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阳城南城,这南城所在的城墙,是被青原国攻击次数最多的城墙,也是主要的正面战场,仙阳其他两面城墙都有高山悬崖环绕,入城之地极为狭小,北边的城门更是直接建在大江之上,易守难攻。
作为骑兵实力强大的青原国,只在骑兵有强大的优势,其他军事力量十分羸弱,所以南城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住着的都是前来支援的士卒,许多房屋早就被拆,建成大量的行军大帐。
这也是宰执到仙阳的第一个命令,前任郡守明知南城十分重要,但是就是没办法将南城变成军营。
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商贾居住的房屋,许多商贾根本不在乎国家是谁掌权,他们眼中利益至上,更有甚者私养家兵,根本就是城防的最大隐患,但是这些商贾都是手眼通天之人,在仙阳城都说的上话,自然命令不好执行。
直到宰执前来,将不满这个决定的人当场格杀,这才将军营驻扎,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拯救了整座仙阳城。
许钱从排污口探出头来,本就难闻的身体此刻更臭了,但是他早已习惯了忍得住,根本没有在意,刚看了眼外面,又立刻缩了回去。
只见排污口外,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传来,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卒正举着火把从他眼前走过,还好许钱这个排污口有着许多杂草遮掩,所以刚刚那一大胆的举动没有被发现。
小心的观察了许久,发现了来来回回巡逻士卒的巡逻规律,就在一波铠甲声走过后,许钱从排污口钻了出来,但是去哪里他又犯了难,印入眼帘的却是看不见尽头的行军大帐。
一阵铠甲声传来,许钱不得不退回排污口内,他不敢随意闯进去,这可是军帐,乞丐爷爷让他一定要远离的地方,万一里面有人,他就离死不远了。
排污口内,许钱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对这些臭气也适应了许多,趴在排污口的通道内,满是骚气的尿水和充斥着臭味的糟水从他的身体四周流过,他没有在意,心里却想着:一直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也不知道这比千山城大好几倍的城市,里面的食物是不是会好吃很多,乞讨时会不会有人施舍白面馒头,白面馒头可香了。
想到这里许钱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唾沫中还混杂了些臭气,回头通过排污口的杂草看向城内,许钱眼中充满了向往,他更不想回头出城,他知道他们这些难民是不会得到安置的,顶多打发点东西,让他们各自再回原地,所以他想留下来。
突然,一道充满热气的尿液不断的从城内排污口向下溅射,许钱赶紧伏着身子,小心的向后挪了几步,透过杂草的缝隙看去,却是一位身穿伙夫军布衣的军中伙夫,在这里撒尿,原本凉飕飕的污水通道在这股尿液的加入,变得暖和的许多,臭气和骚味也在这股热气下明显了许多。
只见那伙夫抖了抖,提了裤子就回头走进一处营帐内,许钱赶紧伏身向前挪了几步,双手接触之地比四周土地却是湿润暖和了些,死死通过杂草盯着那伙夫的行踪。
一般伙夫去的地方都是有吃食的地方,说不定有吃的,许钱被打吐了后,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果不其然,那伙夫进了营帐后,手中却是提了一袋面粉和一些腊肉,看的许钱口水都流了出来。
安静得等候那些巡逻士卒离开,贼头贼脑的看了眼四周,许钱再次出了污水口,向那伙夫进去过的大帐走去。
走进了大帐前,许钱小心的蹲下,四周观望一二,轻轻的掀开一营帐布帘的一角,往里看去,发现没有人,心中稍安,又是一阵铠甲摩擦声,许钱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缩进营帐内。
进入营帐,许钱脑袋都是嗡嗡的,他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回过身子,却是让他将所有的烦恼全都忘却,只见这座营帐内的桌子上,摆满了腊肉腊鱼,白面大米,中间一个通道仅仅只能一人在内行走,到处都是吃的。
从没吃过肉的许钱吞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抓住一只腊猪腿,想要从有他一人高的桌子上拖下来,却使了半天劲怎么也拖不动,随着一股虚弱感从他的手臂传来,许钱脚下一软,拿着腊猪腿的手也松开,他的力气用完了。
既然拖不动,许钱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干脆爬上了桌子,一屁股坐在桌上,身上衣物沾染的污水也滴在桌上,一股骚臭味将这里的腊肉味面粉味全都压了下去,原本已经适应污水池里脏臭的许钱在这干净的地方也皱起了眉头。
但是空空的肚子促使着他不管不顾,拿起腊猪腿,对着一处肉多的地方狠狠咬下去,顿时,许钱整个脑袋都被牙齿上传来咬到硬物后的反震力给震得晕乎乎的。
本就起了个大包的额头在这一下反震中,又开始疼了起来,许钱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揉着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看了眼猪腿,嘴中一股苦咸味,让他也不知这肉到底是好是坏。
看了眼腊猪腿上留下了一排小小的牙印,也根本没有见到它有任何被撕开的迹象,许钱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心中再次发狠,说什么也得吃到肉,对着腊猪腿他咬过的地方不断使劲。
终于,许钱的脑子传来一阵清脆的“咯吱”声,门牙突然一空,两个大门牙深深的插入在腊猪腿层次分明的红肉之中,头上的包,肚子的绞痛顿时再起,一时间三痛交加,直接将许钱疼懵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才舒服了一点的许钱,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牙龈,心中没来由一阵怒火充斥脑海,随后又脑子内一阵清凉,怒火被压了下去。
“好想吃肉啊~怎么就吃不着呢?”
许钱捂着在流血的牙龈,喃喃的说出声,随后叹了口气,看向那一大箱白花花的面粉,走了过去,翻下桌子,许钱来到那箱面粉旁边。
虽然面粉没有味道可言,但是也是食物,哪怕吃不到肉,许钱感到十分的满足,足足吃了好几捧面粉,许钱再也吃不下了。
一阵久违的困意将他的脑袋包围,许久没睡一个好觉,这次吃饱了,眼睛也止不住闭了起来,又担心被发现,随后惊醒,于是许钱躲进面粉箱背后,将瘦弱的身子死死的蜷缩在一个角落内,这才安心的睡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操练声将许钱吵醒,帐内的黑暗,也被帐外透过布帘钻进来的阳光驱散许多,许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刚想舒展身子,却被帐外的说话声吓得往箱子后面缩了不少。
“老丁,大帅说宰执下令让我等准备肉食,迎接追击青原畜生的大军归来,我等可得好好准备一下,要好好的招待一下那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我觉得要不是宰执到来,这一仗那可就说不定咯,再勇猛的将士那也得看是由谁领军,要是还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我等那可就是等死了!”
“嘘!莫要乱议!我等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上头的事让上头头疼去。”
随着帐门的帘布被掀开,昏暗的大帐里顿时充满了阳光,两个身材粗壮的伙夫走进帐内,其中一名就是昨晚在排污口撒尿的伙夫。
只见他进了帐内皱着眉头,手指粗壮的大手在鼻子前不断的扇风,嫌弃道:“这是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
另一位伙夫也是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用鼻音对着身旁的老丁说道:“我也不知道,老丁,你是不是在此处屙尿了?”
老丁听到这句话,顿时一巴掌拍在那伙夫的后背上,怒道:“莫要胡言乱语!这可是大罪!”
“咦?老丁你看!这腊肉上有许多血迹,还有两个...”伙夫走到放腊猪腿的桌子前,看着深陷在猪腿上的两颗门牙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伸手将门牙费力的扯出来,一脸惊诧道:“好家伙,门牙!这是哪个孙子在这里偷吃了?还他奶奶的把门牙给磕掉了,腊肉没煮都敢下嘴,真狠啊!”
躲在面粉箱子后面的许钱听到这句话,心中忐忑,不断小心的向箱子后退缩,生怕被发现。
“妈的,又是那些小兔崽子,一帮新兵蛋子,不杀敌就算了,还吃的多!一帮怂货!”老丁嘴上抱怨了几句,虽然疑惑这军帐中的臭味,但是也没再多想。
拿起桌子上的腊猪腿,与另一位伙夫又拿了许多挂在帐内的腊肉,便离开帐内,临走的时候还嘀咕着:“妈的一帮龟孙,半个时辰后这臭猪腿就是你们的午饭,让你们偷吃!”
等到两个伙夫离开后,许钱小心的从面粉箱子后面的空间中挪出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将面粉箱内的面粉抓了一把塞进口内,使劲咀嚼,艰难的咽下。
口中低声道:“半个时辰后,吃午饭?我得等一等。”
说完许钱又缩进箱子后面,心中默数着时间,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一阵盔甲摩擦声夹杂着嘈杂嬉笑声不断在帐前经过,直到声音消失,许钱才小心的挪出身子,从怀里拿出一方粗布,这是之前他捡来装行李用的,但是一直没用上,毕竟是乞丐哪里来的行李。
倒是现在派上了用场,一把一把的将面粉放在粗布内,小心的将粗布折成行李包的样子,背在身前,做完这一切,许钱小心的挪到帐门处,掀开布帘的一角向外小心观望。
发现外面巡逻的士卒已经消失不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欢喜的呼声,听声响不是士卒的而是城内民众的,许钱二话不说溜出大帐,寻着声音小心走去。
许钱一路担惊受怕,躲躲藏藏的走在各处军帐之间,却没有遇到一个士卒,似乎都去吃饭了,直到走到一圈由简易木头围成的木栅栏的地方,那似乎是隔离军营和普通民众的简易围墙。
许钱发现了正在欢呼的民众就在木栅栏外不远处,心中欢喜,小心的看了眼守在栅栏断层处的两个铁甲护卫一眼,从背向他们的无人之地悄然翻了出去。
仙阳城,中央城区,最为富丽堂皇的府衙。
这里住着如今南巴国的当朝宰执许学勤,也是在南巴国城池不断失守后,临危受命主导了仙阳城大胜之人,他的府衙不断有兵丁巡视,来往之人看向府衙之时无不心生崇敬之意,都是放慢脚步,生怕耽误了这府内宰执思考国策,对于南巴国人来说这是位大贤,对于仙阳城人来说,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此刻,这富丽堂皇的府衙一处偏僻的角落,一双白嫩的小手搭上了墙头,墙里头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使劲,好半天,终于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只见这双大眼睛贼兮兮的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大眼睛顿时化作一弯倒着的月牙。
又是一阵使劲,大眼睛孩童终于爬上了墙头,露出了真实面容,却是个浓眉大眼,清秀非常的富家公子哥,只是衣着却是个仆役布衣,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东西,倒是他自己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嗨呀!这些家伙还想困住本少爷,我可是当朝宰执的孙子,许独清明白不?独清独清,众人皆醉我独清,啊不,是举世皆浊我独清,嗯!对!我独清!
嗨呀!还是皆醉好!爹娘醉了就没人管我,丫鬟仆役醉了,就没人跟着,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哈!”
身高不过四尺的许独清站在墙上叉着腰,仿佛这个世界其他人都是傻子,他最聪明,只是乐极总会生悲,这个道理一直都会存在。
“谁在那里?!”
“大胆!谁敢擅闯宰相府!”
“快!去看看!”
许独清嚣张的声音根本没有掩饰,那些守护宰相府的士卒,个个都是战场上活下来的百战之兵,哪怕此刻距离上百米,那也是能听得清这里动静的。
“咦咦咦~~~嗨呀!”
许独清听到守卫的声音,顿时慌张,整个小身子在墙上也开始站不稳,不断摇晃,口中咦咦咦的个不断,为了不被发现,许独清看了眼墙下的草垛。
心里想着:这可是前几天就准备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没办法了,情急之下还是别管那么多。
想到这里许独清闭着眼睛,嗨呀一声,向着那草垛的方向跳下。
一阵重物入草声传来,满头满身都是稻草的许独清,一脸惊喜的从草垛中冲出了头,顺便将嘴上的稻草扒拉开,呸呸呸了几声。
“嗨呀!本少爷还真是聪明!”
结果这一声得意成了那些守卫的指路明灯,顿时守卫的声音传来。
“在那里!”
“快!”
许独清听到守卫的声音和脚步声,已经离他很近了,吓了一跳,赶紧闭嘴,小心的脱离草垛,往身旁十几米的一处巷口跑去,这可是他逃跑大业计划中的一部分,巷口另一头就是中央大街了,那里玩的东西可多了!
作为宰相孙子的他,从小就对计划这个词耳濡目染,只是他爹他爷爷都是用在官场上和战场上,他则是用在跑出去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