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原本应该在睡觉的沈时峥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在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惊惧。
唐苏一惊,手中本就拿不稳针筒掉落在地。她没想到已经睡下的沈时峥会忽然醒来,更没想到自己的“秘密”会被沈时峥发现,所以这样针锋相对的局面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想过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唐苏颤抖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得要命。她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索性就闭了嘴。
然而结缡十年的夫妻之间,很多事情哪里需要说出口?他自然懂她内心深处最无法消磨的执念。
唐苏无力地靠在墙边,眼睁睁地看着沈时峥捡起她手边的针筒。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就见他把针筒和药剂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不说话,沈时峥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她从冰凉的地砖上抱起来,一路无言地抱回床上去。
沈时峥给她掖好了被角后便转身离开了,唐苏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变凉。
他是生她的气了吗……可是唐苏却不敢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唐苏感觉自己血管中的血液似乎都要渐渐凝固,门口终于再一次起了动静。
她觉得难熬,其实也就过去了几分钟而已。沈时峥端了杯温开水进来,走到床边,扶她起身,喂她喝水。
他动作很轻,像是捧着最珍视的至宝,温柔到近乎虔诚的程度。
唐苏再也忍不住,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埋头在他坚实温热的胸口,情难自已地哭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唐苏又心痛又内疚,她心痛自己的愿望怎么那么难实现,又内疚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沈时峥替她承受那么多。
而现在,因为她的擅作主张和一意孤行,还要让沈时峥跟着她担惊受怕,跟着她心疼……
唐苏想,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一种东西,是人没有办法改变的?是不是命运就决定了,她没有办法和沈时峥孕育生养一个孩子……
“时峥,你……”唐苏在心里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可真要说出口时,竟是那么难。
然而似乎料定她要说什么,没等她开口,沈时峥便直接否定了:“酥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需要孩子,我有你就够了。”
“答应我,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抚着她浸满汗水的头发,唐苏心都揪成一团。
“可是……”
“没有可是,”沈时峥的语气,自有常年居于上位的威严,亦有让人无可辩驳的笃定,“我的世界里,有一块糖酥就够了,我没有心力再去照顾一块小糖酥,也怕小糖酥会分走你的爱。”
“所以,我的糖酥,你心里也只有我就够了。”
唐苏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重新投身回工作。容醒那期《女王icon》卖得不错,虽然比起自带流量的谢昀凉那期来说有些下降,但还属正常波动,算得上有惊无险的一期。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甄选之后两期封面人物,广告商定标,内页定稿,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正当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沈时宴打电话来,一接通,就是噼里啪啦一阵哭嚎,“大嫂!大嫂!你快回来啊,爸要被大哥气死了!”
唐苏一愣,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但手上动作却没耽搁,一边保存文件关电脑,一边找车钥匙,“宴宴,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要说沈家有谁是能把长辈气死的,最有可能是沈时宴,最不可能的就是沈时峥了。向来稳重孝顺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惹家里长辈生气呢?
唐苏脑筋有些转不过来,那边沈时宴又哭上了,“哎真的,不骗你,爸气得跟大哥动了手,皮带都抽断一根了!”
沈父从来没动过这么大的火,沈时宴也这么是吓傻了,唐苏不敢再耽搁,一路飞车赶回老宅,还没进去门,就被院子里的沈时宴拉住了。
“大嫂,先别进去了……爸这在气头上,别被误伤了……”沈时宴眼巴巴地看着她,拽着她袖子不撒手,显然是得了沈时峥的死命令了。
“是不是,跟我有关?”唐苏冷静下来,脑子也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我……”沈时宴支支吾吾不肯说,正当这时,大门忽然来了,沈时峥从房里走出来。
唐苏下意识地望过去,他西装搭在臂弯,衬衫有些皱,头发都显得有些凌乱。
沈时峥迈下台阶,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一如既往地温雅自持。他走到唐苏面前,低声道:“走吧,酥酥,我们回家。”
唐苏直直地望进他眼里。
他眼底有些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她都无从得知,但是至少证实了沈时宴那些话不假。看他身上这副狼狈的模样,是真的挨了打了。
向来孝顺的男人,和家里长辈爆发了那么激烈的矛盾,能为了什么原因呢?
唐苏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去想,她不敢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那一面,这个男人究竟为她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她心头一酸,劝不住软下气来,“时峥,要不你……”
“没事了。”沈时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溢满温柔,然后牵过她的手,上了车。
“大哥……”沈时宴怯怯地,小声开口。
“好好照顾爸妈。”沈时峥只留下这样一句吩咐,别的,却没有再说了。
唐苏心里很好奇,今天在老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看到沈时峥的脸,她就不忍心让他再为难。
于是她就这么一直憋着,一直压着,直到沈时峥忽然开口。
“酥酥,我结扎了。”
车内本就狭窄逼仄的空间,忽然刹那间好像连空气都被卷走。唐苏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又感觉自己好像是幻听。
“你说什么……”
“所以酥酥,别再动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沈时峥打着方向盘,车子开进小区,眼看着他们的家越来越近,“我不需要一个孩子去延续沈家的血脉,这件事时唯和宴宴都可以做;对于我来说,如果有孩子,我会承担起一个好父亲的角色,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觉得遗憾。因为在我心里,我这辈子的使命,就只有你。”
唐苏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车子停在车库门口,唐苏开了车门下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好像这一秒她才回到现实一样。
“沈时峥,你觉得为了我,值得吗?”唐苏声音颤抖着,心也颤抖着。
他也跟着下了车,目光殷切而虔诚地追随着她的身影。他的目光好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绵软细密的大网,温柔地将她包裹住。
“那些沿路的风景,你若爱看,我就陪你看。你若不爱看,我们就绕路走。”
沈时峥笑了笑,似乎是牵动了身上哪处伤口,神色凝滞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酥酥,这是一场相伴一生的修行,我希望是你陪我走。”
这个男人,极少说“爱”字。但是唐苏却知道,他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