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已经是繁华似锦,绿树缭绕,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年,最大的事情不是难民进京,而是晋帝国的政治巨人,在这岁初轰然倒塌。
杨芷在福寿宫中深居简出,度日如年。但是今天她一身素服,头戴白花,踏出了福寿宫,也踏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宫城。
一路上是被捆绑的族人,一路上是囚车中的兄弟姐妹,一路上也是百姓沿途看的热闹。被押着的人从这里看不不到首尾,每个人脸上是无奈的从容。杨芷在马车中看着街上,泪流不止。人继续往前走着,马车也继续往前走着。
杨芷下来马车,郊外的河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也跪满了自己亲人族人...
“...杨骏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其罪当诛三族,现本官奉皇帝令,监斩!...”行刑官说道。
杨芷在杨骏被杀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她站在马车上,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当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庞氏时,冲了过去。
那日杨骏和杨夫人被杀于马厩,而庞夫人因为去城外送香而幸免,但是不久之后也被收入监牢。
士兵赶紧阻拦,但是当他们看到是太后娘娘时,却不敢阻拦。
“娘!”杨芷扑到庞夫人身上嚎啕大哭。
庞夫人双手被绑在后边,只好用头不断摩擦杨芷,杨芷哭着说道:“女儿不孝,让家族遭此劫难。”
“女儿,你要好好活。你爹不在了,你兄弟姐妹不在了,你的族人也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给这些人料理后事。”
“娘!”
“孩子,娘也要走。今天走和明天走都一样,只是少活几年而已。”
“不不,娘,女儿不会让你走的,不会!”
杨芷又跑到行刑官面前,跪下:“大人,求你放过我的族人吧!”
行刑官看见太后跪在自己的面前,也跪倒在地:“娘娘,微臣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违抗命令啊!”
杨芷见此状:“大人就放过我娘一个好不好?她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了!”
行刑官沉默不语。
杨芷在刑场前哭天抢地:
“大人,我求求你放过我的母亲,我要留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啊!”
“我杨氏一门,辅佐天子,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啊!”
“我父亲,如何谋逆,他连一个儿子、男丁都没有啊!呜呜呜”
“大人,求求你,告诉贾皇后,我愿意做她的奴婢,伺候她,只要她能饶我母亲不死,饶我杨氏一族!”
杨芷泪流满面,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行刑官已经派人前往宫城中数次,可是全部连京城的门口都没有进去。远处又一个传令兵回来,行刑官朝他走去。
“你进去了吗?”
“回大人,小人没有进入京城。城门一侍卫交给臣一个绢帛,说是贾大人让转交给您的。”传令兵弓腰双手将绢帛呈给行刑官。
行刑官拿过一看:
“行刑不得有误,待刑后将太后差人安排进金墉城!
鸾凤宫”
行刑官将绢帛紧紧地攥在手中,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人,是不是宫中来信了!是不是是不是!”杨芷扑过来,跪倒在行刑官面前。
行刑官扶起杨芷:“太后,臣已经竭尽全力,可是皇命难违!”
“不!我救过贾南风!我是天子的母后,他是我的亲姐姐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不不!不!”杨芷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行刑官命人将杨芷拉在一边,然后将桌上的令牌抛向空中。
杨芷发疯的一样想要挣脱拉着她的人,可是四五人拉着又怎么能轻易挣脱。令牌在空中翻转,然后急速落下,掉落在河滩的砂石上。
顿时,天空惊雷大作,灰暗的天空,此时已经犹如午夜,风也随之而起。可是另一边的侩子手,那顾得上天气变化,背后还有一排一排的人等着处斩。侩子手将人后的木板拿下,将头摁在木墩上,扬起宽厚的大刀,风猛烈地吹着,雨也在此时瓢泼而至。
雨继续下着,云已经没有那么厚,天还是暗暗的,但是已经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侩子手将自己的头巾扯下,擦着脸,不知是再擦汗还是擦雨,还是溅的血迹,那宽厚的大刀的刃已经开始卷起,河床之上已经都是血色,随着雨水留进河水中,河水中的尽是鲜红,缓缓地流向下游。
杨芷挣脱,跑到她母亲遗体旁,却欲哭无泪,不一会儿晕了过去。
行刑官连忙命人将杨芷抬上马车,并让士兵护送:“你们将太后娘娘送至金墉城,完事后返回!”
“是,大人。”士兵回答道。
杨芷的侍女太监赶忙说道:“大人,我们要回福寿宫的!”
“你们回不去了,先在金墉城待一段时间吧!”行刑官说完,背手而去。
杨芷的贴身侍女,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太后,“太后啊!您快醒醒啊!”一边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我们回不了家了!呜呜呜。”
马车吱吱呀呀的赶往金墉城。
“我怎么到这里了?”杨芷醒来后,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问道。
“娘娘,我们被关到金墉城来了!”杨芷的贴身侍女说道。
“什么,金墉城!”杨芷从铺着草席的床上掉了下来,贴身侍女赶忙过去扶。
“贾南风,我...真是恩将仇报啊!”
“娘娘!”贴身侍女看到杨芷这个样子哭了起来。
说话间,金墉城外进来几名士兵,“除了太后娘娘,其他闲杂人等一律出城!”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回太后娘娘,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这个,小人就没有必要告知娘娘了!”这位领头的士兵接着给侍女太监们说道:“各位,请吧!那不成要让我们弟兄动手不成?”
几个侍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儿就出去了,还剩下杨芷和她的贴身侍女。
“娘娘,女婢要留下来陪着你。”贴身侍女说道。
“不行!要么走要么死!”领头的士兵说道。
“冰儿,你走吧,出去能走就走远点,嫁个好人家。”
“娘娘!”两人相拥而泣。
“快点吧!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你也走吧,照顾好自己!”杨芷将自己耳朵上的翡翠耳坠取下,塞进冰儿手里,低语说道:“拿着,出去换几亩地,好好过日子吧!快走吧!”
冰儿一步三回头,金墉城的大门在冰儿踏出后就徐徐关上,主仆二人看着彼此消失在门缝中。
冰儿一行人在金墉城外,却也没有得到好的的优待,而是送往不远处的树林进行活埋,只是这一切他们并不知道。
金墉城中,杨芷在偌大的房间内,浑身冰冷,又在刚刚的雨中得了风寒,孤独凄凉涌上心头。还有今日离别的母亲和众位族人,心中思绪万千,一口血从嘴中吐出。杨芷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
杨芷在金墉城中感染风寒,身体虚弱,而恰巧在此时,贾南风又下令将杨芷饭食暂停,前代皇后,今日太后就这样饿死在这座,富丽堂皇却又冰冷的金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