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大马,慢悠悠踏着步子走进这条不怎么大的胡同,多亏了车夫技术好,不然车厢就得剐蹭着谁家的院墙。
三十多岁的车夫,把马车停在浮家门口的时候,屋里头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老爷子老婶子的正在浮家院子里头,一边帮着收拾,一边一口一个元子的说着不舍呢!
这都是听四婶子说他们要走,来专门帮忙收拾的街坊邻居。
本来浮大白还担心他一个人再落下点儿啥,这回可好,集各种姑娘媳妇婶子的智慧于一体,这都是平时在家就操心家里人衣食住行的人,现在一帮着收拾,妥了,只有浮大白想不到的,没有她们没塞进包裹的。
她们还研究着那马车厢不知道多大,得保证东西能塞下,还不耽误元子坐着,就这么得,给收拾出来了两大樟木箱,这还是当年浮元她娘的陪嫁,现在街坊邻居碰着也着实是膈应的很。
箱子是好箱子,可惜当年据说就是空着进的浮家,一直到浮元她娘跑了,还是空的,就一直被浮大白放在仓房来着。
现在一拿出来,往里头放东西的老王家小媳妇都惊了,这哪是啥樟木箱子,这什么破木头刷个红漆在这儿装大尾巴狼呢,她说当年嫁妆上怎么还盖两块红布,敢情这是怕看啊!
浮老爷子娶这儿媳聘礼可是没少给,嫁妆陪嫁两口破木头箱子……
四婶子看她表情,推了她一把,让她把心里寻思的收住,可别再给说出来了,跑了的娘们不要紧,别再给元子弄哭了,好歹那是她亲娘,万一浮元一想到自个差个娘,就哭上了呢。
老王家小媳妇赶紧收收表情,还不着痕迹的看看浮元怕孩子敏感。
浮元可没那个闲工夫敏感,走了的人关她啥事儿呢,又不认不识的,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喜欢讨厌都是有根据有原因的,还能凭空冒出来不成。
而且自从她会说话,会问问题以来,她爹和街坊四邻都是异口异声没一个说法一样,但全都告诉她,她娘早死了。
不是死在偷她们家钱跑了的路上,就是死在抢人东西跑的路上,提起她就各种死,生怕浮元惦记。
一听这么多年,没达到大家希望的深以为耻的地步,但浮元也在四岁的时候就不再好奇了,原来那都是问一遍没记住才问的下一遍。
这会儿她就是想问也没工夫,何况她也不想问,她有正事儿,她正抱着俩大葫芦瓢,要往马车上塞呢,结果让车夫给拦哪儿了。
“你要干啥呀?”车夫低头瞅她。
浮元抱着葫芦瓢,她要干嘛,她收拾家当呗。
葫芦瓢不得滔水用,这俩大葫芦瓢用了多少年呢,特结实,不能不带,不带不得置办新的,她爹抠着呢,指定舍不得。
那她就得用碗滔水,抓不稳碗就得掉缸里,捞慢了就沉缸底儿了,那时候她肯定特别想念她家的葫芦瓢。
车夫拧着眉瞅她啊,作为一个能被皇宫里头的人使用的车夫,他和他的马车绝不是第一次接人进京。
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往他马车上塞葫芦瓢的,那些当官的不都是几个包裹,装个银票首饰,几件衣服啥的就走了,然后到地方再置办新的嘛!
就是他接过的条件最不好的一家子,也是平民百姓去做官的,那人家家里还趁一个小丫鬟呢!
这是啥情况呢?
还有那婆子你拿的什么玩意儿就要往他车上放呢?
啥元子最爱的脆腌萝卜,元子是谁?不不,你们知道你们要去哪儿嘛?盛京呐,咱大祁的帝都啊,你们带着脆腌萝卜葫芦瓢就去啦?这合适嘛?
不是说这家是锦衣卫百户老爷嘛?
没啥不合适的,还热乎的百户老爷正往车上带头塞米袋子呢。
百户就不用吃不用喝的,每天光威风凛凛拿着那啥绣春刀,骑着大马就行了?
可快拉到吧嗷!
浮大白知道锦衣卫就是小时候看见锦衣卫抄了青州一个官员的家,都要抄家了人家能不反抗嘛,一家子左突右扑的要拼命要跑啊。
一个锦衣卫抬手就拔刀砍死了一个,那血哗哗的,当天晚上浮大白的被子呱哒呱哒的都湿透了,还挨了浮老爷子好一顿揍呢,就锦衣卫干的那活一看就招人记恨着呢,多危险呢。
扯远了,反正现在给他装,能装多少装多少,百户老爷巴不得一样东西也不用置办呢,买点啥不用花钱,家里又不趁那些!
元子你把那大倭瓜也搬上去,这天还没那么热呢,倭瓜不容易坏,回头爹给你做倭瓜炖土豆。
浮元:再炖可别再放那么多盐了,齁的慌,咸的她硬是喝了个水饱。
车夫还能说啥,他啥都不想说,东西太多了,时间又少,他也得帮着搬。
不然回头晚了,刘公公不可能说这个百户老爷,那挨骂的肯定是他,没准嫌弃他办事不利索以后接人也轮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