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暨白,仓绫山上深云峰深处,一道恢弘磅礴的金色剑气朝着苍流、伏波二宗斩了过来。
“云山,休要再做无畏的抵抗,须弥金光斩纵然强横,却是休想击破大阵!”一名蓝衣束发男子手持一本无字之书,一道道灵力连绵不绝的散发出去,融入周身大阵。
那金色剑气仿佛泥牛入海,没了踪影。
原本在大阵中尚有些惊惧的低阶修士,此刻再无一丝胆怯,纷纷祭出体内灵力、法宝,朝着眼前这位凶神攻了过去。
“你们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一名赤色长发的男子手持金色长剑,单膝跪地,正喘息不已。
此人,便是金台门的门主云山,修为已臻元婴老怪。
“金台门在这仓绫州雄踞第一宗门之位已久,蓝某原本只不过是想跟着凌道友,将排名再往上靠上一靠,只不过现在么......”
话音未落,这名蓝姓修士手中巨笔挥斥,凝成一个杀字,这杀字旋即化成一道黑色锋芒。
“蓝道友,休要浪费时间,直接取了他性命,若是让他逃了,你我便是败了。”蓝衣男子面无表情,身影一闪,二人已到云山身前。
云山拼着体内伤势,灵力再提,一跃而起,手中金剑横劈而下,却显得力有不逮。
“地灵书与人运笔本就是先天灵宝,相辅相成,不似我这金翅鸟王剑......”云山借着劈出的一剑,再度往身后纵掠而去。
“追——”
蓝、凌二人联手再抵一波金剑冲击,随后紧跟过去,走到这一步,如果让云山活了下来,恐怕自己将永无一日安寝。
斩草除根,早就是二人信奉的安全守则。
“此战已败,深云峰之下便是埋骨之渊,此时我尚有一丝余力。”略一沉吟,云山不再恋战,一个倒头便朝着山下猛栽下去。
仓绫州只是沧海之域南方边陲之地,却也是沧海之域一处凶地所在,那凶地名唤为埋骨之渊,之所以这般命名,乃是因为传闻之中,深渊是一只化神期蛟龙的居所。
数年之前,一群金丹、元婴期修士联手探此深渊,不料金丹修士尽数桑身,白骨全都浮在了水面之上。
只不过对于云山来说,他已经没什么可惧的了。
金台门在他手中发展壮大,经盛而衰,此次苍流、伏波宗名义上前来庆祝自己的双修大典,却暗施杀手,自己的嫡系亲眷、弟子尽皆被擒。
荒唐!
要不是被先发制人,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窘迫地步。
前有龙潭虎穴,后有追兵,前者尚有一线生机,要是落入后者手中,绝对是生不如死。权衡之下,云山直截了当的选择了进入深渊。
蓝、凌二人却停滞在了半空之中,神色各异。
“凌道友,这云山负伤在前,现在既已逃入埋骨之渊,我伏波宗可不想白白折损了力气。”说着,手中人运笔轻轻一点,转攻为守。
“哼,蓝兄不必如此,金台门的资源由你我瓜分,不会出任何问题。”蓝衣之人将手中无字之书合起,衣袖猎猎作响。
二人倒也精明,瞬间便做了撤走的决议,各自回到大阵的所在地。
寒渊之中,云山越潜越深,口鼻处鲜血逐渐溢出。体内的灵力逼近了干涸的边缘,全靠着修炼的大衍诀支强行撑着。
这大衍诀是上一代金台门宗主亲传,算得上金台门为数不多的重宝。
“奇怪,这深渊原本寸草不生,为何生了如此多的藻类?”
潜到这里,云山丝毫未感受到上位者的灵压,甚至指尖有鱼儿划过。
云山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将灵力尽数收缩了起来,单单只凭肉身之力探索这未知深渊。
“这是......”
周身的水流似乎全部被引向了一处,形成一股无名漩涡,云山此刻只剩下一丝灵力,只觉巨力拖拽之下,自己已被吸了过去。
水压骤然猛增,不得已之下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护住心脉,任凭水流汇聚的力量将自己卷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山从昏迷中苏醒。
此时的他浑身冰冷,身在一处幽暗洞穴之中。微弱的火光让他感到眩晕,艰难的爬起之后,却是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方圆不过十丈的洞穴中。只不过这洞穴显然是有人修缮过的,数枚炬石被安置在石壁上,中间有一方裂开的石桌,两堆石凳的残骸。
而石壁边上,赫然是一副骷髅骨架,显得尤为可怖。
“莫非这里是那位蛟龙的居所?只是为何此处有打斗迹象?”
地面上上除了一处水坑,便是坑坑洼洼的石地,看了自己是被水流牵引到了此处。
云山打量了一眼周围,便盘膝坐下,运转起灵力调息自己的伤势。出人意料的是,此处竟也能沟通天地间的灵气,只不过极其微弱,按照这般速度,恐怕要消耗十年的时间方能恢复过来。
“凌绝影,蓝绛,你们毁我所有,我云山定将你们的亲眷、弟子,在你们眼前一个个虐杀到死!”
云山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狠毒之色,随后恢复了平静。
他原本只是凡人之子,误打误撞之下被仙家掳走,做了侍奉的童子。十年间不敢有一丝懈怠,终于换取了外门挂名弟子的机会,却也在那次入门考核中,亲手杀死了十年的同伴,自此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直至修炼到元婴境界,他已记不清杀了多少人。
一番吐息之后,云山入定,专注修炼之中。
转眼间,九年过去。
面壁九年,心无旁骛,云山一举将力量恢复到九成之多,但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石壁洞穴的安静,“道友,你可以停下了。”
云山当即运转起一身灵力,金翅鸟王剑凝形化影,但周围却不见人影。
“是谁?”
云山心中惊惧,倒不是因为未曾察觉,而是本能上感到战栗。此人声音中蕴含一丝法则玄奥,显然至少是化神境的大能。
以他的见闻,整个沧海之域的化神修士不过三五。
原本的石壁逐渐凝出一道虚影,是一张巨大的人形面孔。与众不同的是,这巨脸只有一只独目。
“九年之前,我便已苏醒,道友不必害怕。”
云山手中金剑隐隐闪出一丝寒芒,未曾轻心,“既然如此,晚辈便恭请前辈解惑,说说看此处究竟是何处,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
石壁上巨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见他嘴唇看似蠕动,低沉至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夫是谁,你又何必知晓,此处是何处,我又为何要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此处被设下封印,每十年便是一个轮回,当你位于此间时,每到十年期满,你的灵力便会被周围石壁吸走,只剩下不到一成!”
云山闻言,心中一丝愠怒生起,但他也绝不相信这番说辞。
“哼,就知道你不信,眼看着第十年将结束,你自己试试便知道,我又何必假言相告。”
“前辈息怒,晚辈并非不相信前辈所说,只是此等诡异之事,闻所未闻,晚辈只是心中觉得万分诡谲。”
云山退了一步,缓缓将金剑收起。自己方才用灵力探查了一下石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想来要么是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要么对方被封印在了其中。
“你不用试探老夫虚实!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有人将老夫封印在了此间,并且每个十年之期,老夫的修为总要被吸纳一空。”
石壁独目之人说到这里,独目注视着眼前之人,缓缓说道,“后来,我眼见无法冲破此地牢笼,便索性舍弃了肉身,你眼前的这副骨头,便是昔日老夫的肉身。”
白骨依旧保持着完整,云山心中一凛,隐约间有些动容。
“我渐渐发现,此地封印看似简单,却可谓精巧至极,依靠被困之人来维持囚笼本身——不过却被老夫发现了一处漏洞。”
说完这些,独目巨脸停止了言语,似在打量着云山。后者看似放松了戒备,实则异常警惕。
以他恢复了元婴期的修为,倒也不是没有发现,周围的空间浑然一体,没有丝毫漏洞,那水潭看似是个生路,却是能进不能出,连神识也无法深入。
“不知道前辈说这些,是为何意?”云山目不转睛,挑眉说道。
“老夫有一个法子,能教你我脱困,只不过要你配合一二。”
独目巨脸在石壁上凸显了出来,显得颇为兴奋。
“前辈不妨说说看,需要晚辈如何配合?”
“老夫观你修为,虽然只是元婴初期,却也勉强够了。我舍弃肉身之后,神识修炼异常强大,只差一副肉身,便能冲破此地封印......”
“休想!”
未待石壁巨脸说完,云山脸色一变,金剑已然抬起,“前辈休要开玩笑,晚辈这副肉身尚有用处,绝无可能容纳外物。”
巨脸沉默片刻,似乎也不恼怒,“我观你似乎年纪轻轻,不晓得此阵的厉害。也罢,反正都已经沉睡了千余年,也不在乎这片刻了。”
“想要由内而外突破此地封印,老夫所说的是唯一办法。如果不然,便要经历无穷的修为消散,直到你寿元耗尽......”
说完,巨脸漠视着云山,石壁逐渐恢复了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