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训讲话之时,台下众人表情不一,有的一脸平静,不动声色,比如曹翰。有的频频点头,以示赞同,比如王景。有的一直看着宗训,待他看向自己时微笑示意,比如张永德。有的手握一串珠子盘着,双眼放空,比如城里最大的金行东家赵昱。还有的甚至微眯着双眼,做假寐状,比如慕容延钊。
宗训讲完后,环视一圈堂上诸人,将各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想要学着看穿众人都在想什么?
王朴见宗训停住,便接过话头,说道:“殿下所言,请在座各位都要仔细领会才是。”与宗训交流过眼神后,说道:“下面请诸位谈谈,可以说各自对京城扩建、改建的想法,亦可以提出需求,还可以提建议解决的问题等等,畅所欲言便可。”
见众人没有出声的也没有动作,王朴又道,“每人都需要发言,不如便由吾来抛砖引玉罢!”见无人反对,便说:“吾对京城扩建有些设想,一者,能在设计、建设中打破坊里制的束缚为最善,不必将民居、商行、官压强行分为块状,如此对京城之发展似乎更为适宜。二者,在道路拓宽方面,吾以为务必将御道、主干道路拓宽,但枝节小路便是适当宽度即可,不宜盲目扩大。三者,目前街边所搭的违章建筑务必拆除。此外吾提一点需求便是,吾以为,开封府的位置最好莫要大动,在原址最佳,至于面积过小等问题,建议乘此次扩建之机解决。此外,在河流疏浚、防止走水等方面,亦需有所考虑……”
王朴说完后,堂上气氛有些活跃起来。王景抢得先机,说道:“老夫是个粗人,对城市如何建、建什么不甚了了,然老臣的私宅、官邸是留是拆完全按殿下的想法便可,至于官衙,现下是在皇城内,倘若殿下认为该移到别处,也依殿下之意。老臣在此承诺,倘若殿下需要拆屋,老臣二话不说便拆,倘若殿下需要人手,老臣身边也有些得力之人,倘若殿下需要建设,老臣也义不容辞冲在最前!总之便是一句话,殿下如何说,老臣便如何做!”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像宗训与王景提早沟通好的,宗训虽然略觉有些过火,忽然被表忠心有些尴尬,但对王景的表态还是十分肯定的,遂赞赏地回应道:“王公大义,我感激不尽!”
其余诸人中,大多数对此并不买账,那赵昱竟抢先说话了:“殿下、诸位大人,在下惶恐,有幸与诸位贵人同室会谈,本该洗耳恭听,然昱既是被诸多同行推举出来的代表,便需为大家伙儿的利益负责。有些话在下如鲠在喉,不得不说,先请皇子殿下见谅。”说罢站起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宗训看着这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上并没有什么铜臭气,反而有种淡然的书卷气,实在与他那金行东家的身份有些不搭。遂点点头道:“今日本就是畅所欲言,绝不以言获罪,赵东家但说无妨。”
赵昱道了声谢,继续说道:“在下有三问,一问扩建京师,抑或说改建京师,基调为何?是所有现状全部推倒重来,还是以外扩为主、内城拆迁重建为辅呢?二问若是拆迁民居、商行,朝廷有赔偿否?予以重建否?三问拆屋建房不是短时间能完成之事,在此期间我等大小商户关门闭户,损失之巨该如何挽回?”
其他几位百姓代表也纷纷用地点头,要拆否?何人来拆?拆后何以容身?何人来建?新居如何选择位置?何人出钱?这便是他们这些中下层民众最关心的问题了。宗训点点头,他对拆迁其实已经有所思考,但目前还没有十分妥善十分万全之法,遂说道:“必然不会完全推到重来,然也必然有部分民宅、商行会面临拆建,目前还未有制定具体措施,但一定以维护百姓们的根本利益为先,不让大家吃亏。至于拆迁之中歇业之事,我亦记下了,后续再做仔细研判,亦不会因扩建一事损害各位的生意。”赵昱接着道:“谢殿下,再者便是十分赞同王大人所说,打破坊里制的束缚,这对解放百姓消费能力有极好的作用。以上便是在下的浅见,还请殿下、诸位大人指点。”
王朴笑着道:“赵东家说的十分精彩,吾能感受到,赵东家是真正去考虑了,甚好!诸位,莫要冷场,依次都来说一说罢!”
此时慕容延钊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指甲,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随口说道:“殿下,臣只有一条需求,那便是侍卫亲军的兵营早已狭窄不堪,还请殿下多多考虑,扩大营地、增加营地之事。”随着殿前司的兴起,侍卫亲军的地位远不如前,但长久以来的卓然地位,使得侍卫亲军上下大部分将士仍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之中,此刻殿前司张永德都还未出声,便叫嚣着侍卫司缺地盘,要扩充云云。宗训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十分不喜,随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王朴摇了摇头叫下一位来说。
赵昱之后,所有人都谈了些想法,有的希望推倒重建,在砂砾瓦堆中找寻机会。有的希望维持现状,一切以方便为先。有的希望扩大官衙,或是换个更好的位置。有的建议考虑预留一批豪宅用地。有的声称兵营应该最后选址。还有的建议恢复唐朝严格的街坊制……总之,有意见相似的,亦有意见相左的。
最后曹翰也出来凑了个热闹:“殿下、抱一,吾以为众口难调,择其善者而用之,其不善者而弃之即可。吾乃代表枢密院而来,枢密使郑大人病重,不得亲至,命吾表态如王公,绝对支持殿下主理此事,但有吩咐,必然全力配合。”曹翰之后,也出来好些官员表忠心,表态度,宗训观其似真心者便往心里放放,看那些空口白牙仅为说漂亮话之人,便弃之不听了。
宗训也早已命人在旁一一记录在案,每条意见是何内容,是何人所提,记得清清楚楚。待得进行规划设计之时,都可作为佐料,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