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苏家,大唐第一大家,往上三代为官,深受皇帝信任,而今天,长安再无苏家!
“狄大人,老夫求你了,先帝的血脉绝不能断在老夫手中,若能留下这孩子的性命,我愿用苏家全族,换他一条生路!”熊熊大火中,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低声下气跪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恳求道。
老人名为苏安,苏家家主,大唐一代名相,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被逼至灭族之地。
最让他难受的,将他们一家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是他曾引以为傲的弟子,是他以为可以中兴大唐的希望,狄仁杰!
狄仁杰低着头,他不敢看恩师的面容,他怕自己一但看到了恩师苍老的面孔,内心会动摇。
“老师,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要名正言顺的登基,她不希望有任何威胁她的隐患活着。”狄仁杰咬牙道。
大唐不能有李姓之人,任何流着李氏之血的人,无论妇孺老弱,全部赶尽杀绝!
“那老夫做为李唐的臣子,只能拼死一搏了!”苏安猛然发难,虽是文人,亦要执剑上阵!
无数飞矢射出,箭雨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避开狄仁杰,钻进苏安的身体中,将老人射成马蜂窝。
狄仁杰轻轻叹了口气,他举起颤抖的手,用力一挥,这一挥,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转过身,只想逃离此地。
士兵们接收了命令,收弓拔剑,一队人走进还在燃烧的苏家,确定没有任何人能活下来。
府中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无论是死是活,全部用火把将面部烧毁,确保无人能认出。
剩下的士兵坚守在原地,他们要亲眼看到苏府被彻底烧成灰烬,无人生还。
狄仁杰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神色悲凉,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这辈子都要背负着弑师的骂名苟延残喘,狄仁杰扪心自问,值得吗?
他不只是再问自己,更是在质问已经死去的老师,为了李唐的血脉,搭上苏家上百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那个老人只会平静的笑着说,值得,仁杰,我路以尽,今后全都都拜托你了。
想到这,狄仁杰快步朝城西走去,他朝高处瞥了一眼,屋顶上的少年向他点点头,狄仁杰也点头回应,随后闪进一条小巷中。
巷中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一看到狄仁杰,赶紧说道:“狄大人,孩子呢?”
狄仁杰从袖中掏出一粒珍珠,小心的将珍珠交付给巷中人,为了这珠子中的孩子,不知死了多少人。
男人将珠子凑到眼前一看,珠子中一个孩子正在安详的睡着,腰间挂着一只玉镯,男人小心的收起珠子,冲狄仁杰一拜,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殿下出长安,今后的事,全托狄大人了。”
男人说完,火速离开了此地,独留狄仁杰一人。
狄仁杰抬头望天,这长安,已不是他初来时的长安了。
…
长城,大唐的最西边,大唐的子民们为了抵御蛮夷,在此地建立起千里边塞,西起玉门,东至秦阳,黄沙百战,直到今天还流传着古时英雄们的颂歌,留于后人们传唱。
低矮的房顶上,一个少年做大鹏展翅状沿着墙边前行,低下一群仆人们惶恐的看着屋顶上的小少爷,生怕他又想不开了,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少年转过身,俯视着仆人们,乌黑的眸子里思考着什么,然后向前倒去。
“少爷不要!”
少年向前近乎九十度的倾斜,然后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又仰了回去,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失落,暗道:“看来通过找临界点的方法行不通。”然后按住墙头,调动真气,轻轻跳下,推开众人,自顾自的离开了。
众仆人纷纷舒缓了一下心神,要是陈熙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陈熙,年十六岁,玉门关青阳县县令陈雄之子,年纪轻轻便觉醒了天赋,即使是玉门关,也是少有的魔道天才,但就是有点怪。
说好挺点叫喜欢挑战极限,难听点就是,爱作死。
五岁时,一没人注意,小陈熙就会撞墙,还是那种往死里撞的那种,每次撞完后还会做记录,分析不同的力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凹痕。
七岁时,一个人背着陈雄造了一架大型风筝,然后攀上城墙飞到高空时再松手,把老爷子吓出一场大病,也合当这小子福大命大,这都没事,在家躺了五六天就又能下地了。
后来陈雄问儿子是怎么避开看守把风筝运上去的,陈熙说很简单,他自己造了一个升降台,材料则是通过雇人去雇人多次转手后购买来的,资金则是通过帮那些富家子弟写作业获得启动资金,然后再市场上进行融资,总之说的老爷子一愣一愣的,同时给儿子买了十几个仆役,让他们看着儿子,别让他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人多不一定力量大,对于陈熙来说,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一开始这些人还会大呼小叫,后来发现陈熙怎么作都没事,就开始怠惰了,但还是会告诉他爹,于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总免不了被老爷子一顿痛骂。
今天也是作死的一天,陈熙选择了跳楼,但这不是一般的跳楼,他七岁的时候高空坠落都摔不死,更不要说这才十来米高的小平房了,他在跳楼前事先封印了自身的经脉,确定自己无法施展魔道秘术后才开始的。
经过陈熙长年累月的实践得出的计算,当高度超过一定数值时,人会因为恐惧而下意识的运转真气,来减少或者避免下落后造成的损伤,但如果低于一定数值,又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所以,陈熙把他发现的这个高度数值成为临界点。
在这个高度时,心理预估的损伤要远远低于实际损伤,但因为预估值不达标,所以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压制住真气,从而不使出魔道秘术,人就可以死了。
但陈熙忘了计算心理预估值的应变能力了,所以他还是失败了。
他茫然的在大街上闲逛,陈熙很想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和那些做梦都想着穿越到异世界然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中二少年们不同,他十分清楚真到了异世界,他们这些路人甲最后还是路人甲,就算得了主角的命,也不代表可以承受的住。
而他好巧不巧的就是后者,李唐后裔,无数人为了留下他的命死无葬身之地,只希望他成年后可以继承先帝血脉,夺回李家的江山。
可陈熙做不到,他没法回应爹他们的期待,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朝九晚五,过着起床,吃饭,上班,吃饭,下班,吃饭,在网上写点他已经烂透了的小说,然后睡觉,或者打会游戏再睡觉,第二天醒来后继续重复他昨天的生活。
这才是陈熙想要的人生,不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也不要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壮举,陈熙只想当个平凡的人,顶多就在电视前为那些做出壮举的人叫个好,鼓鼓掌,仅此而已。
但老天偏偏让他背负起了一个很重的重担,所以他想死,他不想成年。
恍惚间,陈熙被路边的书摊吸引住了目光,他走上前,顺手拿起一卷书简,书简上用毛笔写下三个大字,李青莲。
他打开书简,在他的印象中,李白好像是唐玄宗时期的人物,他还真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中的李白,会写出怎样的诗词。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是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陈熙记得没错的话,这首诗他上初中的时候学过。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只可惜这是个残本,只有上两句,没有后两句,虽然也能读的通顺。
“诗是好诗,就是少了两句,好端端一首愤世诗变成了写景诗。”陈熙说道,将书简放回原位。
“哦,那请问小哥,少了哪两句呢?”一只清秀的手拿起陈熙放下的书简,女人打开书简,爱不释手的查阅着李白的诗歌,随后绕有兴趣的问道。
陈熙面向女人,一声惨笑,他已经很努力的避免掺和到这些人中了,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低头不语,一番思索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抬头对应该是年长的女性答道:“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女人惊讶的抬起头来,这句诗气象壮丽,对仗工整,尽显青莲之风,寥寥数语,便把凤凰台的景色描绘的栩栩如生,而且承前启后,为最后的结尾打下基础,是难得的佳句,但正因此,结尾更要用心琢磨,更何况少年口口声声说这是一首愤世诗,她很想知道,少年用怎样的绝句为此诗结尾。
陈熙沉下气,初中老师说,李白最后一句是全诗的点睛,前文所有的描写都是为了在这一刻抒发他当时悲愤,不得志。
初中老师说传言谪仙人一直都在为黄鹤楼不能题诗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这首诗不仅仅是他抒发情感的,更是他要与崔颢的《黄鹤楼》一较高下的决心。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女子轻声念诵,她似乎感受到了诗仙的情境,紧握着手中的书简,一言不发,看着远方。
陈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高耸的城墙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缕黄沙飞舞。
“好诗,好诗,小女伽罗,敢问小先生大名。”伽罗弯腰行礼,对于有学问的人,她都十分敬重。
果然,陈熙无奈的一笑,虽然他挺想学某位玄幻文的主角把名字倒过来,但显然在青阳县,他做不到。
“晚生陈氏,单名一个熙字,见过伽罗姑娘。”陈熙也行礼道。
陈熙知道,自己可以悠哉悠哉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黄沙飞舞,隐于其中的人细细品味着这首诗,“很像他的风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