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折腾,顾贤强忍着恶臭终于把梅姬送回到卧房里。
“情路难——行路难——”
“清风不度醉呢喃——”
梅姬倒躺在床上,脑袋悬在床边,嘴里还念叨着刚才的话。
顾贤本想着离开,却又害怕梅姬喝大了又捅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只好留下了。他先倒了一杯冷茶,再将梅姬扶正之后灌入口中。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照顾过人,要不是梅姬对他有恩,他才不会如此“忍辱负重”。
“你好臭啊...”梅姬闻到顾贤身上的呕吐味,拧着眉头捏着鼻子把脸躲在一旁。
她倒开始先嫌弃上自己了,顾贤只觉得委屈。
“你嫌臭你有本事别往我身上吐啊...”顾贤看着身上成片的呕吐物无可奈何,本来还会反呕的,后来干脆习惯了。
“真是欠你的。”
顾贤自言自语的说道,梅姬却坐了起来脱下一只鞋扔了过去。
“本小姐用不着你同情!不就是爱错了人嘛,孤独终老又有何不可?我要挣好多好多银子,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嘻嘻!”
顾贤看着梅姬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初计伏成当年的话:“我要挣好多好多钱,买好多好多药,救好多好多人。”
一晃都半年过去,物是人非。
不过梅姬居然有点不堪回首的情史,这也引起顾贤的注意。能让这位女强人看上眼看如此念念不忘的人,到底能有多大能耐?
再看一身污渍,还真没兴趣聊下去了。
“都多大岁数了还本小姐,三十出头都该给人当娘了。”顾贤小声嘀咕着,缓步走到梅姬身旁。
“君不见——”
梅姬又要作诗,顾贤实在受不了突然想起来“五十两”里曾说过人的身体上有处安眠穴,稍稍用力击打即可入眠,于是一掌下去,梅姬终于老实了。
“梅姐姐今日好好睡一觉吧,等我回来再还你嫁妆。”
顾贤对着呼呼大睡的梅姬说道,转身轻轻合上房门,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次日一早,顾贤同地师被传进宫去准备出行事宜。宫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一趟一趟的搬运着此次出行的行李。太后矫情,有不少东西八成怎么去的怎么回来。可没人敢说什么,谁叫人家乐意呢。
太后坐在御花园的一处,让地师为她好好算一卦。顾贤站在凉亭外眼巴巴的瞅着,心想着地师应该知道什么该说怎么不该说吧。
“此行是否有异?”玉太后问道,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她怎么说都快奔七的人了,还被逼着赶这么远的路,心里总有些顾及。
地师摇了摇头,说道:“太后放心,此行不会出现任何差池,水患消除百姓安乐。”
“那地师可否给哀家算算,哀家的命数?”玉太后的声调压的很低,低到一旁的顾贤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地师又摇了摇脑袋,同样避着顾贤说道:“人的命数不定,全由自己的造化而变。”
太后斜眼看了看顾贤,其实心里早就对这小伙子起了疑心。为何地师偏偏让他跟着,能兴风水这一说看起来像胡诌。
“太后是不是在好奇这位小公子?”地师一眼看透玉太后的心思,转而问道。与其等她将信将疑,不如先发制人给顾贤挣个机会。
“地师好眼力,那就烦请地师给个解释。”语罢,太后直起腰身坐好。她每日都会练习五禽戏,所以体格子也没差到哪儿去。
“此人名唤顾圣贤,是老夫偶然在山林间认识的。”
“顾圣贤?哀家怎么听着那么眼熟?是不是...前些日子渔阳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赌神?”
玉太后的声音没有一丝掩盖,全都一字不漏的传到顾贤的耳朵里。没想到自己昔日一赌,名声全都传到太后他耳朵里了。
顾贤听着自己莫名躺枪,干脆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对着玉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小民顾圣贤见过太后,祝太后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玉太后上下打量着这位衣冠楚楚的男孩子,倒是个体面的人儿,怎么就和传说里的赌徒联系到一块儿了呢?
“一直以来也没跟你说过话,把你当作地师的伴随了,没想到原来是位渔阳城内有名的人物。”
这老太太的语气听起来甚是祥和,可这话听着顾贤浑身不舒服。好像有贬义,又好像没有,令人琢磨不透。
“太后恕罪,小民只是贪玩,偶然去过一次赌场开开眼界,却没想到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这个时候只要认错就对了。只要他态度好,问牛答马也不会遭记恨。
“你这错认得倒是勤快,哀家也没说有何不妥。只是那种地方向来乌烟瘴气,你还年轻,少去为妙啊。”
玉太后看起来慈祥和蔼,可顾贤就怕她这样。她越是这样,就说明对自己就越有所顾忌。
“太后不是好奇老夫为何要带着这小子嘛?这便是其中缘由。”地师随和的将话题一转,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
“因为赌?”
“非也,这小子是炉中火命所以带财,只要不遇见泉中水命,遇谁都是带运的。”地师言之凿凿不像是瞎说,太后从来没听过这些,也觉得新奇。
“那哀家是什么命?”
玉太后说着说着,从袖中掏出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习惯,随身带生辰八字的习惯可算是给人开眼了。
“山头火,遇炉中火为超凡入圣格,主胸怀天下,特立独行。”
地师掐指一算,双眼放光。玉太后一把岁数也没听出个什么,但是看样子这小子跟自己命相好像挺搭,留在身边估计不错。
“所以地师的意思是,这孩子适合留在宫里?”
“正是。”
一会儿的功夫,玉太后一下懂了不少。原来命数竟然这么有趣,要是早认识地师也不至于如此。
思虑再三,她又问道:“地师,那什么命与哀家相克呢?”
“大海水和天河水。”
地师的话音刚落,晏勋带着皇后满面春光的踱步而来。
晏勋今天穿了身银光闪闪的妆花缎龙袍,头上的发冠由白色金丝打造还镶嵌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欧泊石。
旁边的皇后可谓国色天香,更是令顾贤瞧着一见如故。
这不是,以前在不知书局和广胜楼都出现的五福蝶姑娘嘛?原来晏勋两口子平日里都这么闲,一个开书店一个看书店,一个去吃饭一个去端菜?
五福蝶今日也是一身银色妆花缎凤袍,如月光倾泻而下,头上戴着的银色凤冠只有凤凰脑袋上有亮点芝麻绿豆大小的欧泊石作眼睛。
引起顾贤注意的是她腰间系了一块凤凰羊脂玉坠,和当初计伏成捡的那块龙纹的应该是一对。
“儿子给母后请安。”晏勋绕过顾贤直接对着玉太后作礼,就好像丝毫不认识顾贤似的,演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儿媳给母后请安。”五福蝶也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和往日顾贤所见的她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免礼免礼,你们来的正好,快让地师给你们算算命。”
玉太后慈祥的笑着,挥了挥手让顾贤继续外边儿候着。接着让晏勋和五福蝶坐在了自己对面。
“母后难得对这些事情上心,可见地师是有些真本事的。”晏勋笑的十分爽朗,他倒是真的挺好奇顾贤找来的这是何方神圣。
“皇上真是谬赞老夫了,敢问皇上是哪年生人?”别人不懂不过顾贤明白,地师能在这儿和颜悦色的跟这帮抢夺自己家园的人算命全都是看着自己的面子,当真是委屈他了。
晏勋想了想,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晏勋正是大海水命,与玉太后犯冲。地师依稀记得顾贤说过昱国皇帝是向着顾贤的,不能除,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撒个谎。
“皇上是大林木命,遇太后山头火命为大吉。”
太后听了之后神色放松了许多,好像心里有什么担子放下了似的。倘若她知道亲儿子克她火命,会不会痛下杀手呢?
“地师,可否为本宫算上一算?”五福蝶起了兴致,又说道,“眉眼弯弯笑靥如花,不得不说晏勋好福气。
算了八字,五福蝶是大林木,对谁都好。只不过如此算来,顾贤今年18岁、五福蝶19岁、晏勋23、玉太后62,五福蝶小晏勋四岁,如若同为大林木一定会遭人怀疑。
“皇后乃剑锋金命,遇太后而言是极好的。”剑锋金遇大林木皆不吉,虽然是胡扯,不过地师也没敢说出口来。
这些五行命数对于他一个巫咸国人而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陪他们聊半天也纯属只是为了给顾贤铺垫些好路程。
聊了半天,玉太后的心结也终于放下。环视四周却不见梅姬的影子,便问道:“梅相怎么还不来,这都多久了。”
想起昨夜梅姬醉酒的模样,顾贤的冷不丁的打起寒颤。倘若知道梅姐姐昨天醉成那副模样,他说啥都要把尚孜煜拉上,这样也不会挨浇。
迟迟未到,恐怕是还没睡醒。
顾贤怯生生地瞟了一眼晏勋,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这个时候如果说出梅姬未到的实情那么一定会引起老太太的怀疑,既然要做戏那必须做全套的。
顾贤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