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适逢周末,夏宇出外开车赚钱了,夏雪替她哥哥又当了一回东道主,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蛋炒饭和碎肉汤。虽然很简单,却吃得大家都心满意足。
饭后欧晨回屋里带了简简单单几样证件,连一张像样的简历都没有。
夏雪执意要跟随,欧晨说你好好一个周末就在家休息吧,别跟我们出来瞎折腾。
没想到她居然撅着嘴可怜兮兮看着龙叔,龙叔瞬间被她的眼神融化,说:“她要去就一起吧,反正找工作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多个向导也不怕迷路。”
于是收拾完携带好随身物品就出发了,出了村,坐了好几站的公共汽车。终于到达了欧晨所说的目的地--某大型超市。当他俩走进去的时候,夏雪却呆若木鸡的怔在原地。
龙叔见欧晨没开口,于是就支支吾吾的对她说:“小雪,要不你到处转转,我们面完试找你?”哇靠,居然叫小雪了,龙叔套近乎的功力又提升了,欧晨不由嘀咕道。
小雪回过神,连忙说:“我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你们不用管我,快去吧!”
虽然这是国内知名的大型超市,但是面试官却只有一位,那面试官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办公椅上拿着笔登记欧晨龙叔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你们在C城店做过这个?”女面试官头也不抬的问。“是的,我们在那待了2个月。”龙叔说。
“那为什么辞职?是不是因为做的不好被炒的?”那女子抬起头询问,眼神里尽是你们被我逮到了吧?
欧晨看到她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来也是刚出来工作不久的啊。“因为开学了啊,我们是暑假工。”我说。
“哦哦,不好意思,我本该猜到这点,那你们是大学生咯?有无相关简历?”
“没有哦,我们以为带那个曾经工作过的证件,胜过那张繁琐又没实质意义的简历太多了。”
那女的听完连连点头称是,一点面试官的架子都没了,“那关于薪水方面你们有什么要求?”
欧晨爆了一地的冷汗,没简历和毕业证是因为被学校开除了,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仍假装淡定的说:“我们既然有工作经验,又为贵公司省下了新员工培训的费用和时间,所以希望薪水和福利最起码要和转正的员工的一样。”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大家庭。”说完她向他们伸出了表示欢迎的友谊之手。
当再次夏雪重逢的时候,她手里提着大袋小袋一大堆东西。龙叔热心夺过她手里最大的那袋。没想到夏雪连忙推脱说不用了,不重。
结果龙叔“咦”的一声,边打开袋子边问:“是什么东西,这么大又这么轻?”
还没等夏雪回答。龙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止血贴啊。”
夏雪整个脸‘咻’的一声红到耳根,“都说不用了,你偏要。”
欧晨说:“其实也没什么啊,我们大学那些女人用完直接扔到宿舍楼下的都有。”
夏雪说:“见,见过扔避孕套的,还没见过扔卫生巾的。”
“哇靠,原来你们学校更开放啊,男女混居,才会扔避孕套。”龙叔打岔道。
“不,不是的,只是个别。哎呀你们当我什么都没说行不行?”夏雪害羞得别过头直跺脚,然后又180度大转身说道:“你们面试的怎么样了?”
“面试通过了,下周一开始上班。”欧晨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毫无关系的事一样。
夏雪兴奋的差点牵着我们的手跳起舞来:“你们好厉害,第一次面试就过了。我一直在担心以后毕业面试和找工作,紧张死了。”
“这,这其实也没什么。”欧晨脸上挂满黑线,“咱们快走吧。现在挺晚的了。”
其实在大型超市找工作,是欧晨和龙叔出来流浪前就计划好的了。第一,他们被开除就已经没有了大学的毕业证,即使有了毕业证,现在的大学生都泛滥了,一个职位一百人竞争。第二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在一个地方长住,也没必要找一份太过正式太过按部就班的工作。
回家的时候,适逢下班高峰期。在这座大都市里,大家都忙碌着生活和工作。龙叔提议搭地铁然后再转车,我欧晨坚决不肯。原因是他曾经上下班高峰时间搭地铁,结果我被挤到午餐都吐出来。
于是三人又奢侈一番叫了辆计程车,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了,没想到上车之后才发现是一动不动。现在除了飞机,其他交通都瘫痪了。欧晨和龙叔坐在车里胸闷憋屈,这样的塞车情况在C市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而夏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通,居然在车里睡着了。最要命的是,她的头轻轻的依偎在欧晨的肩膀,看着她睡着的可爱模样,欧晨就只能僵着坐在那一动不动了,不然就会惊醒她。她身上散发的阵阵体香钻入鼻子里,差点没把欧晨弄的神魂颠倒,欧晨赶紧打开窗深深的透了口气,压抑内心的躁动。
龙叔坐在副驾驶座转过身来对欧晨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小子艳福不浅。欧晨苦笑不已,因为龙叔居然伸出双手抓在他自己的胸部,牙齿咬着下唇,一副享受的表情,发出阵阵“噢利噢”的声音。
欧晨早对龙叔的行为举止习以为常,但司机大哥就吓坏了。他别过头,一脸惊恐地对龙叔说:“小伙子,我很爱我老婆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这座城市已是华灯初上,若是坐在车里不看窗外的建筑物和注意天色的变化,是完全感觉不到车在缓缓前行的。
龙叔也睡着了,司机大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这种速度。但是后面的私家车司机显然已经崩溃了。欧晨转过头,发现他正不耐烦的拍打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本来井然有序的排车长龙竟像平静的湖面因一滴水珠的滴落,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刹那间,整条道路都沸腾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长按喇叭。龙叔刚睡着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给吵醒,显得很纳闷。夏雪则是略带歉意的抬起头,说我睡了很久吗?你的肩膀酸不酸?
欧晨微笑着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在四周都喧闹的时候,缄默是给自己最好的镇定剂。
在很久以前,欧晨喜欢一个人徒步去登山,然后爬到最高峰的时候,坐在山顶发呆。这一切并非欧晨喜欢登高望远,而是觉得当一个男人站在最高峰,坐在山顶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是最有气质最帅的时候,当然,如果这个时候有美女路过,那就正中欧晨下怀了。
无奈爬山的美女是有的,但是大多是弱女子。不可能有事没事攀那么高的山来欣赏欧晨的气质和帅气。
于是,葫芦山就是他最常去的地方。这山低且不陡,只要脚步不快,很快就能爬到最高处,假设实在懒得走路,还有一条水泥路可供车辆直接开上山,所以欧晨完全不用担心没有女孩子路过这里。
那天清晨,日还没出,正当欧晨背着小包钻行在山间的林木中时。一阵非常刺耳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然后又以非常短促又令人发麻的刹车声结束。
欧晨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青年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开车的那个头皮都磨破了一半了。后面那个被摩托车的尾气管压着小退动弹不得,如果这样一直压着的话,估计他的脚要被尾气管给煎成七成熟的牛排了。
天才灰蒙蒙的亮着,肉眼只能看到四周十米内范围的物体,出事的摩托车前方没有任何行人,他们怎么会突然刹车呢?
欧晨的脑袋一片混乱,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越想头皮越发麻。正想要过去救援,却发现双脚像灌了铅一样的举步维艰。
正当欧晨做完思想斗争准备救援的时候,有一家老小几口人从山顶一路小跑下来。欧晨看到一个小男孩手上拿着急救箱,他老爸正掏出那个摩托罗拉的老手机打电话报警。
一切紧张而又有序的进行着。
当欧晨被他们发现的时候,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像丈夫等待妻子分娩般束手无策走来走去的瞎转悠。
小男孩替伤势较轻的那个包扎好后,转过身来,以他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老气的语气对欧晨说:“你没受伤吧?吓坏了吧?”
那是欧晨第一次认识龙叔,稚气的脸上有几分同龄人没有的老道和刚毅,剪着中分头,穿着人字拖就跑出来了。
“你没事吧?该不会被撞傻了吧?来,转个身我瞧瞧哪里受伤了。”龙叔边说边用手把欧晨整个人像音乐盒里面的小人原地转了两圈。
当欧晨晃过神的时候,救护车和交警已经到了。他是整场车祸的唯一目击者,但是笔录的那位警察很明显不相信他们是“自残性车祸”。
那个开车的司机的身体已经被盖上一条白布,救护车都不用上,尸体躺在马路中央,直接等灵车来了。后面那个伤势较轻,精神还算良好还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否则就算欧晨嚼烂舌头也没人相信。
“我叫邱书龙,很高兴认识你!”
当坐在山腰的沈欧晨抬起头,一个微笑着的少年,伸出了他的友谊之手。而他的背后,一道旭日正在缓缓升起,阳光透过他身体的轮廓,竟是那样的刺眼,那么的明亮!
龙叔的家位于葫芦上顶的一间大屋子里面,这是他爷爷下岗前,看管的旅游景点区分给他的房子。除了雷雨天轰雷震震,夏天蚊子多到随手一挥都能打死好几只外,这间大屋子找不到其他瑕疵。冬暖夏凉,空气清晰,鸟语花香。
山路的坡比较缓,但是拐弯很急,如果车速快又踩刹车,那就等于急着去见阎罗王。他们一家对于车祸早已见怪不怪,所以每当听到山间传来刹车和碰撞的巨响时,本能的都会跑出去救人。谁都不想每天出门都看到离家不远躺着具面目狰狞尸体在那。帮人等于利己,当一切变得习以为常,也就理所当然了。
龙叔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妹妹叫邱书婷,但是他并不用因此努力赚钱来供妹妹读书。这也算是欧晨见过的所有兄妹中的一对例外。龙叔在认识欧晨之前,所有人都叫他阿龙。无奈认识了欧晨这样一个喜欢把别人的名字反复琢磨,正反颠倒然后起外号的人,才有了龙叔这个外号。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交友不慎。
欧晨对他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就认‘名’吧。你老爸在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估计没想到你长得这么老气,不然就可以避免这个外号啊。
龙叔曾经谈过两场恋爱,根据他的回忆,初恋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那个时候流行交笔友,就是会有人往你学校寄一封随机的信,大致是:XX学校XX班XX号同学收,内容大致是你好。我是来自不同的城市或学校和你同年级同个班同个座位号的谁谁谁,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做个好朋友。老师说。从小学会书信来往有助于提高作文水平……
当时的笔友只是通过书信来往,有时候连性别美丑都一无所知,有些真诚交友的会在信里面留一张小照。或者写上家里地址方便以后书信来往,大部分写信都有老师在背后审核的,毕竟这馊主意也是当时老师兴起说能提高语文水平,交到志同道合的好友。
但是龙叔的老师却凑巧没这么教,所以他成了全班唯一有笔友而缺乏心理辅导的老师。想当然的,龙叔觉得这是某个躲在阴暗角落对他苦恋而不敢表白的小女孩的婉转告白。
这再次说明了龙叔的早熟不仅仅是外表,内心早就熟烂了,还可能有点恶臭。
在那纯真的年代。他们保持着收到信马上回信的良好习惯,虽然他们同在一个城市,却未曾谋面,只靠字里行间的蜜语甜言,你侬我侬。这样一来那位负责这条线路的邮差大哥就显得异常厌烦,三年来就像颗乒乓球一样被两个人弹来弹去,而且写信的人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一直写到毕业那年。
那年他们决定给对方寄一张照片,龙叔骑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左手摸着马屁股,右手比了“耶”的手势。看龙叔那淡定的眼神,很明显木马并没有启动,不然龙叔早就摔个狗吃屎。龙叔在照片后面写了一行字,大概是这样子的:“总有一天,我会骑着白马,从天而降,迎接你,我的公主。”然后他嚼了嚼口水,伸出舌头,在信封的封口处添了一圈,然后满怀期待的在笔迹未干的收信人的名字上深深款款的吻了下去。这一吻,竟是吻别。
从那一封信起直到现在,龙叔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不知所措,究竟是邮差把信丢了,还是她搬家了?龙叔尝试过洗过一张照片,给她重新寄了过去。依旧石沉大海,一去不回。这样的挫折使龙叔情绪低迷自我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闭关的期间他读遍了所有不幸的爱情小说。只要男女主角最终的结局生离死别阴差阳错而不能在一起,龙叔就会暗爽不已,原来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
当看到书里的男女破除重重阻碍终成眷属,他就会打从心里的幻想他们婚后肯定更多波折甚至闹离婚。这样的精神胜利法在龙叔的身上大放异彩。等到龙叔出关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带有一股无法抵挡的自信心。只有哪个女的跟他对上一眼,都会被他强大的自信心给吸引过去,当然,只仅仅停留在好奇。
但是这一切在龙叔眼里,就是那个女的被他迷住了。唯一一个真正被龙叔的自信心迷住的,是他的第二春,小言。
此女对龙叔可谓奉若神明,每当龙叔写出一首诗歌或者随便感叹一下天气真好。小言都会由衷地赞美一番。无奈好景不长,当小言发现除了她赞美龙叔之外,身边的人对龙叔的文笔不敢苟同。他们一唱一和,却没有听众。
这样一来,小言也渐渐觉得腻了。
小言离开龙叔那天,龙叔忽然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只剩一条内裤站在湖边。他看着湖水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黯然神伤。然后他缓缓走进水里,试着让湖水淹没自己。
没想到这个湖在92年早就被一家陶瓷厂污染,周边污水排理系统不畅,周边的居民平时拉屎拉尿全部排入这个湖里面,导致水质发臭。当湖水淹过眉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样臭死也太狼狈了。于是他假装潜水,在湖里游了一圈又上岸了。
当救援队赶到时,他正吹着口哨,用外套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后,双手提着袜子和鞋子,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若无其事的离去。留下一脸楞逼的众人,还有骂咧咧的询问是谁报假警的救援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