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司危仍在不停嗅着,而接迎队伍的人正都直直盯着那个消瘦老头。
“你是什么人!海天傲去哪了?”高澄是认得那印州姑爷的,自然不会像后面的司危以及一众百姓一般,认为印州姑爷是个老头子。
高澄坐在马上,望着这老头,双眼睁的老大。
“哦哦,对了,抱歉啊诸位,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灵光,还未作介绍。”只见那老头向着前方抱拳鞠了一躬,“老夫没什么名声,诸位估计都没有听过。”
顿了一顿,抬起头来,声音洪亮至极,“大幕左都督谷雾!”
“什么?”
老头自报家门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非常震惊和意外,北边的幕国有左右两位大都督,听说都是一等一的豪杰,宣国民间也不乏流传出各种传言,什么雄姿英发,气势非凡,谁能想到眼前的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是其中的一位。
高澄怒不可遏,大声叫道:“虽说如今两国无战事,但今日是我大宣朝登陵指挥使府的婚事,你一个幕人跑出来掺和什么?还搞这种作怪的东西!”
“你是高指挥使家的公子吧。”谷雾笑着摇摇头,“确实有你爹的风采,不过听老头子一声劝,你呀,先消消气,现在就气成这样,一会儿该怎么办啊。”
“你什么意思?”高澄不明白他所说的话。
“唉,我也是好心啊。”谷雾抚了抚胡须,“我大幕岁王殿下得知高指挥使家的千金要和印州海之涯家的公子喜结连理,高兴之余,为表祝贺,命我来送上大礼,不知指挥使府收还是不收。”
雨,在云里憋了一上午,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天地珠帘之间,谷雾那泛黄的眼珠犀利的瞧着前方众人。
高澄驱使着马再向前走了两步:“如果只是来祝贺,我高家自当感谢,可你们的模样,似乎并不仅仅是送礼这么简单,倒像是寻事的。”
谷雾一拍手,“若是高指挥使,想必会欣然收下的,小公子莫非是怕了?”
高澄非常不屑:“你且拿出来看看,我有什么怕的!”
“好,老夫便献礼了!”
雨越下越大,围观群众早已溜了不少,但仍有些人冒雨留下,他们都想看看隔壁的慕国究竟送了什么样的大礼来。
只听一声令下,那四个丫鬟在雨里再一次撒起红色纸钱来,红纸钱沾着水,抛向天空,却瞬间似零落的花朵坠落到地上。
谷雾缓缓走到轿前,抹了把脸,对着众人一声冷笑,将那帘子掀起。
几乎所有人看到帘子后面的情形,都惊呼了一声。
这是一个人,准确的说现在已经不算是了,穿着大红的礼袍,双目睁大,面色惨白,七窍下还有已经干透了的血迹,此时与飘进来的雨水混合在一道,缓缓滴落。头被固定住,直直的望向前方,身体在轿子中保持坐着的姿态,这俱早已凉透的尸体,原本应是今日的新郎。
谷雾似乎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点了点头,指挥两个壮汉将轿子中的‘礼物’抬了出来。
不知是谁悄悄告诉了马车中人,鲜红的身影冲出了出来,掀开盖头,穿过尚处愕然的队伍,奔向泥泞地里的新郎。
高澄见此,立刻从马上飞出去,拔剑站到妹妹身边,二十多个侍卫也同时出列,挡在高家兄妹与那伙慕国人的中间,持枪虎视,就等高名一声令下,让慕国人知道厉害。
“你们是什么意思?”高澄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殿下说,他与高指挥使和海庄主在幕京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尤其欣赏。今日你们高海二府结成亲家,他欣喜不已,自然要送点贺礼来,殿下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唯有这件才能表达他的心意。”
高澄心中咯噔一下,他想不通自己的父亲和海叔叔两人与幕国的岁王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旧事,才能让他送来这等‘贺礼’。
“既然礼已送到,那就不打扰了,诸位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谷雾讥笑一声,摆下一句话,便要上马离开。
“你在我宣国杀了人,就想这么走了?”高澄见老头居然像是个无事人似的,火气更甚,提剑就追上去。
“年少气盛是好事,但小公子也不要太高估了自己,老夫既然敢来,就不怕走不了。”谷雾看着用剑指着自己的高澄,冷冷说道,“海楼山庄虽然地处印州,但那海之涯既不是你朝的官,也不是你朝的人,他身上流的是幕国血,岁王殿下清理自己家门户,我想,即使是你们皇宫里的那位也并不会计较太多。”
高澄早已听不进他的话,提着剑已经刺将过来,谷雾却冷静的坐在马上,微微一笑,没有一点躲避的想法。
而之前那四个撒纸钱的丫鬟,却突然丢下了篮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剑来,齐齐窜到谷雾身前,挡住了高澄的去路。
只一会,五个红色的身影便纠缠在了一起,高澄没有想到这四个看似普通的丫鬟本事不小,以自己的武功,居然被她们死死缠住,一时半会之间还挣脱不了。
那些侍卫也早已持枪冲了过来,欲要相助公子,但又被之前抬轿的壮汉拦截,二十多人面对这八个壮汉,丝毫没有得到便宜,打的难舍难分。
战的激烈,刀光剑影之间,幕国那些个吹号举幡的人里悄悄向前溜出一个矮小的家伙来,贴着边角,快速的绕到香案前,趁着四周的侍卫被壮汉缠身,嘴角一咧,持刀向着新郎尸首边的高家小姐走去。
高澄已经注意到,但四个丫鬟紧紧贴着,将他困在一旁,根本没有空隙出来,眼见那道寒光就要向着妹妹的身上落下,可欲急欲分心,手上的剑招变的紊乱,威力更是降了不少,四个丫鬟趁此机会,招招向着他的命门上来。
高澄咬咬牙,一边挡着,一边想办法抽身,一边又大喊着妹妹的名字,接亲队伍这边的典仪等人也惊呼起来,但高家小姐似乎完全听不到,只是木楞的跪坐在雨里,一动不动。
眼见那刀几乎要刺进妹妹的身体,高澄感觉到了绝望。
矮小的刺客嘴角一扬,对着高家小姐,狠心一刺。
只听得的一声响,刺客感觉到异样,待他反应过来,自己举刀的手已经从从手腕边齐齐断开,带着还未沾血的刀飞向了一边的地上。
“啊!”刺客这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捂着伤口大声喊叫出来,那五指下面断开的地方,血喷射不停,不一会就带走了他脸上的颜色。
他瘫倒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眼前顽皮的笑容印在他的眼里,却显的异常恐怖。
司危虽然习武十年多,但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很少见到武林高手,更不要说看到他们出招了,长这么大,基本上没见过自身所练以外的招式。
所以这个时候,相传最有希望能夺取一等卫的高澄展露起他的身手,司危兴奋不已的看着,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他也想从高澄的身法中,瞧出他的厉害之处,和自己相比又有哪些优劣。
小知了在看到那份‘贺礼’的时候,就不停鄙夷幕国人的行为,大喜的日子杀新郎,简直龌龊。
后来两边打斗起来,又向着司危扇风:“大侠,你既然自诩要当一等卫,怎么不去帮忙?一定要叫幕国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不急,你仔细看,那四个女子,虽然人多,又相互配合,困住了高家公子,但局势绝对是我们占优,瞧!这一剑,那人手掌被刺穿,我觉得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定败下阵去。”司危心中暗道高澄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剑招刚猛无比。
但过了好一会,情况却和司危所说不一样,小知了揶揄他:“你这见识,差的有些远。”
“不应该啊。”司危也是一头雾水,这高澄的剑招非常刚猛,招招带着劲风,那四个丫鬟看着落在下乘,怎么还能缠斗不停,真有如此厉害?
“不好,你看!”小知了远远看到了那个刺客低着头猥琐的踪影,赶紧拍了拍司危,“高家小姐有危险,大侠,你还不快去帮忙!”
司危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点了点头,又是到了大侠见义勇为的时刻,从树杈上站起,也不扶着,左右扭动了两下身子,对着因为他的动作死死抱着树干的小知了微微一笑后,‘穿枝走蝶’飞了出去。
就在那矮小刺客刺向高家小姐的时候,司危如鬼魅一般用手中的玉腰小刃切到他的手腕上。
踢了一脚,将看向自己的倒地刺客踹飞了出去,司危轻呼一口气,还好赶到了。
不远处的高澄看到了这一幕,眼里充满感激,对着司危略微一点头,手中的剑多了些了狠劲。
除了高澄那头,这边侍卫和幕国壮汉的战斗也是异常惨烈,二十多个侍卫活着的估计只有四五个,如今也瘫坐在地上,再无气力。而那八个壮汉全部倒地,没了气息。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本就红色的衣裳染了鲜血,显得愈加的刺眼。
地上早已经聚满了雨水,混着鲜血不时溅起。
司危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叹了一口气,往高澄那边冲去。
高澄的情况似乎仍然棘手,那四个丫鬟虽然身上都被高澄刺中了好几剑,但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即使高澄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仍然难以击退对方。
一道青光闪了出去,提着一柄小刃,在四个女子身边不停的穿梭。
四个丫鬟的阵型被突然冲进来的司危打乱,都后撤了一步,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分作两边,一边继续迎向高澄,一边朝着司危这里过来。
这些个女子和昨日城外遇见的那三个黑衣人相比显然是天差地别,那招招落下的威力,着实让司危吃到了苦头。
初进场时的司危,不知道对手的可怕,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自己被一道内力击打在身上,龇牙咧嘴的他才终于知道高澄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能和这四人纠缠了那么久,不愧是指挥使府的大公子。
司危收起轻视之心,不停的与两人换招。
躲过劈向自己胸前的一剑,司危脚尖点地,一跃向后退去,眼睛看向追过来的剑锋,轻眯一下,随手拔出地上插着的一杆枪,挡在前面。
咔嚓一声,断成两半。
拿着小刃的手一击,将那长枪的屁股拍了出去,另一只在空中接住枪头一段,停住了脚步,再变换姿势,身体向下倒去,脸孔朝上,脚踢踏了两下地面,似箭一般倒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