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的门槛很高,而屋内的地面比院子里要低上不少,没有提防下,左牧欢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等站定了,才发现那老太太坐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左牧欢。屋内光线不是很好,亮黑色拐杖反射出的丝丝光亮,使得拐杖更加显眼。
左牧欢微微吃了一惊,连忙作揖道:“老奶奶您好!我...我.......”话到嘴边了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老太太打断道:“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神色不对?到我老婆子这里来想寻个解决之法的?”
左牧欢吃惊更甚,急切道:“是的,还请老奶奶救我。”
老太太用拐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左牧欢坐下:“不急,你慢慢说来。”
左牧欢心中一松,于是便把鬼压床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以及遍寻解决办法的经过,直到最近灵魂出体等前后经过,事无巨细的详细说了一遍。那老太太闭着眼睛,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神情淡然。
等左牧欢讲完,老太太便睁开了眼睛道:“小伙子你的问题我无法解决,怕是让你失望了。”
左牧欢心中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太过难过,毕竟此次前来也没有抱多少希望。于是起身,向老太太作了个长揖诚恳道:“不管如何还要多谢老奶奶,让您费心了。”说罢便要离开。
老太太见左牧欢如此知礼数,赞许地微微点头,忽的开口道:“小伙子,你可知道枫华山?”
左牧欢道:“听过但没去过。”
“嗯,”老太太点点头,“我听说有些具有真才实学的高人隐居枫华山上,你可去试试运气,或许枫华山能够解决你的问题,不过山上鱼龙混杂,你年纪轻轻,需多加小心。”
“多谢指点。”左牧欢抱着一线希望又道,“我眼下神色不对是不是要发烧之类的小疾所致?”老太太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左牧欢只好告辞离开。身后那老太太一直望着左牧欢的背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枫华山东西横跨五百余里,南北宽近二百里,山上珍奇异草,飞禽走兽,奇石飞瀑,多不胜数。山上树木多有枫树,又因枫华山外形近似枫叶而得名。枫华山坐落于号称有十万大山的太乙山脉之中,枫华山虽大,但放在十万大山的太乙山脉中,也只进的前十。
枫华山在周边还是颇有些传奇色彩和影响力的。有传言讲,传说中的修仙修道的修真者不少便在枫华山上隐修,给枫华山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而很多普通人或因向往修真,又或迷茫厌世等种种原因,也多有在枫华山上隐居者。
作为生长在枫华山周边的左牧欢来说,关于枫华山早有耳闻。只是相距有百余里,所以一直没有去过,眼下几乎是走投无路之际,再加上那有些神秘的老太太所说,左牧欢心中有了决定。
左牧欢还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此走上了一条有别于普通人的全新之路。
独行百余里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讲还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终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于是便修书一封,写了自己在外面过得不错,无需担心之类安慰父母的话,又叮嘱哥哥早点成家,孝敬父母。然后把信交给了信差,特意嘱咐了不要告诉家人从哪里寄出的。
临行前,左牧欢想找老太太打听路程以及沿途等消息,不过隔壁老太太的小院大门紧闭,任凭如何叩门也无回应和声响。左牧欢只得作罢,去寻其他人打听沿途相关消息了。
琢磨着打听来的消息,左牧欢拧紧了眉头。安山县距离枫华山百余里地的路上,有两个村庄,第一个村庄距离安山县城太近,无法作为歇脚地;第二个村庄,距离安山县城约六十余里,再往枫华山走便是山脚下的小镇了。
如果要避免在野外露宿的话,第一天必须赶路六十余里到第二个村庄住宿,这个挑战不可谓不小,不过左牧欢一刻也不想等了。在告别老太太的第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便背着行囊出发了。
清晨的安山县城还在沉睡中,除了做早茶的铺子透出油灯的光亮外,其他的铺子房子还沉浸在黑暗当中。
出发约莫一个时辰后,左牧欢早已将行程上的第一个村庄甩在了身后,路上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马车、马匹,再无其他行人。
“要是有钱,买匹马百余里地一天就到了!”左牧欢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钱财的重要性,心中发奋道,“我也一定要腰缠万贯才是!”
虽是白天,左牧欢却越走越怕,生怕在某个没人的路段,那飞奔的马匹上下来一个强人给他来个劫财害命。于是每当听见有马匹的声音传来时,他便躲在路边树后,等马蹄声远了再出来赶路,这无形中让他赶路的脚步慢了不少。
日头已过晌午,虽然粮食和水充足,但对于从来没有长期徒步经历的左牧欢来讲几乎到了极限,双脚脚底早已多了数个水泡,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虽然一上午已经走了三十多里路,但左牧欢不敢停留歇息,因为接下来只会越走越慢。
直到太阳西斜,下午约莫过半的时候,左牧欢来到了一处叫做堂金岭的地方。看到一块巨石上写的堂金岭三个大字,心中松了一口气,因为堂金岭距离路上的第二个村庄已经不到二十里路程。
左牧欢坐下歇息片刻,便拾了几根干柴,生起火来。脱下鞋子,将携带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咬牙将脚底的水泡全部挑破了。干柴燃烧起的浓烟冉冉升起,再加上艳阳高照,晴朗无风,升起的浓烟远远地高过了附近的山头,飘入了天际。歇了盏茶工夫,便收拾了行囊,再次上路了。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时,左牧欢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什么动静,再要仔细听时却什么也听不见了。“累出幻觉来了。”左牧欢自嘲一句,脚下不做停留,继续向前赶路。
刚走没多远,忽的听到身后传来粗犷的声音“妈的,原来是个小崽子,亏得我们哥几个谨慎小心。”左牧欢一惊,下意识转过身来。
身后不远处站了五个彪形大汉,一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粗大男子正骂骂咧咧的看着左牧欢。
“哼,怕是也没什么油水!”另一个小眼尖嘴的男子略有些失望道。
“坏了,这是劫道的!”左牧欢反应过来,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心中害怕,立时转身就跑。
“嘿,你觉得还跑得掉吗?”那一脸凶相的高大男子,迈开步子追了上来。
左牧欢本就精疲力尽,个子又小,被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迫近了身后。就在那男子伸手抓过来的时候,左牧欢忽的一个侧身,斜刺里一把匕首猛地向后扎去。那男子大吃一惊,来不及躲闪只得尽力往边上侧身。呲的一声中,匕首割破男子衣服,紧贴着左肋一划而过。
“妈的,差点着了道。”男子暴怒,一脚将左牧欢踢翻在地。这一脚力道极大,几乎将左牧欢踢晕过去。
“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轻敌,如果被这兔崽子刺翻在地,你就别在江湖上混了。”一名左脸带刀疤的男子冷声道,“快带了这小子走。”说着转身便走,其余人紧紧跟随。
被呵斥的粗大男子挠了挠头,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拎住左牧欢的后领连拖带拉的跟了上去。五名劫匪带着左牧欢翻过两座山坡,径直向一处峭壁走去,穿过茂密的草丛,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山洞里较大,靠里面有一堆杂物,还没等左牧欢看清楚洞内情形,那粗大汉子一脚将左牧欢踢翻在地,用绳子把左牧欢捆了个结实,然后直接举起左牧欢朝那堆杂物扔了过去。伴随着“哎呀”一声惊叫,左牧欢被扔到了杂物堆上,一个反弹摔落在了杂物堆后,差点撞到洞壁上。落地的刹那,眉角磕在了杂物中的什么硬物上,鲜血直流,疼的左牧欢一阵呲牙咧嘴。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流出的鲜血渗进下面的杂物中。
疼痛稍减,左牧欢看清楚了眼前的杂物堆,杂物堆约五尺高,竟是由行囊、包裹之类的物品堆积而成,这些行囊、包裹均被撕开了,想必里面的钱财早被搜刮干净。看来这些匪徒抢劫的勾当已经干了许久。杂物下面隐约有些霉味散发出来,左牧欢扭过头去,却吓的差点晕过去,几乎紧贴自己面部的竟是一个骷髅头,联想到自己处境,控制不住地冷汗直流。
粗大汉子看也不看扔出去的左牧欢,拿起左牧欢的行囊撕开翻找一番:“妈的,这小崽子是穷鬼一个,身上连一吊钱也不够。”说着只留了左牧欢包裹里的铜钱,把其他东西扔到了杂物堆上,抱怨道,“大哥,每次都把这些破行李拿回来,您也不嫌麻烦。”
左脸带疤的男子开口骂道:“我们干的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营生,这些东西虽然没用,但要扔外面引起官府注意,我们怎么办?不小心能行吗?”
粗大汉子见了,立时低眉顺眼,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眼见天色渐晚,五个匪徒便要生火造饭,准备大块朵颐。
“老大,这几天兄弟们也弄了些银子,要不咱们明个去城里潇洒快活一番?”小眼尖嘴的男子笑道。
带疤男子点头道:“咱们干这个图的就是有足够的银子吃喝玩乐,明个咱们去城里多快活几天!”
众匪徒齐声较好,兴高采烈,闹作一团。左牧欢听着众匪徒闹腾,心里越发的惊慌起来,不知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
那刀疤男子坐在椅子上,满脸得意之色地看着其余四人准备生火造饭。也就在这时,忽然靠近洞口的三名匪徒一声不吭的忽然扑倒在地,距离稍远些的小眼尖嘴的紧跟着“哎吆”一声惊叫也扑倒在地。刀疤男暗叫不好,抽出刀来往胸前一劈,叮当一声响声中一枚三棱钉被男子劈落在地。
刀疤男定睛一看,只见洞口处先后走入一少一老两人,两人手握长剑,眉心处都有一个月牙图案。刀疤男手心冒汗,不自觉地用双手紧握尖刀,厉声道:“你二人为何暗下黑手,偷袭我们!”进来的两人却对他的话理也不理,似乎看死人一般望着他。
瞬间杀死自己的四名同伴,又见两人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刀疤男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不等两人说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扔了尖刀不住磕头:“请前辈饶了在下狗命,这洞里有不少金银,全归您二位......”
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子脸上露出厌恶神色:“这些俗物于我何用?”神色一冷间,长剑一抖,剑身隐约透出白光,快若鬼魅般挺剑直刺。刀疤男待要躲闪时,却只觉眼前一花,年轻男子已经站在了刀疤男身后。
刀疤男眼中满是惊骇之色,忽的身子一软扑倒在地。直至此时,刀疤男胸前扑卧的地上才有鲜血溢出。
在杂物堆后面的左牧欢听得真切,吓的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响声。
虽然在瞬间工夫连杀五人,那年轻男子神色却毫无波动,那老者虽是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么。
年轻男子收起长剑,袖口一抖,手中多了五面黑色小旗和一个黑色小鼎。手一扬,五面小旗齐齐地插在了地面上五个方位,那老者抬腿间将五具尸体踢到五面小旗所形成的五边形的正中央。
年轻男子口中念念有词,忽的将手中小鼎向空中一抛。黑色小鼎悬停了尸体正上方,年轻男子脸色由红转白片刻,猛地轻叱一声。只听小鼎中一阵轻响,忽的射出五道黑芒笼罩住了五面小旗。被黑芒一罩,五面小旗突然无风飘舞起来,飘舞的方向正对中央的五具尸体。
见此,年轻男子面色放松下来,对那老者招手道:“叔父,您......”那老者站立一旁,眉头微皱着看年轻男子做这些,见年轻男子冲自己招手连忙摆手,声音沙哑:“我就算了,到了我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丝毫机会了。”说着走到洞口倒背双手,背对了年轻男子不再说话。
年轻男子微微一抿嘴,便盘膝坐在了一面小旗旁边。深吸一口气后,双手打个法诀,一掌拍在了黑色的小旗上。异变突起,五面黑色小旗猛地飘舞的更加剧烈,被五面黑色小旗围绕的五具尸首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于此同时,年轻男子拍在黑色小旗上的手掌血光涌动。不过盏茶工夫,五具尸体便完全变成了干尸。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满足神色,再盘膝坐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站起身来。
老者转过身来,看着年轻男子收起五面黑色旗子和小鼎,脸上带了一丝担忧神色,沙哑道:“噬魂术是修士大忌,如被人发现必死无疑,你还年轻,何必非要走这条路?”
“叔父您也知道,我拜月教自创教以来,除创教祖师月仰天月祖师外,没有一人飞升成功,创教至今已有八百余年,而我拜月教到了今天,已经沦为末流微派。”年轻男子说着说着声音渐转激昂,“飞升为万难之事,我资质也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如若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飞升是痴人说梦,振兴我拜月教也是镜花水月。既然选择了修仙炼道之途,赌上我命又有何妨?!”
老者见年轻男子如此,只得叹息一声,过了良久才沙哑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劝你,既然如此,以后我也不会再劝你了,自当全力助你便是。只是有一条,切不可滥杀无辜,对普通凡人下手!”
年轻男子连忙点头道:“侄儿自然不会滥杀无辜,当时看见这边有浓烟升起,我猜在这荒郊野外的点起火来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不,追踪过来一看,这五人果然是些杀人越货的歹人。”
“好了,我们赶路吧,切莫耽搁了教主的吩咐。”老者点点头道,“这里不能留下分毫痕迹,点火烧了。”一直躲在杂物堆后偷听的左牧欢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年轻男子答应一声,点了火把扔进了洞里。杂物堆本来多有布匹,片刻功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很快填满了整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