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声,站了起来,司危也要站,却被他一下按住肩头,坐在地上感觉到皇帝已经走到了身后,却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略有些紧张。
“司危,先帝庆康九年生于京城,庆康十六年其父司典购得东城原兵部侍郎司鼎府院,庆康二十二年其父又将府院卖给油商梁威,带全家搬至临通府,之后就在临通府做着书画生意,家境殷实,文景元年五月夺一等卫,我说的可对?”
司危听到父亲司典时就觉得不对,再等听到购买司鼎家府院更是让他不知所云,这都哪里跟哪里啊,自己家明明是庆康十六年就搬走了,梁伯也是管家,怎么又变成京城的油商了。
可等到皇帝说完了,他突然醒悟过来,莫非这是父亲当初有意为之?怪不得府院空了那么久,怪不得支怜姑娘是从梁伯而不是父亲手中买的,时间这样看的话,刚好能够对上,想通了道理,连忙朝着皇帝准备回是。
可就在这时,皇帝突然转过身在他回答之前又先开了口:“这是吏部和户部同上的报告,不过你猜我信不信上面说的?”
口气极为平静的一句话,却在这六月末的天里让司危浑身发冷,他缓缓低下头,皇帝却又连忙伸了手撑住他的下巴,让他的动作僵在原处,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收了回去。
“我虽然登基不久,但对朝廷各署衙门还是非常相信的,相信他们,他们才能相信我,才能更好的治理这天下,所以,对这报告,我深信不疑。”
司危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这皇帝还真会吓唬人,说话留一半,幸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直控制着,没有显出令人怀疑的模样,连忙开口道:“皇上圣明。”
“我说了,这种话私下里说了没什么意思,对于自己的臣子,我必定会全力相信的,就算这府院巧的连续两任屋主都姓司,就算最后都巧的搬去了临通府,就算巧的你们家的管家和那油商一个名字!”
若是司危不会武功,恐怕这会已经吓晕了过去,皇帝的语气,几个‘就算’一个比一个重,这若是还相信他口中说的‘相信’,那司危就是傻子了,他不知道自己慌什么,这报告也不是他呈上来的,但是他心里就是害怕,突然觉得那不速之客所说的,司家会遇见的危险此刻就在面前,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他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却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那报告里的情况究竟是父亲所为还是那两部的人所为,想了想还是张了嘴:“皇上…”
刚一开口,皇帝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接着探手过来,将司危脸颊上的冷汗擦去,笑着道:“你看这天气,热的都冒汗了。”
司危强行想让自己心里冷静下来,可哪里那么容易,这皇帝看着满脸笑容,话里却透着一阵阵寒意。
皇帝收回手随意在龙袍上擦了擦,继续说道:“我说了,我非常相信自己的臣子,什么巧合都不重要,天底下巧的事情多了去,只要我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
话说的很明白了,皇帝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司危深呼一口气道:“皇上,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可以相信你吗?”
皇帝俯身下来,凑到司危耳边小声问道。
“朕!可以相信你吗。”
不等司危说话,皇帝换了语气,又再一次问道。
皇帝一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在他身边,司危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又睁开,重重说道:“皇上若信我,我必不负皇上。”
“很好!”皇帝哈哈一笑,终于抬起了头,大声向着殿外喊道,“来人,宣旨!”
一声令下,赵公公带着之前退下的宫女太监又回到了殿里来,手上捧着一卷圣旨,司危赶紧跪下,他不知道皇帝的旨意会是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危少年英勇,武功盖世,勇夺一等卫之荣耀,实乃大宣不世之材,今特封其为京师七卫副都督,授从二品衔,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钦此。”
赵公公读完圣旨,看司危楞在了原地,轻咳了一声道:“司副都督,接旨吧。”
听到这个圣旨,愣住是正常的,倒不是因为那黄金白银的赏赐,这些东西还不如前一次进宫带回去的,而作为一等卫,从二品衔也是算正常的,使他不敢相信的是,皇帝封他的官居然是京师七卫的副都督!
京师七卫是什么?那是天枢,天璇,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玑这七支驻守京城的卫队,京城之内,禁军保卫皇宫,京师七卫不仅要保卫皇宫,还要保卫整个京城,谁掌握了京师七卫,那可就是掌握了整个京城的安危!
京师七卫副都督,再加上从二品衔,官衔和正都督一样,兵权在手,这地位都赶上当年的父亲了。
缓了好一会儿,司危才从震惊里回过神,他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重复两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可信了,这个位置若是交到了不可信人的手里,无异于引狼入室,但皇帝真就因为见了两次面,说了几次话就这么相信自己?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在现在告诉他。
颤抖着手接过了圣旨,司危不停的呼吸喘着气,直到赵公公在一旁低声提醒了,他才连忙谢了皇上。
皇帝微微笑了一下,站在了赵公公与他中间,面对着他,握着他的手探头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朕的安危可是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记住,梨花是朕,想要香满天地,还需清风作陪。”
说完,重重握住了他的手,一会松开,对赵公公道:“衣太傅可到了?”
“回皇上,已经在候着了。”
“走吧,不能让老师等太久。”皇帝说完又对司危笑了一下,大挥一下衣袖,走了出去。
在马车里,司危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圣旨,他不停回想着刚刚呈祥殿里发生的一切,有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回到梨花屋,司危吩咐周围说自己困了,要好好补一觉,让那些丫鬟不要打扰自己,装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身回到屋里,紧紧锁住了门。
将圣旨放到了桌上,这才松开了手。
手里捏着一个只有半个无名指大的玉佩,那是刚刚皇帝悄悄塞进他的手里的。
他不知道这玉佩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皇帝交给他意味着什么,但是看皇帝小心遮挡的动作,一定是很重要,很隐秘的东西。
仔细的打量着这枚玉佩,很明显这只是一半,被人不规则的分开了,手里这块上面雕刻着的似乎是一根棍子,左右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这么小,又是很重要的东西,自己究竟要怎么贴身带着呢?司危也懒得去研究这玉佩上究竟雕刻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从今日开始,玉佩必定要带在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不久之后,他就能知道皇帝的意思,但是如何带在身上才安全,又成了一个问题。
转身四处寻找可藏玉佩的东西,突然眼睛一瞟,看到摆了一桌的丝绸,笑了一下,心想花了那么多银子,可算没浪费。
他是真的有些困了,没有着急出去,在屋里睡了好久,醒来已是黄昏时刻,拍了拍额头,望着窗外发呆。
草草吃了些东西,提着一匹丝绸向着屋外走去,之前介绍胭子轩的小吏谄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司危想了一下,掏出一锭银子来递到他的手上说道:“上次你给我的消息不错。”
“副都督哪里的话,我是知无不言而已。”小吏也不客气,接过银子就塞进怀里去。
依照惯例,上任之后,头衔才会生效,早上从宫里出来时,赵公公就叮嘱过了,去京师七卫衙门上任的时间是在七月五日,这会才一日,小吏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改口了。
司危也不去纠正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我今日还想打听个地方,你也知道我买了那么些丝绸,如今想做衣裳,可有什么好的裁缝铺。”
“依我看啊,京城裁缝铺虽多,但若是说要能配的上副都督的,那就只有一家了。”小吏收了银子,这会自是眉开眼笑。
“在什么地方,叫什么?”
“地方是在西城,至于叫什么,它还真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司危奇怪了一声。
“是的,没有名字,而且现在若是你自己过去,他家也是不接的,必须是熟客介绍才行,当然依副都督的身份,去过一次后,就可以自己去了。”小吏说的极为神秘。
“不过是要做件衣服而已,弄得那么麻烦,还有没有其他的裁缝铺?”
司危听了摇了摇头,心想这铺子倒像是个黑铺,名头没有,还不接熟客,自己也懒得去弄,谁知小吏笑了一声道:“副都督,你可别嫌麻烦,等到时候做了衣裳,你就知道这手艺有多好了,我听说武会的衣裳就是那家铺子做的,你应当也穿过,知道那舒适的感觉。”
这一说,倒勾起了司危的兴趣,当时他就想弄那样的布料来做衣裳穿,只是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要真是那神秘铺子做的,也好顺便问问。
“那我若去的话,找谁带着,莫非是你?”司危知道这小吏挑着胭子轩的兼差,再挑些其他铺子的也正常。
没想到小吏微微摇了摇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司危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要去找那支怜,这女子还真是个神奇的人,现在觉得京城里面,恐怕什么生意都能和她扯上些关系。
依着小吏的话,那铺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会开着的,所以他也不用等到明日,这会就可以去,看了一眼夕阳,司危估摸着那支怜定还没回来,找她还是要去铺子里。
坐着马车没一会就到了胭子轩的门口,支怜果然还在铺子里,这会客人也不少,司危没打扰她,安静的坐在一边,一直等到了客人都走完。
“怎么着,是想姐姐我了,还是又要买丝绸了?”支怜忙完了手中的事情,笑着坐到了司危身边。
“你应该也知道,我这段日子买了多少丝绸,哪里用的完,今日来是想让你帮个忙的。”
司危两三句话和她说明了来意,支怜捂嘴笑道:“原来是这事,你早些说,都不用将这丝绸搬来搬去,那日我直接差人送过去就好。”
“那你是答应了?”司危问道。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咱们这些铺子啊,都是合作的关系,再说以后还指望你给我介绍些生意呢。”
司危听着尴尬一笑,怎么听这话,自己在她心里也成了小吏那样作用的人。
话不多说,支怜吩咐了店里伙计一些事情,便领着司危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