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副都督，正统领告病了。”
“哦，什么病？”
“听说是患了风寒，今日寅时便送来了病帖。”
司危苦笑一下，心想这也太巧了，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在自己上任的第一日。
走进主营帐中，果然里面除了几个值守的侍卫便再也瞧不见一个人，这三卫，或者说整个七卫是准备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心里不舒服的很，脸上却不能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他这会虽是副都督，但毕竟初来乍到，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做什么，那宫里坐着的那位只把自己放到了这个位置上，再说些信不信的话，但其他的一律没有交代。
究竟该怎么做？
司危扶着额头，坐到位置上，拿起桌上早已摆好的名册，随意翻了两下。
“谢经，孔达，冯经义…”
司危嘴里轻声念着这三卫正统领的名字，心中毫无方向，依照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在七卫等于是个空气，没有人能够听自己的，也将永远处在边缘处，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是祖父司畅，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想不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太小，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
有人轻咳了一声，司危抬起头来向着下面看去，那伏英武笑了一声道：“副都督可有什么交代，若是无事，标下就先去营里了。”
司危皱起眉头盯着他，伏英武也同时回视着，俄而司危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倒是没有什么交代，只是我想请问一下伏参将，关都督可有安排我做些什么？”
“关都督说了，往后日子久着呢，副都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等他这两日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会来找你的。”
“还要两日？他不是就在衙门里么？”
“是在衙门，可是这两日公务实在是繁忙的很，还请副都督稍安勿躁，就在这营帐中歇息，想要什么随意吩咐下去就好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等那伏英武出了营帐，司危便开始注意起黎深来，见他的第一面就感觉这人不像是个士兵的样子，这会越瞧越觉得奇怪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练武的体格，莫非是有什么独门武功才能当上副统领的？
黎深在下面站着，感觉到了司危的眼神，身子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过了好久才听到上面传来一句话。
“你今日忙不忙，陪我去大营各处转转如何？”
黎深的‘是’字还未出口，司危已经轻功一使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大营里到处走着，一路上司危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每走到一处，才让他介绍一番。
要说着京师七卫大营比起连营七百里的规模肯定是小上太多，但毕竟也是守卫京师的重要军队，人自然不会少。
司危刚刚在营帐中的那一小会，已经粗略的看过了名册，自己直属的三卫就有三千余人人，整个京师七卫总算起来恐怕得有小一万了，虽然那关景看着意思是不想自己插手军务的，但这种数据想来是不会作假的。
司危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但他明白第一步自己总要在整个大营里留下印象，让将士们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一路走着，一路和将士们打招呼，这会突然发现，除了校尉以上的将士，这底下的人似乎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排斥，不过一想也能明白，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位置在这短期内是没有希望坐上的，谁是副都督根本没差。
随意转转，再和将士们聊聊天，这一上午很快的就过去了，大营各处都开始生火做饭，司危闻了闻，对那黎深说道：“将士们都吃些什么？”
“回副都督，虽然朝廷拨的银两不少，但毕竟人多吃的也多，要想顿顿鱼肉不太现实，但荤油肯定是有的，每月也有加餐加肉的时候。”
“你平时和他们一起吃吗？”司危点点头，他知道在大营里想每餐大鱼大肉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能荤油吃饱也不错了。
黎深嘿嘿一笑道：“一般来说，副统领以上都是在各自营帐中吃小餐了。”
“那我呢？”
“副都督自然也是自己吃自己的。”
司危摆摆手：“今日啊，你就别回去吃你那小餐了，我也不一个人吃了，咱俩一起去摇光卫里蹭将士们的饭吧。”
“这…这怎么行，你是副都督啊，怎么能…”
司危不去理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前面带路，黎深没有办法，只好闭上了嘴，走前一步。
走在路上，司危也没有闲着，他随意瞥了两眼两旁将士们吃的，心想这七卫的待遇可以啊，每个人碗里都有好大一块肉，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没走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摇光卫的营帐前，可这会他却皱紧了眉头。
这真的是在一处大营里面？刚刚那边在吃肉，怎么这里的将士碗里只有那连绿色都看不见的野菜？
将士们都在发着牢骚，可操练了一上午肚子里实在是饿的很，这会只能边骂上两句，边往嘴里夹着。
黎深刚要喊上一句，却被司危拦了下来，满脸疑惑指着那些将士的碗问道：“怎么回事？”
“标下也不知道啊。”黎深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但似乎是真的不清楚，脸上满是紧张，接着大声唤了一句：“邓校尉何在？”
连唤了三声，从后方匆匆跑来一个中年男子。
“黎副统领，有什么事情？”
“先见过副都督。”黎深先对着他使了眼神，邓校尉赶紧行礼道：“后勤校尉邓六见过副都督。”
司危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这将士吃饭的事情是你管的？”
“是，标下主管摇光卫将士一切后勤事务。”
“为什么摇光卫的伙食和我在其他地方看见的差那么多？”
“这…”邓六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黎深赶紧插嘴道：“副都督问话呢，你快说啊。”
“副都督有所不知，这以往每卫的后勤银两都是上面统一调配的，只是因为从今日开始包括摇光卫在内的三卫都归属于你了，早上命令下来，日后三卫的后勤银两都需要副都督你来分发，这会你还没分，我不知道数目，怕月底没了余粮，也只好先委屈他们一下了。”
司危听了脸色缓和了不少，心想原来是这个缘故，于是拍了拍邓六的肩膀道：“怎么样也不能让将士们苦了，照平常的伙食开吧。”
“副都督，你还是先确定一下账目吧…”邓六叹了口气，话里似乎有话。
司危瞧了出来，低声问道：“账目有问题？”
邓六一听吓得朝四处看了看，很不明显的点了下头。
司危心里有了数，本以为那还未见面的关景是要将自己闲置了，这下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将两人带进了帐里，司危吩咐黎深注意四周，又闭眼沉思了一会问道：“说吧，怎么个问题。”
邓六心里也是想了好一会，似乎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看着司危的眼睛，突然一咬牙说道：“既然副都督问了，我也就说了，本来七卫的一切都是统一安排的，只是因为副都督如今上任了，那这三卫的账目就和其余四位的分开了。”
“这你刚刚说过了，我都明白。”司危点点头。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昨日领银两时，我就发现账目上的银子几乎少了一半，当时我还以为是副都督你已经做好了划分，将银子都拨去了另外两卫…”
“我昨日还未上任，怎么会去划分，再说难道我和你们摇光卫有仇，和其他两卫有勾当？”
“副都督莫怪，当时我也只是感觉到奇怪，所以后来找了其余两卫的后勤校尉，这一问才知道，不仅是摇光卫，天璇和开阳也都如此。”
“原因呢，你们难道就没有去问？”
“问是问了。”邓六摇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凑到司危身边小声道：“本来这话不是标下该说的，只是事关三卫的军心，我实在不忍看到将士们吃的如此不堪，副都督，将士们可就靠你了。”
“你说吧。”司危盯着他说道，“既然三卫如今直属与我，那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邓六像是下定了决心，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七卫的银两是朝廷统一调配的，但是朝廷是不管七卫内部的分配，也就是说银两到了七卫的总账上，该怎么分怎么用就全由都督一人说了算。”
“总有规程吧？”
“是有，不过规程里定的是按功分配，如今天下太平这功劳自然便是守城的次数，以往七卫都是均等安排，只是月初的通告上说，为了迎接新的副都督，天璇，开阳和摇光三卫安排减少，当时卫里的人都开心极了。”
“所以其实是开心的早了。”司危冷笑了一下，或许那关景自从直到自己要上任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是的，这就是他们给的解释，因为当值时间少了，银两自然也就少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会想办法的。”
司危的心情很不好，他知道关景这明摆着是要让自己难堪，让三卫的将士怨恨恨自己，接着让自己在这京师七卫里待不下去。
他也有些明白三卫的正副统领为何都不来迎接自己了，一来或许是关景有了吩咐，二来也是知道三卫恐怕会有怨言，远远躲了等自己来处理吧。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规程本是没有问题的，这按功分配看上去确实很公正，而且通告已经下来，自己总不能强迫着去改吧。
邓六出了营帐后黎深便走了进来，看着沉思的司危也不敢开口，楞站在底下。
过了许久，司危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坐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