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计划,正如你们所了解的,是针对于世元,甚至是母星系外,是否存在其他宜居星球,以及寻找星系间可用的交通方式的计划。夏禾潇的出现,使得第一个问题成为了一个真命题,所以原先的远望计划变为了星系计划,用于研究空间运输技术。世元上诸多大陆和城邦,都将外星系看作了科技和资源的来源和国力提升的跳板。对于目前尚处于领先状态的卡梅兰多大陆而言,联邦不能允许,几百年积攒下来的领先和代差,被外来力量的介入冲淡,甚至是导致地位的扭转。因此在这一股外星开发的浪潮中,绝对不能落于人后。这是联邦层面的观点。”薇玛的父亲这么说道。
这是第二天早晨,我们受到薇玛的邀请,在海上空港的甲板一侧用早餐时发生的对话。一夜过去,云消雨散,舰队行驶在风平浪静的阳光下,仿佛那个阴沉的,风雨飘摇的昨天,是那么的遥远。停机坪上,洗刷维护得干净稳定的旋翼机,跑道上起起落落的各式飞行机,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水手,以及肆无忌惮啄食着桌边散落食物的海鸟,一切都仿佛在告诉我,我已远离了漩涡,一切都结束了,都回到往日再平淡不过的日常了。
站在我的角度,作为督务家的女儿,我很能够理解所谓的“联邦利益”,或是“发展战略”这一类的东西。毕竟在现有理论下,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莫须有的风险,星际探索所带来的资源和其他方面的巨大收益,是世元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都不可能舍得放弃的。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找到的都只是资源,或是找到了所谓的域外文明,找到的就是如地星这种恰似世元,基础生命和文明相似的地方吧?假设如果找到的是远远比我们发达的文明呢?如果这个文明具有侵略性呢?如果这个文明的资源配置会导致我们手里的资源一文不值呢?”
去年春末,第一次见到夏禾潇的时候。夏禾潇不辞而别的前一天晚上,夏禾潇如此对我倾诉着,吐槽着空间探索。
倚着栏杆,享受着母星光芒的照耀,一望无际的蓝天,和迎面吹来的盐水煮过的海风。我完全不想思考问题,就这么站着放空着大脑。
“给你。”一杯薇玛的声音,塞进我的手里。
“奶茶啊?还有冰块?”看了眼杯里冒着冷气的奶茶,我略微惊奇了一下。
“趁着没化,赶紧喝了。”薇玛拍了拍我的肩,“一大早地就在这里发呆,想啥呢?”
“不早了好吧,按标准时,现在都已经12点了。我在想,我该站哪一侧的问题。”
“其实大可以不必纠结。一艘科考船而已,你觉得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主力舰队出动,大手笔赞助打水漂的项目?”
“钓鱼呗……鱼饵够大,鱼才值得去钓。结果,你父亲不还是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女儿。”
“不错啊,都知道是为了钓鱼啊。看来除了律法知识以外,你现在也开始学会经营了啊?只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没认清啊,终究还是被保护地太好了。”
“保护的好什么啊?我没认清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就比如说,我居然相信友情。”
薇玛微笑着。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还是相信友情为好吧。还有一点,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之所以看上去像是保护,只是不到关键时候,不值得利用而已。”然后,薇玛说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阿娅你这种天真纯净的性格,不适合当领导,倒是适合去做设计师。”
“我也这么觉得。”
“准备一下,过会要离开了。”薇玛转身离开。远处,是一架正准备升上停机坪的飞行机。通体深灰,一看就是先进产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操作着芬鸟一号,将巨大的升力扇折叠下来。然后,向着飞行机推去。
“阿娅姐,那我先回去收拾了。对了,刚才绮丽先生说,好像您的父亲托绮丽先生带了什么东西给您。说是放在房间里了。要不然的话,我收拾完以后帮你拿上来?”
看着眼前的夏禾颜,从刚一见面的怕生,局促,到后来的能够完成一定的工作,再到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短短几十天,一个小孩身上,居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自己了。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整理,这几天,真的是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薇玛小姐和阿娅姐辛苦才是。我也只是听一下电波。”
夏禾颜礼貌而谦恭的神态,就如同一个自幼接受贵族礼节教养的大小姐。
“接下来的旅程,也要拜托你多多关照。”看着已经背朝向我的夏禾颜,我在心底默默地说到。
两小时后。
“莫维娅代言人小姐,绮丽小姐请您随我前往5号机位。”一位穿着蓝白水手服的水兵前来指引我离场。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人提起我代言人的名义身份。
飞行机载着旋翼机和一些看上去就很结实的货箱,慢慢地滑出,进入飞行甲板。两具“塔格拉”型推力发动机开始发出轰鸣。夏禾颜已经可以作为薇玛的副手,坐在本来是塔尼雅的位置上。
大家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年轻与稚气,在薇玛这种自幼训练着承担家族事务的子裔看来,是多么单薄,和无力。
“绮丽139号鳐型特制机,机头朝西,海面风091,5米秒,全跑道位自主起飞。”
在轰鸣声和失重感里,我们再度离开双脚踩踏的实地,飞向仰望着的未知的那片星空。
身后的舰队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随后消失在云的彼端。
“绮丽139,萨鲁托空港离场引导服务终止,联系凡加索11990,再见。”
再见,萨鲁托芙亚号海上空港。再见,天真烂漫的16岁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