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
宫玉珩幽深的黑眸在小五脸上打了个转，然后收回，“想吃那就让灶房给他做。”
既然醒了，那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可陆大夫临走时交代不让吃太油腻的。”小五委屈巴巴，“老爷子非要吃……”
万一吃出了毛病，这可不是他一个小伙计能承担的起的，而且秦慕枫很有可能会撕了他……
他只是一个小伙计，他好怕怕！
所以，还是前来禀告一声儿吧。
虽然这大半夜的，有些失礼，但总好过被掌柜的怒怼，小五心思活泛间，就听到宫玉珩冷冽的带着疑问的声音响起，“大夫交代不让吃肉？”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陆长生给老爷子诊治的时候，宫大爷出于自己的面子问题，没有前去旁听，所以对这一情况并不知道。
“嗯嗯嗯。”小五点头如啄米，抬头看着宫玉珩语气有些怯怯，“大夫还说，最近几日饮食都得清淡，切忌荤腥。”
这话他可不敢跟老爷子说，老爷子那种脾性的人，闹起来，恐怕是要上房揭瓦的。
宫玉珩点头，心里一片澄明，“既如此，那就让灶房做些清淡些的稀粥给他送去吧。”
对于自家老爷子，宫玉珩虽不是特别亲近，但却还是相当了解的。什么大夫说让吃清淡一点的，不让吃荤腥，在宫家老爷子这里，那是根本不存在的规矩。
宫老爷子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呢，只要他愿意，什么都可以吃，什么都可以做。
这在他年轻时候体现的那是淋漓尽致，现在年纪大了，虽有所收敛，但小五他们到底是伺候不了的。
小五站着一动不动。
他方才就是这么打算的，可奈何老爷子不依啊！
老爷子那倔脾气，别人不知道，他伺候了这些时日，可是相当清楚滴！今晚上若不吃到肉，那还能善罢甘休了？
绝对不可能滴！
所以，小五站着纹丝不动，“爷，您还是亲自去吩咐灶房吧？”有宫玉珩在，似乎他就有了底气。
小五说话声音本来极小，更像是喃喃，然而宫玉珩还是听到了。只见他斜眼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敢？”
一个老爷子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宫玉珩觉得小五有些怂，不及良平江北昊我的一半。
小五如他所愿点点头，“多谢爷体谅。”
说完，如遇大赦般忙对着宫玉珩福身跪拜。
此时不跪拜趁甩锅还待何时？
小五觉得自己此刻特别机智，比任何时候都要机智。
“爷爷醒了，为何不叫醒我？”小五说完正准备拔腿就溜，忽的一下背后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起来了？”宫玉珩走过去，语气轻柔地问，然后顺势将秋婵娇小的身躯揽进了怀里，大半夜的，给他家娘子吵醒，他有些心疼。
“夫，夫人。”眼见主子如此这般，小五恨不得给自己俩眼珠儿抠了，但还得忍着尴尬回身行礼。
“自己人，没这么多规矩。”秋婵冲他摆摆手，继续问，“我隐约听到你们在说，爷爷吵着要吃肉？”
小五点点头，“是，老爷子非要吃肉，可陆大夫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喝一些清淡点的稀粥。”
小五将之前与宫玉珩所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给秋婵重复了一遍。
他觉得，秋婵一定有办法的。
在他看来，秋婵就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姑娘，不仅手巧，心灵也巧，这世上就没有她不会的事儿。
所以尊敬之余，对于秋婵，小五更多的是崇拜。
“想吃肉？”秋婵自言自语重复着。
“你有办法？”宫玉珩低首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星芒。
秋婵微微颔首，“这个不难，这样吧，我现在去一趟灶房，小五你帮我烧火可好？”
她虽然还有一点点宿醉，但只要熬一碗醒酒汤喝喝，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老爷子大！虽然他跟宫玉珩关系依旧有些冰，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和好的一天啊？
而且最重要的，他上了年纪，秋婵俨然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亲爷爷。
小五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只要夫人有办法，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不让他主持大局，但打个下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打住打住。”秋婵白他一眼，故意打趣道：“我偏不让你上刀山也不让你下火海，待会儿下油锅你可愿意？”
“这个，这个－－”小五看看秋婵又看看宫玉珩，一脸为难，“夫人，小的皮糙肉厚，肉不好吃啊！”
一句话说得，秋婵忍不住笑了，就连宫玉珩都勾了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灶房里，刘大厨和几个小伙计正一筹莫展，老爷子要吃肉，可大夫不让吃肉，怎么样才能将食物做的有肉味儿又不带肉星儿呢？
这可难为坏了刘大厨。
所以，看到秋婵，刘大厨几乎是毫不迟疑，一个箭步便奔了过去，“姑娘，你来了。”
看着秋婵，刘大厨眼泪汪汪！
秋婵在他心里，那俨然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是吃食儿上，就没有她不会的，而且做出来的东西还都那么美味儿新鲜，他压根儿就没见过。
只要有秋婵在，一切就都不是事儿了。
许是刘大厨太过于激动，根本就没看到秋婵身后跟着的宫玉珩正黑着脸看着自己，搓着手有些兴奋道：“姑娘啊，您看您要做什么，我来给您打下手。”
虽然秋婵成亲了，但他还是喜欢叫她姑娘。一来顺嘴儿，二来习惯了。
“有蘑菇吗？”秋婵不答反问。
刘大厨忙点点头，“有，早上送来的新鲜蘑菇，白天没用完，我这就给您拿去。”
说着，小跑着去拿蘑菇了。
只要不让他做饭，干什么都好。
倒不是他不喜欢做饭，实在是怕老爷子挑剔，到时候一不小心惹到了老爷子，丢了饭碗事小，害老爷子吃的不舒服事儿大。
刘大厨去拿蘑菇去了，秋婵便挽起袖子开始准备了。
聚鲜斋有一个专门储存食物的小储存室，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所以刘大厨不光拿来了蘑菇，顺带着还拿了一些其他的食材。
虽然他不知道秋婵要做什么，但是凭着这么多年做厨子的嗅觉，他挑选了几样食材都很合秋婵的意，“放着吧，大火把锅烧开。”
“欸，好咧！”刘大厨正要弯腰烧火，宫玉珩已是抢先一步坐到了灶旁的小马扎上，“你忙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刘大厨缩缩脖子，“欸，那小的就先在门外候着。”
说着，冲灶房里其他几个小伙计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鱼贯而出，小五见此情景，便也赶紧走了出去。
与其在灶房不自在碍眼，倒不如侯在外面自在一些。
闲杂人等都出去了，秋婵这才腾出时间来睨了宫玉珩一眼，见他坐在灶前，十分认真的烧着火，秋婵心里很是满意。
或许他心里的芥蒂早已消失了，他只是习惯了与老爷子保持距离，习惯了拥有仇恨的感觉。
或许，横亘在两人之间，迈步过去的那道坎儿，那道心里魔障，早就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和时光的更迭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不一会儿，秋婵便将饭做好了，做的是七菌汤，还没掀开锅盖儿，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儿，勾的宫玉珩肚子里馋虫大叫。
好在秋婵做的多，给他先盛出了一碗，某人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明儿个我也要喝。”
放下碗筷，宫玉珩环着秋婵的后腰，负气道。
这么好喝的汤，自家娘子从来没给自己做过，想到这里，某人心里有些吃味儿。
察觉到他身体的异变，秋婵忙一下将他推开，“好了，明天我还做这个这总行了吧？”
一个两个的，都跟小孩儿一样，真是不省心。
瞧着汤熬好了，小五屁颠屁颠儿端到了老爷子的房间，谁知，老爷子不干，“我要吃肉，这汤清汤寡水儿的，我不喝。”
得，妥妥又一个小孩儿。
秋婵撇了撇嘴，然后绷着脸走进去，“爷爷，这汤是我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熬好的，您确定不吃吗？您若是不吃，那我可要端了？”
说着，就要上啦收拾碗筷将汤端走。
老爷子嗅了一口，闻着倒是很香啊!
但嘴上却仍坚持，“我不喝汤，我要吃肉。”说着还偷偷拿眼看秋婵。
老爷子的小动作尽收秋婵眼底，只见她不再多说，上前端起汤便走，“您不吃也好，宫玉珩就爱喝这个，我拿给他喝去。”
啥？宫玉珩那臭小子也爱喝这个？
闻言，老爷子不淡定了，为了能跟自家孙子有一个共同爱好，老爷子也是拼了，“那个，闻着倒是有肉，你且给我盛一碗喝喝看。”
等了这大半天儿了，就等来这个，若是不吃，那就意味着还得再挨饿，算了，就喝一口尝尝看吧。
秋婵笑着将汤碗递到老爷子手里，看他颤颤巍巍，索性拿起汤匙主动喂他，“来，张嘴。”
一口喝下去，老爷子仔细品了品，“嗯，味道还不错儿，挺香的。”
这会儿他就想吃点香的有味道的东西。
“来，再来一口。”秋婵小声道。
老爷子乖乖又喝了一口，越品越好喝。
后来，索性从秋婵手里夺过汤碗，自己端着喝了起来。许是饿极了，老爷子一连喝了三碗这才放下了汤匙，“丫头啊，这汤是你亲手熬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