殿下,你可知道,正是因为收回各王府的兵权,这才使沈括有了建议暂缓册立太子的借口。”
柴灏终于扭过头来,盯着秦源说,“秦相公,你和沈家的那点破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就不必刻意攀扯了。”
“可沈括确实说过此话。”
“沈括是说过,但当时的情境又非单论立储之事,只是在议论各王是否归藩时,沈括说起整军与归藩只能二选其一,父皇选了整军,那归藩自然无从谈起,无法归藩,那立储之事便需要往后推,父皇春秋鼎盛,待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藩王自然无须再有兵权。”虽然拥有兵权是身为嫡长子的体面,但柴勐去除各藩王的兵权,从长远来看,对他本人而言还是利大于弊,反对也应该是齐王、魏王他们的事儿。
秦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王爷在宫里都有相熟的耳目,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对话他们可以一字不差地得到,想从中浑水摸鱼,却也不易。还好此次前来,他还带着杀手锏。
“殿下,老臣得到一个消息,光明匪教的教主名叫张天端,曾任沈括西宾。”
“张天端,这不正是当年沈括聘请的天师道小天师吗?”柴灏来了兴致。沈括曾在昭文馆讲过经义,对于沈家在京城的种种奇闻轶事自然有多嘴之人向柴灏言明,其中就包括当前在大相国寺,一个白衣中年侠客和一位年轻女侠被沈括收留,教习儿子武艺,随后张天端的名字和身份也传了过来。虽然历朝历代对天师道攻讦有余,天师道也不甘寂寞参与了各个朝代的更替,被各个朝代的朝廷视为毒瘤,欲除之而后快。但天师道于大周有大功,被周世宗定为国教。好在老天师根本不愿意掺和大周的政事,只在龙虎山传教布道,便少了许多争权夺利的风险,不是皇家中人,倒也很少有人记得天师道对大周的恩情。
“正是此人。此人成立匪教,鼓动四州叛乱,在我大周二百六十七个州都有其分支教坛。”
“光明教现已归王化,倒也不宜再称匪教。秦相公,你觉得此人可为我所用吗?”
“殿下,此人与我秦家有灭门之仇啊!”秦源有些失望,原想通过张天端这个消息降低沈括在晋王等王公大臣中的份量,没想到柴灏看中的却是张天端的影响力。
“哦,这倒也是个麻烦。”柴灏看了秦源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秦相公,我料沈括必不知此事,倒是象张天端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要轻易得罪,他们这种侠客,能敬着,可不能防着。”晋王府上养着不少江湖侠士,柴灏倒也并非不理世事之人。
秦源无奈,只好随意应承。
“对了,秦求呢?有些日子不见了。”
“犬子狂悖,老臣将其禁足了,着其好生读书。”
柴灏哈哈大笑起来,“难道秦相公还想让秦求考进士啊?过几天,把秦求放出来,他有些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秦源当然知道是哪方面的消息,晋王发话,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
在晋王府出师不利,秦源有些意兴阑珊,便不再想四处传扬张天端与沈括之事。到齐王、魏王府上,传了太后懿旨,便和齐王、魏王一起骂骂王安石,连带沈括也骂了几句。齐王、魏王虽然也尊敬沈括,但毕竟沈括是王安石变法新党,拜新党所赐,他们两位王爷每年少了两万贯收入,还少了三千王府护卫。他们与晋王不同,晋王身为嫡长子,只要不犯错误,便稳稳的一个太子,也将是未来的皇上,他们两个的未来在封地,而土地和士兵将是他们未来荣华富贵的保障,夺了自己的利益,就是天王老子也敢怼一怼,何况沈括一文官。
齐王尚武,魏王喜斗鸡玩狗,而这两王爷对秦求印象还不错,都纷纷提出多日不见秦求,甚是想念,让秦源一再怀疑自己的眼光,难道自己这个儿子除了开枝散叶以外,在结交达官贵人方面也有天赋。其实,他倒是多想了,晋王、齐王、魏王身处夺嫡漩涡的中心,阴谋诡计的能人见得太多,反而喜欢这个毛病多多,但直来直去的纨绔子弟。对于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结交秦求之类的纨绔,比结交治国经世之良臣更让柴勐放心,况且,秦求带来的关于京城的各种花边新闻,也是这些皇家子弟津津乐道的话题。
秦源分别拜访了晋王、齐王、魏王,见时日方早,便叫马车驶往吕惠卿的府第。秦源与王安石都有同制置三司条例的官职,共同掌领制置三司条例司,而吕惠卿的差使是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虽然是王安石一手提拔之人,但也是秦源的直接下属。
秦源来到吕惠卿的府第,居然连吕府的门也没进去,便被告知吕惠卿不在府中,改日必将回访。秦源知道这是吕惠卿不愿与其建立私交,也不道破,自行回府。吕惠卿的才干,秦源也是极赏识的,此时他看到吕惠卿与王安石的变法思路有异,便起了争取之心,但吕惠卿也不可能立即转换门庭,等过些时日,朝廷里面的大臣们调动起来,新党内部再分化一部分人,吕惠卿如果还想把变法干成,就只能找可以调和各方关系的自己了。
吕惠卿确实在家,而且正在家里生着闷气。对于王安石这名恩相,他实在是无言以对,今日在政事堂,又是没缘由的被数落了一通,几个相度利害官对王安石的变法力度起了异议,见无法辨驳,便辞了官职,继续当闲散京官去了。吕惠卿一回到家,便和门房打过招呼,谁也不见。门房见秦相爷走远,便急冲冲前来禀报,吕惠卿听了,倒有些意外,不知秦源来找自己的用意。对于这个只会溜须拍马,捡了沈括的漏才趴上参知政事宝座的前吏部尚书,一直没引起吕惠卿的重视。
在吕惠卿看来,只有象王安石、苏轼、刘煇那样妙笔生花,胸有华彩之人,才是堪与自己比敌的才子,而沈括怎么看也象一个做生意的员外,哪有当朝廷重臣的资格,若不是这几年钱塘沈氏因机巧之物,获利甚丰,富可敌国,官家怎么会擢升沈括为计相?如今沈括远离机枢,三司使之位空置,制置三司条例司本是临时机构,等各项章程安排理顺,以自己编写诸章程的功绩,接任三司使应当无碍。所以,同平章事王安石这里得应付着,参知政事秦源那里也不可怠慢,待哪日有暇,倒得亲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