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甫一直不能理解外祖母那句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那日她也并没有再对自己说些其他的,睡了一会便回指挥使府了。
不过,知道外祖母很喜欢司危,也觉得司危和露儿在一起不错,那就足够了。
一连十日,杨一甫不是去接司危到各个酒馆茶楼吃饭聊天,就是邀请他一起去城外踏青,可惜妹妹那害羞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开始有几次他都想直接和司危说明了,却被妹妹的眼神堵了回去、
丫头的心里是怎么考虑的,他也不明白,后来他也就随便妹妹了,心想只要司兄弟愿意,就多多邀请他一起游玩,在一起待得日子久了,妹妹总能找到机会的,那司少侠说不定也会对妹妹日久生情,顺其自然吧。
而且不仅仅是妹妹,自己也很乐意找司少侠畅谈天下,那司少侠虽然见识不一定有自己多,但见地真的是屡屡让人好像有觉醒于梦中的感觉。
司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些话说出来,能让熟读百家书的杨一甫屡次恍然大悟,他的很多想法其实就是凭着直觉说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自己当年祖父和未辞官前的父亲,说的话,做的事,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这是幼童时期的成长。
他更不知道的事,随父亲回到临通府后,那个教武功的钟离姑姑,也起到了这样的作用,这是少年时期的成长。
耳濡目染的多了,很多事情,想法会形成的特别快。
高名指挥使在他去景逸伯府的那日,安排侍卫送来了一封书信和各种衣物吃食,又特意派了府里的郎中每日过来探寻。
信里屡屡抱歉自己因为公务,那日之后就一直待在数十里外的指挥使大营,没有机会能够回城看看司危,当然,信里也提到了自己和司家的关系。
司危这才知道,原来登陵指挥使高名居然是祖父的学生,还曾抱着小时候的自己在京城西泰桥边买过糖葫芦,这消息可真是让人震惊,虽然他根本不记得买糖葫芦的事了。
这日,司危傍晚接到景逸伯府传来的口信,邀请他第二日去城外河边钓鱼,司危欣然接受,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郎中也常说多晒晒太阳有利于气脉的恢复。
“你明日又要出去玩啊,大侠。”小知了苦着脸,看着送口信的人离开。
“对啊,杨兄说去钓鱼,好久没钓过了,你别说,我这手还真有些痒。”司危吃着饭,朝小知了说道。
“你几乎每日都出去,一去一整天,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小知了在抱怨。
司危放下筷子,笑道:“这可不怪我,也不怪能杨兄啊,每次都说要带上你,偏偏你自己不肯去。”
“要不明日你别去钓鱼了,陪我出去玩玩。”
“那怎么行,都答应别人了,你要么和我一起去,要么就一个人待着吧。”
“哼!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小知了将筷子朝桌上狠狠一丢,气呼呼的上楼去了。
晚上刚准备洗澡,正脱衣服,那门咔擦一声的开了。
“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老是不敲门就进来,万一我刚脱了裤子,你说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司危赶紧扣好衣服,双手抱着胸对进来的小知了说道。
小知了吐了吐舌头,反驳道:“谁让你又不锁门的?”
“整个客栈,不,整个登陵城,除了你,其他人进来会不敲门?说吧,这么晚了,什么事,赶紧的,我要洗洗睡了。”
“急什么?”小知了蹦了进来,口气一软,“大侠,那个,你明日带我一起去吧。”
“你不是说要一个人待着嘛!”司危一听原来是为这事,笑了起来。
“哎呀,我实在是闷死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行吧行吧。”司危打了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那你明日要早起,我可不喊你。”
“谢谢大侠!大侠真好!”
唉,这姑娘,真是挺可爱的,看着得了答应开心回房的小知了,司危如是想。
“啊!”
第二日一早,司危睁开眼睛的瞬间,大叫起来。
直到闻见那熟悉的茉莉香,才不确定的问道:“小知了,是你吗?”
小知了嘿嘿一笑,将俯看着司危的脑袋缩了回去,伸手又要过来扯被子,再见这熟悉的动作,司危呼了口气,是她没错了。
也怪不得司危,今日的小知了不知发了什么疯,将秀发在后脑勺束成一个高高的大马尾,眉眼间用黛粉画的极深,脸上也抹了不少粉,那一口红的耀眼的嘴唇好似要滴血出来,虽然平时的小知了也化妆,甚至也有过浓妆,但从来没有今日那么艳的。
还有那衣服,平日里,都是小家碧玉的打扮,今日却穿着一身似男子装束的衣物,束腰扎腕,把玲珑身体包的严严实实。
“你这妆容衣着的,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得了。”司危拍着胸口起床,“你到底想干嘛?”
“怎么,不好看?”小知了却反问他。
司危又仔细打量一下,其实真要说,小知了配这身妆容打扮,也很好看,只是刚刚一睁眼,那眉眼嘴唇盯着自己,必然会被吓到。
“多看看,还不错,英气十足!”司危也不吝赞美。
“那不就得了,赶紧起来,你还让我早起,每日都醒那么迟,是不是特别想我掀被子?”
好不容易把小知了赶了出去,洗漱完毕两人下了楼,景逸伯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外面。
杨一甫见到司危身边的姑娘,正吃惊着,司危朝他打了招呼:“杨兄,真不好意思,这丫头闹腾,耽搁了些,久等了吧。”
杨一甫赶紧表示自己也是刚刚到,转而看着小知了问道:“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个姑娘,她嫌闷的慌,也想同我们一起去,方便吗?”
“当然方便,当然方便。”杨一甫连连点头。
小知了和杨一甫互相行了礼,也不管他们再说什么,率先登上了马车去,可一打开帘子,立刻脸上浮现起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回望向司危。
司危已经和杨一甫寒暄完了,正也要上车来,看小知了那个表情,疑惑了一下,催促道:“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
小知了撇了撇嘴,朝里面一钻。
杨一甫的妹子露儿早在车里待着,先前见到一个飒爽英姿的陌生女子打开帘子,也是吓了一跳,这会司危进来介绍一番,才知道这就是哥哥当时说的少侠身边那位姑娘。
小知了在司危介绍完行了个礼,就一直盯着司危,露儿也是这样,只不过缩在车角里,脸上又红又白。
杨一甫本来习惯性的要去骑马,转念一想,将马交给随从,自己也抬脚上了马车。
“杨兄今日怎么不骑马了。”司危没有注意到气氛的诡异,看到杨一甫上来,随口一问。
“这两日骑马骑的腰有些酸,咱们今日不是去钓鱼嘛,我想还是坐马车能省些气力。”杨一甫尴尬的解释着。
这一问一答之间,小知了堆着满脸莫名的笑容,就这么盯着司危。
一路上,车里大部分时候都莫名的安静。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司危率先下了车来,向后伸出手,要接后面的人,可小知了一露面,司危脸上惊讶了一下。
小知了看着司危伸出来的手,也面带疑惑的看了一眼,只是一会便哈哈笑起来,将手伸了过去。
接着出来的露儿一撩开帘门便伸了手,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略微怔了一下。
刚落地的小知了在旁边瞧见了,捅了司危一下道:“赶紧的,人家等你扶呢。”
司危瞪了她一眼,回头去接露儿,杨一甫出来正好看见露儿被搀着下了车,轻轻点着头,脸上浮出微笑。
今日的天气极好,河边又有一颗高大的树,一半遮着岸边,一半掩着水面,众人都觉得就在此处最好。杨一甫下了车便开始了安排,先喊几个人去搬铁架铁炉铁签子,又喊人去挖坑生火,自己转去拿鱼竿鱼线。
司危叉腰看着前方,被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的心情舒畅,看着那湖面泛起的水泡,正心里盘算着待会在哪里下钩,小知了走到他身边,嘿嘿一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啊大侠?”
“啥?”司危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了个懵。
“那姑娘呀。”小知了回头看了看正坐在树下掰手指的露儿,“怪不得你日日要出来,原来有姑娘陪你。”
“你可别胡说啊,她既然是杨兄的妹妹,我也只是把她当妹妹看的。”司危解释道。
“每次这杨家小姐都会在吧?”
司危点点头:“景逸伯夫妇听说去了小瀛川,两个兄长本就不在登州,府里只剩他们兄妹俩,我和杨兄称兄道弟,带妹妹一起游玩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你有没有发现今日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有啊,你不对,化妆成这样,穿成这样,还居然肯一起出来了。”
“对!你再沿着这个方向深想一下,有没有因为我今日和你一起出来,而出现的不一样,给你提个醒,比如那杨公子不骑马了…”
司危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很多事情想不到只是因为他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这会小知了点了一下,他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不会吧?”司危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想法。
小知了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是点通这件事情,提醒你一下,看的出来那杨小姐的意思,女人更懂女人啊,你可别误了人家,放心吧大侠,我又不想坏你好事。”
留下一个鬼脸,小知了居然朝着杨小姐那边过去了。
司危看着小知了要走的方向,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知道小知了要干什么,但是他心里现在是七上八下,乱七八糟的。
好在,钓起鱼来,司危注意力也就变了,只要事情没有完全摆出来,他才不想去管姑娘家的心思。
临通府靠着海边,司危从小就经常去海边钓鱼玩水,水平很好,而那杨公子看似渔具准备的齐全,可不像是个会钓鱼的人
看着平日意气风发的杨一甫这会有些笨拙的样子,司危心里暗道,看杨兄这样子真是要来钓鱼的?
在杨一甫的手忙脚乱中,司危过去指点了两下,杨一甫连连称赞:“想不到司兄弟在钓鱼上也有一手。”
司危哈哈一笑,就开始与他讲些海边的趣事,两个人又聊开来,索性都放了鱼竿给身边的家丁,不再管钓鱼的事。
“少爷,河上面漂着一个人!”
两人聊得正开心,接管钓竿的家丁突然大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