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为了帮沈妙青摆脱“票房毒药”这个标签,背地里默默帮她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沈妙青并不知道,她一门心思都投入到了下一部电影的拍摄中。
其实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而越是想要,往往就越难得到。
沈妙青目前就处于这样的怪圈中。
说起来她的处境比大多数的同学都要好太多了,常年有戏拍,收视率大多不错,话题度也够,同龄小花中算得上二线前排,接近准一线。演技不算很差,也拿过一些没什么分量的小奖项。
一切都恰到好处得令人羡慕,只除了一样——她扛不起票房。
出道这么多年来,但凡是她参演过的电影,几乎票房就没有过亿的,所以她不光顶着“票房毒药”这个响当当的名号,还有“千万票房”的标签。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是对比隔壁的“五十亿影后”,她这个“千万票房”听起来就像是斗地主时“四个二带俩王”一样搞笑。
要是换个脑子正常的人,干脆就会回头去拍电视剧了。钱也不少赚,还能少挨一点骂,永远也不用再面对“票房毒药”这么令人尴尬的称呼。
可是沈妙青偏不信这个邪。
越是失败,她就越不甘心放弃。但凡有机会,她都会牢牢地抓住。心里始终都怀揣着美好的愿景——万一这一次就成功了呢?
人生总要尝试,沈妙青就是那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典型。
可这个圈子里,资源本就有限,好资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人怎么容得下沈妙青这么得天独厚的任性?无论大家当面怎么捧着她,背地里看不惯她的人却是多了去了。
网上黑沈妙青的人从来都不少,只不过最近刮起了一股“邪风”。尤其是在她担纲女一号的新电影官宣之后,那股邪风瞬间就刮成了龙卷风。
“818某小花和金主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跪求秦老板赶紧把毒药小花娶回家吧可别祸害人间了”“烧钱像烧纸一样捧,那个沈妙青的商业大佬是被下降头了吗”等等话题都爆了热度,从靠潜规则上位到私生活混乱再到演技差人品low,沈妙青几乎是从头发丝黑到了脚趾缝。
秦越气坏了,当即联系集团公关部该删帖删帖,该控评控评,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才腾出工夫来去找沈妙青——没错,这丫头又失联了。
沈妙青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要不是确定她人在剧组没丢,秦越怕是要急死。等他匆忙赶到片场时已经下午三点了,就见沈妙青穿着一身破衣烂衫,鸡窝头里还掺着干稻草,抱着饭盒扒拉饭的样子活像是好几天没吃上饭了似的。
她坐在角落里,很明显这不是剧情需要,而是她今天真正的午饭。
秦越心疼得要命,甩开大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沈妙青身边,湿漉漉的目光粘着她,给她摘头上的稻草的动作简直温柔到不行。
“别碰我!”沈妙青连声制止,“我吃完饭还有两个镜头要补,稻草位置要是变了就该有穿帮镜头了。”
秦越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乖乖地收回来。
他心里忽然涌起浓到化不开的酸涩。外面的血雨腥风传得那么厉害,她仍然能够丁点儿不受干扰地坚持初心,在拍戏时竭力追求每一个镜头的完美,诚恳敬业得让他忍不住心疼。
在秦越眼里,沈妙青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他从前夸她那些话,一字一句都是真心。
凌晨一点半,沈妙青当天的通告总算是全部结束,她也终于换下了那身脏兮兮的戏服。
秦越早就让酒店餐厅准备了夜宵,结果却被沈妙青拒绝了,“我这次演的是个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乡下小丫头,不能长胖,不吃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我们聊个正经事?”
她为了这个角色足足减重十斤,还必须得是饿瘦的,而不能靠运动。要不是必须要保持足够的体力来应对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她连下午那顿饭都不该吃。
“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了算。”秦越又心疼又无奈,可这些年来,但凡是她的决定,他从来就不会反驳或拒绝。
大概顺着她、惯着她、宠着她,早已经成了他血液里的本能。
他没想到,沈妙青说要聊的正经事,刚好是他最担心的那件事。
“秦越,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踏进酒店房门的一瞬间,沈妙青这样问他。
沈妙青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女演员和影视公司老板之间能发生的所有故事,基本上都离不开那么些个关键词,明眼人心里都懂。
但是秦越却不一样。他对她好,好得像是把她当至亲的亲人一样好,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沈妙青心想,她妈在世时对她都没这么好。
无论白天工作多忙多辛苦,秦越都会在下班后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
无论拍摄地点多远环境多糟糕,秦越都会不远万里地赶去探班,顺便给她捎上她最喜欢吃的那些零食。
秦越把能给她的一切都给了她,可是却完全不图回报——就算是谈恋爱,恋爱五年也该进行到拥抱的下一步和下下一步了吧?
但是秦越没有。
沈妙青忍不住偷偷怀疑,秦越是不是不行?这一回堵在他房门口,她是真心打算把这事儿摊开来说明白了。
然而秦越憋得额头都冒汗了,也没想出该怎么回答。眼前的沈妙青,已经不是五年前他刚找到她时那样青涩稚嫩了。
五年的时间,她在用力地成长。她变得更理智成熟,更深谙世故,也变得……更漂亮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总当她是长不大的孩子,想给她全世界最好的最周全的爱。
可是眨眼间她就长成个大姑娘了,是个会质疑、会反问、会咄咄逼人的女人了。
沈妙青久久等不到答案,便往前迈了一步,更凑近他一分。昏黄的灯光映在她侧脸,一半温润柔软,一半晦暗寡淡。
“嗯?你究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多年你像个傻X一样往我身上砸钱,你究竟图什么呢?”
她往前走一步,就拉下了衣服的拉链;再往前走一步,就脱下那件外套直接扔了出去。
沈妙青想,秦越对她那么好,要是真“不行”也没关心,她愿意将就。再说了,这年头科技这么发达,秦越那么有钱,有病治病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天知道,她看到网上那些扒她和秦越的关系的帖子时心里有多糟心。连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觉得秦越对她好得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不可理喻,她竟然一直都没发觉自己和秦越之间的关系不对劲。
她简直太不合格了!无论是作为女朋友还是作为情人,她都觉得自己应该算负分。
沈妙青打定了主意今晚要让秦越“交代”清楚,她步步紧逼,却不想秦越竟节节败退。直到两个人双双跌进柔软的大床上,秦越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闭着眼睛大声喊出了一句叫停一切的咒语。
“因为你是我寻找多年的妹妹啊!”
接下来的几天,沈妙青拍摄时都浑浑噩噩的。被导演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之后,总算是慢慢地回了神。
她打算好好思考一下秦越那晚跟她说过的话——难道说那句“祝天下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这种狗血诅咒,真的会应验在她沈妙青的身上?
沈妙青是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算不上多富足多优越,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多悲惨多凄凉。
她刚出来念书那年,妈妈生了病,她才第一次感觉钱这个东西有多重要。沈妙青开始在校外接戏,龙套也接,配角也接,不过她赚钱的速度却始终赶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
没来得及让妈妈享上清福,是她永远的遗憾。
再后来她认识了秦越,他对她的好,让像是迷失在黑夜森林里的她终于看到了光。
那是她第一次从除了妈妈之外的人身上得到关心,得到爱,她以为这种爱会陪伴她一生,陪伴她到死,可是秦越却告诉她,他是她哥哥?
沈妙青想起那天晚上秦越跟她说的话。
“你母亲是秦家的第一任夫人,你本来应该姓秦……如果那时他们没有离婚的话。”秦越说起这件事,黑沉的眼眸中满是愧色。
沈妙青的母亲是秦父的原配妻子。后来因为秦吴莉英女士的介入,沈母不得已从这段豪门婚姻中暗淡退场。秦吴莉英就是秦父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秦越的母亲。
也难怪秦越说这段往事的时候,会怀着那么愧疚的心情。
“父亲他去世前,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你。现在秦家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你的,你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她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或许是因为那段旧事发生在沈妙青还没记事的时候,所以她对秦越的讲述完全没有任何触动,反而像是局外人一样。
不过她确实是局外人,这一点没错。无论是秦越的父母,还是她妈妈,都已经不在世了。人死如灯灭,一切旧事都是过往云烟,早该随着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
留给他们这两个晚辈的,也只有“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带来的痛苦而已。
“哥哥……呵,”沈妙青苦笑一声,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被全世界最狗血的诅咒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抹了一把脸,正打算调整好心情去重拍刚才一直NG的那场戏,结果一瞬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哥哥个球啊我靠!我妈要是原配他怎么可能是我哥?”
哼,秦越,这个八零后老男人,可足足比她大了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