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大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沈蔚然推开窗，如絮般的雪花随着风掠进屋中，不时有几片雪白打在脸上，凉凉的，让人神清气爽。
沈蔚然思绪飘飞，犹记得当年也是这样的雪天，陈清菱从陇西来到丞相府，虽说她们从未见过，可她的表现却亲昵十足，让她不由得对这个表妹由衷的喜爱了几分。
只是，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从那一刻起，她的命运，沈家的命运，就全然沿着一条不归路走去了。
“小姐，外头风大，您可莫要站在风口受了凉。”翠柳端着热茶壶走进来，见沈蔚然站在窗口，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过去想要关上窗。
沈蔚然抬手拉住她要关窗的手笑笑：“无碍，站在这里看雪景可是极好的，翠柳，今日可是腊月十九？”
“是，小姐。”翠柳点点投诉道。
沈蔚然回身坐了下来，翠柳忙为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热气升腾，氤氲着在眼前结成了一团迷雾。
还有六天便是当朝太后的生辰，那也将会是陈清菱来到京城的第二天，也是那一天，她与陈清菱一起见到了大皇子谢成恪，当初因着她心思单纯并未看出陈清菱的野心，如今想来，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存了勾引谢成恪的心思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
见沈蔚然端着茶不喝，愣愣的盯着前头发呆，翠柳不由得小声问道。
“没什么，收拾收拾，准备去陪祖母用晚饭吧。”沈蔚然摆摆手，敛了眸中的深沉。
翠柳点点头，心下却有些疑惑，自从落水后，自家小姐就好似变了个人似得，动不动就会陷入深思，全然不似从前那般，似乎存了很多心事。
一晃五日便悄声而过。
外头天还未大亮，沈蔚然已经站在了衣柜前仔细挑选着，碧桐翠柳二人站在一旁，实在不太理解自家小姐的用意。
纤手自各色的衣服上掠过，最终停在了一件藕粉色的襦裙之上，“今儿便穿这件吧，碧桐，给我梳个简约的发髻。”
翠柳拿了衣服，碧桐赶忙着为沈蔚然梳妆打扮。其实以往沈蔚然对装扮并不十分在意，今天这番做法确实是惊了两人。
一番梳洗过后，沈蔚然满意的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有小厮前来禀告，陇西陈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沈蔚然也不耽搁，叫着碧桐翠柳先来到了大堂。
沈易泽早已经等在那里，见沈蔚然进来，正准备打趣几句，却被她这一身装束惊艳了着了。
一身藕粉色的襦裙，腰间系上一条玉色的腰带，将那纤细的腰肢勾勒的更是迷人，薄施粉黛的小脸白里透红，轻盈的发髻上只簪了跟通体透白的玉簪，整个人都流露着一种端庄贵气的感觉。
“我说然儿，你今儿这是转了性子？”沈易泽上下打量着，不由得啧啧说道。
沈蔚然耸了耸肩：“总得在外人面前有点模样不是，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才不能丢了爹爹和祖母的面子呢。”
“为父倒是没想到，我的女儿还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沈振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蔚然转身就见他与沈赵氏正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看。
“爹爹，祖母。”沈蔚然施施然一拜，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大家风范。
“走吧，也莫让人等的太久。”沈赵氏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说道。
丞相府门口，陈清菱早早的下了马车候着，生怕让人说她不懂礼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握着的手微微泛起了湿汗，在陇西虽说她只是个庶女，但也见过些场面，可现下是到了京城，丞相府的门头都比她陇西家里的门头大了数倍。
顺着敞开的大门向里看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正朝着这边走来，陈清菱只觉心跳的异常的快，下意识拉住了一旁小丫头的手。
“小姐，您怎么了？”
“没……没事，晚菊，我有点紧张。”陈清菱小声说道。
“晚菊陪着小姐，您莫要紧张，这也算是您的家啊。”晚菊小声劝慰。
听了这话，陈清菱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晚菊说的对，好歹她身上也有沈家的血，丞相府，也算是她的半个家才是。
犹自想着，沈家的众人已经来到了府门口，沈蔚然抱着汤婆子看着面前低着头的陈清菱，面上闪过一丝冷意。
她一身灰青色的长裙，外头罩着一件看起来成色并不好的披风，裙摆处沾染了泥水，已经有些发黑，小小的发髻上出了几个珠花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看起来哪里像是个商贾人家的大小姐。
“清菱拜见外祖母，拜见舅舅，拜见表哥表姐。”陈清菱急急下拜，擎等着人开口。
沈赵氏微微皱眉，连话都不想说，瞧着自家老祖宗如此，沈振轩只好接过话茬：“冰天雪地的莫要跪了，起来进去说话吧。”
“多谢舅舅。”仿佛得到了特赦，陈清菱缓缓起身，见众人转身后才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丞相府。
沿着主路进去，陈清菱四下看着，那模样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陈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即便是再有钱到底也比不上丞相府，单那花园就已经抵得上陈家的五分之一大小了。
沈蔚然走在前头，微微扭头看去，只见陈清菱也正瞧着她这边，唇角勾起一丝无声的冷笑，很好，游戏这就要开始了。
一行人进了正堂，待沈赵氏和沈振轩坐下后，沈蔚然与沈易泽才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
“你也坐吧。”沈赵氏懒懒发话，纵是心中不喜，可到底也得顾全沈家的面子才是。
陈清菱原本站在堂中，冷不丁听到这话一脸震惊，转而便再次拜谢：“谢外祖母。”
沈蔚然百无聊赖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歪着头看向陈清菱：“表妹生的如此清丽娇秀，当真是得了姨奶奶和姑母的真传。”
“表姐过誉了。”陈清菱扯出一个笑意，抬头看了沈蔚然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好似生怕做错了什么一般。
“噗嗤！”
沈蔚然忽然笑出了声，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谁知她竟当做是夸奖，还真是教人笑掉了大牙。
“然儿你又淘气了。”沈易泽忍着笑转头：“表妹啊，你可要万万担待，然儿是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素来爱开玩笑，你莫要在意。”
陈清菱这才反应过来这话中之意，脸色是青一块白一块好不尴尬，而沈易泽紧跟着的解释更是让她无法反驳，若是她在意了，跟嫡长表姐赌气，那就是她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了。
由此，她也只得隐忍，笑笑道：“清菱自然不会在意，表姐开玩笑说明表姐是把清菱当成了自家人。”
自家人？
沈蔚然冷哼一声，是啊，当初她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可结果呢？
“然儿，清菱才来，你莫要胡闹，让人看了是什么样子！”沈振轩语气严肃，但眉目中却丝毫不掩饰对沈蔚然的疼惜。
沈蔚然耸了耸肩：“知道啦爹爹，表妹，你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表姐言重了，清菱哪里会放在心上。”陈清菱低着头小声啜喏道。
“老身听说你祖母祖父都还健在，怎得就非得送你来京城呢？”沈赵氏端着茶杯喝了口，淡淡问道。
陈清菱心下一惊，着实没想到沈赵氏会这样问。
略一思考，陈清菱低低开口，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回外祖母的话，清菱本就是庶出，如今父母早亡，嫡母将清菱视做眼中钉非要除之而后快，祖父祖母无法护得清菱周全，才……才不得已麻烦外祖母和舅舅……”
听了这话，沈蔚然挑眉一笑，这副说辞倒是跟前世毫无二致，只不过听者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当初觉得她甚是可怜，可现在看在眼中，却没有半点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