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斜暖,从落地阳台的窗户照进来,厨房里传来剁肉馅的落刀声,节奏欢快,犹如鼓乐。
秦木生抿了抿花白的头发,提起喷壶,加了几下压,如雾的水滴随即喷洒而出,在阳光下形成好看的彩虹。
轻轻掐下几片枯叶随手扔掉,拾掇完,满意的看了看。秦木生来到窗边摆着围棋的矮几,放下遮阳的芦苇帘,想趁豆子还没放学,下完昨天的残局。
邦邦邦!
玄关处传来敲门声,秦木生叹了口气,得了,看来今天又不能下完,总是有人不按规矩,偷偷摸上门来求医。
厨房忙活的保姆也习惯了,也不问谁,擦了手去开门,秦木生尽量不受影响,心思还在棋局之上。
“啊,你们干什么?”保姆惊呼声响起的同时,门外硬生生涌进来几个人。
秦木生皱眉抬起头来,一位脸上带着尔雅微笑的男人已经越过保姆,走进来了。
此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山装,带着金丝边眼镜,虽然斯文,淡然微笑的表情里却透着危险的气息。
门口还有两个壮汉,黑脸的拿着手绢捂住了保姆的口鼻,空气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甜味。
乙醚!
秦木生没有妄动,脑子里飞速分析着眼前的情况,自己没有仇人,一辈子悬壶济世,受恩的人倒是不少,但怀璧其罪,恐怕对方还是奔着自己的医术来的。
能如此求医,来者必然不是善类。
门边传来保姆的呜咽声和轻微的挣扎声,终于慢慢软倒在门边。
中山装走到秦木生身边,恭敬的束手躬了躬身,“秦教授,你好。”
秦木生不答,思考着,手中白子落入棋盘,又伸手执黑子。
“呵呵”男人干笑两声,恭维道“果然是国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有事?”秦木生终于开口,语气和缓,态度从容,有他那个年纪特有的沉稳。
“想请张教授给我大哥看个病。”来人态度自然恭敬。
门口两个黑衣人处理完保姆,带上门便跟进来,分左右站在男人的身后,看身形,就知道是练家子,腰间衣物线条自然,似乎并没有藏着武器。
秦木生收回眼,淡然说道“周一到周五,国医堂挂号。”
来人依然客气,甚至脸上还带有一丝惭愧。“不好意思,家兄不太方便。”
秦木生盯着棋盘,目光如常,“那就带这来。”
“也不方便。今天来是想请秦教授出个外诊。”
“呵,”秦木生微笑了一下,并不意外,“哪啊?”
“缅甸。”
私闯民宅,目无法纪,现在又提到缅甸,对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如果我说不呢?”
秦木生在棋盘上放下黑子,慢慢站起身来,双手背后,自有一派风骨。
“那就得罪了。”最后的笑容落幕,男人的脸色陡然变得冷峻,往旁一侧身道:“动手。”
那两个黑衣人目露凶光,一身肌肉猛然炸起,似乎要撑破身上的西服,在他们眼里,收拾眼前鸡皮鹤发的老头连半分力也不需要,右手边黑脸的汉子率先发难,伸手就来抓秦木生的胳膊。
就见老头,一腿前探,一腿微曲,做了个太极的起手式。
然后自己送上前的胳膊被他的手一盘一带,酸胀的感觉自肩甲传来,立刻用不上一点力气,他竟然被卸了关节。
“啊!”看到同伴吃瘪,左手边额头一道疤痕的壮汉,一拳朝他面门打来,秦木生微微撤步,头一扭躲过拳头,手指做拈花姿势,在他胳膊肘一按,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掌一拧,整个人便顺着他的力道单膝跪了下来。
虽然咬着牙没有喊出声来,可额头却出了一层白毛汗。
“怎么样?还要打么?”秦木生回头,气定神闲的看着中山装。
没有意外,没有惊讶,中山装甚至他还抬手手鼓了鼓掌:“了不起,了不起,秦教授果然圣手。”
秦木生扔下手中壮汉的胳膊,冲门外做个请的手势“不送!
“不急,”那人脸上又堆上笑意“还有个礼物要送秦教授。”说着拿出手机,点了两下,里面忽然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小青蛙,蹦蹦跳,见到娃娃开口笑,小青蛙,呱呱呱……”
童音清脆,却让秦木生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他狠狠的盯着来人,却见后者一脸的笑意不减,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
高手对决,对的是气场,这对视中,他感受到了他的势在必得,他也明白了他隐含之意。
终于,秦木生的目光缓和下来,又恢复成最初那样的平淡如水,随手拿起凳子上的外套,对男人道:“先让我看到小豆子,否则你们绑我去,我也不会救人。”
“没问题,我先安排你们见面,等您一到缅甸,马上专人护送孩子回家,缺一根汗毛,您唯我是问。我的目的也只是给我大哥治病而已。请您见谅。”来人躬身给他鞠了个躬。
秦木生来到门口,低头给保姆摸了一下脉,确定无事,这才开门出去,屋里的三人赶忙跟上,黑脸的汉子胳膊脱臼,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出了单元门,门口停着一辆越野,一行人钻进去,司机立刻开车,出了小区一路加速狂奔。
……………………
徐有才今天晚班,保安队规定两点交接,他家住得近,磨蹭了一会反而有点晚了,本以为对班的大韩会不高兴,一进门却看他盯着园区监控正在发呆。
“喂,干什么呢?”徐有才一边换保安制服一边拍了大韩一下“下班了。走吧。平时不是最积极的么?”
谁知道听到他这句话,大韩一点反应也没有。歪着头似乎还在想事:“老徐,5号楼秦教授你认识吗?”
“嗨,认识啊,咱们保安队有几个不知道他的,国医圣手,一点架子也没有,听说老李还跟他下过棋呢。”
“你说他平时,是不是都喜欢坐副驾驶?”
问这个?
“对啊,听说老头晕车,不坐前面难受。”徐有才扣上最上面的扣子,奇怪今天大韩是怎么了。
“可是他今天坐在后排。”大韩犹疑的说道。
“那怎么了?还不兴人换换口味。”
“他们来请他,肯定是求着他,怎么会不让他坐副驾驶?反而要挤在后面,而且他两边的人凶神恶煞的,倒有点像被绑架了。”
“不会吧?”虽然这怀疑的点看起来很小,但徐有才也有点犹豫。
“那秦老跟你说话了么?”徐有才也开始帮忙分析起来。
“没有,看都没看我。”秦老虽然身份高,可每次隔老远就冲他们挥手,即便开车也会放下车窗说句话的。
“是有点怪,咱小区住的可都是国宝级的,出了事咱们都担待不起,要不,问问秦老家的阿姨?”
“这样好么?万一没事,是不是显得咱小题大做了?”大韩还是有点犹豫。
“嗨,怕什么,问一声咋了!”徐有才拿起桌上的电话,他们可以跟业主屋内的可视对讲进行通话。
“没人接,是不是出去了?”徐有才嘀咕。
“不会!今天晚上小豆子要过来,李姐中午去买菜的时候,还说下午要在家包饺子!”大韩立刻紧张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秦木生家跑,刚到门口,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李姐趴在地上,正艰难的推开门。
“出事了,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