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
方无愧等人一路奔逃,途中将惫惰的黑鳞角马均供以方无愧疗伤。待方无愧用铁爪于马颈处吸干第八匹之后,身上毒血也已清换了大半,功力恢复至七成上下,回想此战枝节,越想越不对劲。
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方无愧心思缜密,转念一想:若是仇家寻仇,那在自己不支倒地后对方断无不乘胜追击的可能。如果说对方是因为失血过多,一时调理不过来的话,那这半天下来,后头却完全没半点追兵的迹象,这也不像是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
这说明那小子要么是真疯,恰好遇上他们耍一回疯,要么……
就是盯着他们护送的狐女!
而方无愧在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巧合的!
再说败逃事小,没有完成天鹰府所下指令事大,那样一门上下恐怕都难逃其责,方无愧忠心耿耿,自然不容许此事发生。想想詹天应断臂重伤之余,犹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一定要控制住一个龟妖孙女时的模样,方无愧料想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能罢手。
“启禀少主,老夫左思右想之下,那小子实在不像是寻上门的仇家。老夫决定回头查看:若是狐女还在,说明那疯子与其没有关系,那么我将她带回便是;若是狐女不在,那他必然是在装疯救人,这样他有所顾忌,多半也不是我对手。”
待得方无愧向阎少杰阐述自己的推断,请求让少主回总坛,自己带人留下反攻之时,阎少杰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方老,家传血功我是知道的,你说那小子被吸血之后应该已是强弩之末,不成气候了吧?”
“呃……回禀少主,依老奴看,任何人在被抽取那么多血液后,都不可能保持战力,除非有类似我们这种迅速以血回功之法。而且如果对方还想着救人的话,更是必败无疑。”
“那方老你还剩几成功力?”
“少主莫要担心,那小子只是仗着血液恶毒古怪,不然早已命丧老奴爪下。虽然我只余五成功力,但只要不动用粹髓血爪功去吸他毒血,抓住机会将他一击毙命便可获胜。”方无愧故意将自己功力说低,以突显自己对敌之勇。
“那好!我们一起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方无愧这一下吓得是魂惊魄颤,原本之前撤退就是怕对手在他受伤之际对少主不利,现在自己打定心思回去鱼死网破,少主再跟着不就是将自己一番苦心作废吗?
“少主万万不可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主在门中安心等候老奴的好消息即是啊!”
他又哪里知道少年心思,阎少杰自觉刚才仓皇逃命,面子已经大损,如果自己再一个人躲回家去,岂不是颜面尽失吗?
“我知道犯不着与那个乞丐置气,但如果不亲眼看到那个臭小子被碎尸万段,我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方无愧再劝道:“一旦少主有遇不测,老奴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阎少杰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定:“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我们速速杀回去吧!放心方老,我一定远远观望,不会教你为难的。”
闻言如此,方无愧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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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确实赌对了,此时的陈后确是已经外强中干。
不出半刻,血爪门众人已围将过来。
只可惜陈后并学过没有像样的运气法门,否则过了大半日,真气却不至于恢复得如此缓慢。看来只凭借自己摸索出来的一些剑气,实在难以正常与世间的各门各派为敌。
“走!”
稷专见对方人多势众,立马释放“麻风熏”布散四周,扛起犹在昏迷的苏梨后撤。
方无愧看到陈后身边有个之前打跑的妖修,先是一惊,不过也知道此妖在被自己重伤之后已然不堪一击,所以没太往心里去。这时稷专释放毒气,并带着二人退逃,方无愧也不急一时,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只等毒气散尽自己便可一网打尽。
陈后几次想接过苏梨以免稷专撑不住,可是稷专一概以不敢劳烦为由拒绝,想必是对他犹存顾虑,担心敌我散乱之际陈后抛下苏梨。
“方老,为何不直接冲杀入毒里?我看这毒也不厉害啊,这样追下去何时才是个头?”阎少杰眼见自己这边优势明显,方无愧却迟迟不肯逼近,由是询问道。
“少主莫急,不远处就有一处地方名叫困龙坑,远望两山夹立,看似可攻可守,但实则两山下封困无隙,唯有一天然大坑,在地下呈一锁龙之局。只要朝那走了便断无他路可走,只能步步入坑,最后深陷其中,插翅难飞。”
“希望如此。”阎少杰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三人来到一处山坳,此地入口狭窄,地势险要,料想只要将毒气放向入口,旁人难以进入,便能稍作缓歇。
可当走进去后,愕然发现自己进入了死胡同,两山相夹之间竟没有出路,只有底下的一处大坑。
“不好!他们是有意将我们围逼入此地的!”稷专幡然醒悟。
“没办法了,只能先入坑再说,坑口布撒毒气,还能撑住一会。”
地下坑洞宽敞开阔,宛如宫室,显是人为凿设而出,穹顶由大片石板砌成,下面残垣断柱错散,更有无数白骨堆砌角落。陈后深感奇异,再往深处走,发现有首诗题于洞深处的石壁上:
“龙困此时野,……开。乾乾夕惕若,或飞他日天。”
只是第二句前四字像是被人挫毁,不辨原迹。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陈后通读道藏,自然知道这是易学乾卦中的一句断语,意思是说君子应该终日恪守方正之道,即便到了晚上也不可以懈怠,放松警惕之心,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灾祸发生了。
但这句话放在困龙坑中又有什么含义?看着那突兀的“开”字,陈后心想:莫非龙困于野,只需要夕惕若厉,便有机会能飞龙在天?
“可惜这诗句有所损毁,不然我们也许能从字里行间中找到生路出去。”陈后说完不经意地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