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瞬间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来，蹲在林风眠旁边。指了指外面，嘴巴做出口型无声问：有人？
林风眠点了点头，陈影一颗心当时就提了起来。明知道地窖门关着，还是伸长脖子，想看看外面什么动静。外面喧闹嘈杂，陈影好奇心蠢动。忍不住伸出手，想推开缝隙看上一眼。
林风眠一把抓住她，肃然摇头。
外面那些人分工严明，不像是常见流民。万一碰到打家劫舍的土匪，探路的官家兵丁。这些人比流民更可怕，他见识过，见到男人抓走，见到小孩就杀，见到女人就……
陈影见他一副不容商议的表情，撇撇嘴，歇了心思。
其实瞄一眼，对方未必能看见。她来了半个多月，统共见过两个人，他跟锯了嘴的葫芦没区别，一问三不理。她得自己亲眼看看，看看这世道。
陈影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总会有机会。
两人屏息静气，慢慢从地窖后门爬出来。雪地里匍匐前行，防止留下脚印。身上沾满了泥雪，一头扎进了猪圈。
紧紧靠在一起，用被子裹住，只露双眼睛。灰白色棉被和雪地颜色极接近，即便有人经过，也看不出里面藏着人。
猪圈在屋子后面，屋内点起了灯，烛光倒影在窗棱上，光影婆娑，人影在光线中走来走去。
这些人今晚应该是不会走了，因为空气中飘来了饭菜味，显然有人在生火做饭。这香味像个钩子，勾得两人肚子咕咕乱叫。
陈影口水泛滥，嗅了嗅鼻子，小声说：“阿哥，我好饿。”
“吃个地瓜？”林风眠摸索着掏出个地瓜来，塞给陈影。
嫌恶的看着冻得硬邦邦的地瓜，“不吃！我要吃米饭！”陈影揉着肚子，狠狠地说：“阿哥，等他们睡着了，咱们去偷吃的！”
“……”
“你不去我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小心点未必能发现，阿哥，等他们睡着了，咱们就去……阿哥你想想，他们那么多人，肯定有不少吃的。下雪做饭麻烦，要是他们一早就走，晚上得多做些好明天赶路吃。”
陈影越想越觉得可行。天这么冷，这些人赶夜路跑过来，不管目的是什么，肯定很疲惫。她只是偷些吃的，随便拿点就走，对方不会留意。
“阿哥，你闻闻这味儿，像不像焖肉？这味儿可真香，比咱们炖的狗肉香多了。肯定放了大料……”陈影咂咂嘴：“炖肉还是得多放大料，焖起来才香！”
“……”
“咱们待会偷块肉就跑。咱们有萝卜，还有白菜。萝卜炖肉，白菜炖肉，多少美味……要不，偷两块就走？要不一块？”
林风眠明知不对，却被陈影撺掇的心痒难搔，终于还是点了头。
陈影裹在被子里呲牙直乐，好话张嘴就来：“阿哥真好！阿哥，你放心，将来阿蛮肯定会让你住上大房子，天天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到时候啊，阿哥吃得烦了，看见那些个鸡鸭鱼肉就烦，嘻嘻……”
林风眠听她胡说八道，被子蒙住眼睛懒得看她。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看见鸡鸭鱼肉都烦，这得是个什么样的神仙日子……她肯定是饿急了，都饿糊涂了！
一个肯说，一个肯听。好容易熬到屋里吹灭烛光，四周安静下来。两人蹑手蹑脚顺着墙根，绕过篱笆院。半蹲在地上，手脚并用悄无声息爬进了院中。
掩在院子中水井边，探头向前望。房门紧闭，门外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布衣兵丁，抱着长矛蜷缩在角落，昏昏沉睡。
陈影眼尖，一眼看见屋子廊下，堆放了不少东西。看颜色闻味道，真是肉！陈影吞了口口水，推推林风眠，指了指廊檐下。和她一样，林风眠刚看见，喉咙不自觉就是“咕嘟”一声！
“等着。”林风眠压低声音说。
半弯着腰，轻手轻脚往那边移动。不大一会，蹿到了廊檐下。警惕的趴在那堆东西阴影里，探出头，查看两个兵丁情况。
兵丁在那头角落，刚好被这堆东西挡住视线。见他们没有反应，林风眠缩回脑袋，开始打量眼前这堆东西。东西不少，有米有油有肉。他记着陈影说的，要吃猪肉炖萝卜，炖白菜。找了块最大的猪肉，塞进胸口。
这块猪肉足有他脸大，塞得胸前鼓鼓。想到陈影看见肯定高兴，他微微勾了勾唇。
装好了肉正想走，瞥见一个木盆里，有一小撮黑褐色的东西，像是陈影说的大料。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抓了两把。
大概是紧张，抓的时候不小心，指甲刮到盆底，发出“咔咔”两声。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刺耳！
林风眠来不及细想，本能反应，立即外后猛退几步，退到了另一面墙边，掩在阴影之中。
两个守门兵丁中，个头略矮那人，被声音惊醒。猛地直起身体，睡眼惺忪四处张望。院里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矮个子挠了挠头，嘀咕道：“奇怪……”再次四周看了看，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就在陈影以为他要继续打盹之时，他摇摇晃晃往林风眠那边走过去。陈影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近，竟像要直接走过去！
那一瞬间，陈影脑海里飘过无数个念头。然而没有一个能自救的法子。她和他实在弱小，跟丛林里遍地大象群里，两只小蚂蚁没什么区别。只要抬抬脚，就能捏死二人！
差一点，再走一步，矮个子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能看见另一边的林风眠。林风眠肯定听到了动静，陈影看见他举起了长刀，做出往下劈砍的姿势。陈影心跳加快，又开始喘不过气来。
离林风眠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矮个子总算停下脚步。撩开下身衣袍，很快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尿完了抖两下，晃晃悠悠走了回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倚靠在门边。
陈影缓缓，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慢慢落回肚子里。
两人静静呆在原地不动，等了好一会。林风眠才敢小心翼翼探出头，看了看门口，接着直奔陈影而来。
陈影一句话没说，紧紧抓住林风眠的手。手心湿哒哒全是汗水。林风眠显然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反手握住陈影，压低声音说了句：“走！”
两人顺着来时路，重新绕回猪圈。惊魂未定之下，都不愿再在这里逗留。反正有棉被御寒，趁着月黑风高，往林子里走，走远些。看天色，要不了两个时辰，太阳就要出来了，不用担心迷路。
林风眠把偷来的猪肉掏出来，脱了外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裹在一起，斜系在身后。棉被夹在腋下，一只手牢牢牵住陈影，头也不回的往树林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