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酷暑,亦是离别的季节。
对于从小失去父亲的的小北来说,离别这个词,在他心中总要比别人敏感一些,即便他此时只有十二岁。
“若若,明天,我就要去北京了。”小北站在秋千跟前看着傻傻呆呆得坐在秋千上的林若若,言语间透着百分不舍,和万分奈何。
今天是他们小学的最后一天,告别所有同学与老师后,小北用一根雪糕哄得林若若多陪他在学校里呆一会。
上午十点,学校操场里,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直射在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照耀出两种不同心情的倒影。
小北心里藏着与年纪不符的伤春悲秋,而林若若却没心没肺的吃着雪糕。
对于小学刚毕业的小北来说,搬迁这种大事从来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可是母亲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更让他无力反驳。
“我知道啊,你去北京的日子,一个月前你不就告诉过我了嘛。”林若若一边轻轻荡着秋千,一边小口小口得品尝着眼前和她年纪一样大的男孩为她买的巧克力雪糕,没心没肺回答道。仿佛除了手上的雪糕,其他事都入不了这个小女孩的心一样。
林若若的父亲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要去北京出差,偶尔也会去别的地方出差。所以在林若若的认知当中,她以为小北去北京,就像父亲去出差一样,早晚会回来的。
小北望着林若若一口一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舔着雪糕,样子像极了他家的旺财吃雪糕。小北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纸巾细心折叠成整齐的四方块,小心翼翼地帮林若若擦掉遗漏在她那胖嘟嘟圆润润的小脸上的雪糕残渣。
小北很想和眼前这位认真吃雪糕的小傻妞说,他去北京的意思是,他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去北京的意思是,就像是爸爸去天堂一样,再也见不到了。意思就是,再也不会再有人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拿来给她买零食和雪糕了。意思就是,他再也不能趁母亲值夜班的时候陪她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看通宵的动画片了。意思就是,他再也不能早上喊她起床晚上陪她做作业,陪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可这句话他总也说不出口……
“嘿嘿!”林若若冲着小北傻傻地笑了。这些年来像这种帮她擦嘴,为她系鞋带,还有替她背书包的这些亲昵动作,林若若早已习以为常,也坦然的接受。她从没有想过这些动作可能有一天在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和小北会像是她的爸爸和妈妈一样,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北白了一眼林若若损道:
“人家都说同龄的女孩要比男孩早熟,我们俩明明一般大,住在同一个小区,上的也是同一所小学,还是同一个班。可你怎么看着还像是个幼儿园没毕业的。”
林若若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停下嘴上的动作,双眼瞪得圆鼓鼓,脑袋里也想不出能怼回去的词汇来,只能干吼道:
“你赶紧走吧,你走了就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欺负我了!”
确实如小北所说,明明一般大的年纪,小北就像是一个什么都懂得大人一样,总是能说出一堆她说不出的大道理来教训她。
偏偏他又是自己的上下楼的邻居,偏偏他又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偏偏长得那么的好看,让林若若的爸爸妈妈都特别喜欢他,每次小北去她家,她就能体会到一种小北是亲生的,而她是捡来的感觉。
更可气的是林爸林妈还总是鼓励小北要多多教育她,教导她。每次林若若心里都很是不服气: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班级还住在同一栋楼,他小北凭什么能教育我啊。不就是成绩比我好点,长得比我漂亮点,会的东西比我多点……
小北见林若若傻傻吃瘪无力反驳只能干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低头一笑,薄唇微扬,嘴边的梨涡也绽放出很好看的形状。
随即小北又抬头望着林若若,表情严肃,眼中充满期许:
“明天你会来送我吗?”
“你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啊,我哪能起的来……”林若若想都不想张口就要拒绝,却见小北眼眸下敛,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拒绝。想到自己和小北做邻居这么些年,自己吃了他不少的零食;做同学这么些年,又抄了他不少的作业。自觉理亏,便心软道:
“好吧,我尽量吧。”
小北想到林若若从前赖床的样子,明早要她不到五点前就起床确实有些难为她,失笑说道:“你个小懒猪。说好了明天一定要来哦。”
林若若敷衍得点了点头。
小北和林若若是是同班的同学,也是上下楼的邻居。三年前小北的爸爸英年早逝,妈妈为了维持家计,每天要早起上班,晚上回来的也很晚。所以林若若家就成了小北的托儿所。
应该所有的家长都喜欢别人家的那种成绩优秀,长相俊朗,又聪明懂事的孩子吧。小北就是那种孩子,有事没事还能帮着辅导辅导林若若的功课。所以对于添双筷子就能免费请个辅导老师的事情,林若若的爸妈当然是一百个乐意。再说也谈不上多照顾,小北从不挑食,给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每次吃完饭还会帮着收拾下桌子,抢着刷洗下碗筷什么的。
再看看自家的闺女,每天早晨,小北不到家里来喊她起床她是不会主动起床的。每次吃完饭,碗筷往桌子上一丢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如果小北不喊她去写作业她也不会主动去碰那些作业本。
而且每次去学校接他们俩放学,别的家长见到小北都喜欢的不得了,见到小北会亲切得说:“啊,这是你家儿子啊,长得真帅气,听说这次又考班里第一名,真聪明……”说完还会主动捏一捏小北的脸蛋,恨不得给小北的脸蛋捏通了。
见到林若若时也会亲切得说:“哟,你家闺女怎么又长胖了,听说这次考试又垫底了,该找个好点的补习班了,正好有认识不错的补习班,要不要介绍介绍……”所以林爸林妈每次见着小北,再瞧瞧自家闺女,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走之前,你没什么要送给我做离别礼物的吗?”小北再次期待得眼神望着林若若。
小学毕业前,全班同学都在写同学录和互送礼物,小北人缘一向不错,帮同学写了许多同学录,也收到了许多礼物。可就是没有收到林若若的同学录和礼物。林若若的豪爽得说,他们俩的关系已经熟到根本不需要用同学录来了解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说过段时间就是他生日了,她到时候连生日礼物一并送。小北知道林若若是把拿来买同学录和礼物的钱全用在买零食上了。
林若若听到这话,抬头望着小北。心里想着:这小气鬼,我今天可就吃了他一根雪糕,就想要拿东西换了。
又瞧着小北眼神直直得盯着自己,好像不给他点什么东西,他随时会夺走自己手中的雪糕一样。林若若痛定思痛后,把背上的书包拎到前面用膝盖撑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崭新的奖状,然后一脸深情的正面反面看一遍后,郑重地说道:
“这是我今天刚得的奖状,也是我小学六年来第一次得奖状。听说上了初中以后奖状就更难得到了,凭我的学习能力,说不定这就是我这一辈子得的唯一一张奖状。所以它对我来说有多珍贵你应该懂得吧。送给你,你可要替我好好保管哦。”林若若依依不舍的把奖状递给小北。
她其实不想把奖状作为礼物送给小北的,可有纪念意义又不需要花钱的东西就只有这张奖状了。
“你放心,我会把它当成我自己亲自得的一样好好珍惜的。”小北开心地双手很是隆重得去接那张奖状。
这句话让林若若立马想要反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得的那些奖状证书全都被文秀姨当废品给卖了,要不是你那些参加比赛得的奖杯可以放在展示柜里当做摆件,我想文秀姨也早就给你扔了。我的这个你可千万不能再让文秀姨给卖了。等我们再见的时候我可是会要回来的!”
“我们,还会再见吗?”小北凄凄然得问道。小北知道母亲已经把他们家的房子交给房产中介卖掉了,而且北京有位叔叔在等着他们……
“不会吗?那你还是还给我吧。”林若若天然的反应迟钝,只想着自己的奖状,根本没注意到小北话语中的真正意思。她说着就要收回小北手中的奖状。
“哎,你别这么小气嘛。我答应你,等我们再见的时候,这张奖状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小北说着立马把奖状收回自己书包里,生怕林若若再反悔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