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
萧笑不禁叹了口气,他带的是刀。他为什么要带刀?他为什么不带剑?他又为什么非要带剑,而不带刀?那是因为身前的人是使刀的高手,世间的绝大多数人的刀法,都要比他低一点。他的刀法,强,很强。
萧笑身前的人,就是刀斩星源。
萧笑不擅长使剑,但更不擅长用刀。他的刀法,用古生雨的话来说,他的刀法,很精、很巧、很快、很强,具备了一切刀客强者的要素,但是就是不能达到或者是不能成为登峰造极的高手。
那晚上,也是这么深的夜,明的月,萧笑杀古生雨的时候。当日里,萧笑出刀杀了古生雨,古生雨却是在萧笑出刀的瞬间,就已经发现了萧笑的破绽和不足之处——他的刀法,不连贯。他每一刀每一招每一下每一式,都是凌厉且狠辣,但不连贯,没有连贯性。但是古生雨没能攻破他的破绽,因为能攻破萧笑破绽的的刀法是他的短板,古生雨没办法,也不敢打破这种传统的模式,所以,他死了,他被萧笑一刀斩了。
刀斩星源的刀法比古生雨高一个层次,高上许多,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刀法上的破绽?他的刀法,不可能攻不破萧笑的刀法,即使那也是他的弊端短板,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转变模式。刀斩星源,为什么能成为刀法上的高手?他善于打破之前的模式,创造出新的模式。
萧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还是来了。”
刀斩星源点点头,淡淡的道:“我不该来吗?”
萧笑说道:“不该。”
刀斩星源说道:“我可以走。”
萧笑道:“你真的可以走吗?”
刀斩星源道:“或许晚了。”
萧笑说道:“或许还不算太晚。”
刀斩星源道:“但我还不能走。”
萧笑说道:“你不该来。”
刀斩星源叹口气,道:“可我已经来了。”
萧笑道:“来了来了,也可以走。”
刀斩星源道:“我说了,我还不能走。”
萧笑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刀斩星源说道:“办完我该办的事。”
萧笑微微笑道:“杀我?”
刀斩星源道:“不。”
萧笑怒道:“那是干嘛?来这里闹一场,煞煞我们的锐气?”
刀斩星源微微笑了一下。
萧笑说道:“那我却要拦你。”
刀斩星源说道:“拦我干嘛?”
萧笑说道:“杀你。”说着,双手已经绷住了。
刀斩星源道:“你很聪明。”
萧笑道:“为何?”
刀斩星源说道:“你没拔刀。”
萧笑笑道:“在你面前拔刀,就是找死。”
刀斩星源说道:“所以我说你很聪明。”
萧笑说道:“那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刀斩星源道:“不是闹。”
萧笑说道:“不是杀我,不是闹一场,那是干什么?”
刀斩星源道:“不是闹,来警告。”
萧笑叹道:“警告不住。”
刀斩星源说道:“我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豪气冲天之人。”
萧笑说道:“乌合之众罢了。”
刀斩星源点点头,说道:“就是乌合之众。”
萧笑说道:“只怕是鱼龙混杂。”
刀斩星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萧笑说道:“真的有你们的人?”
刀斩星源说道:“遍布天下。”
萧笑说道:“想必我们的计划,你此刻已经知道了吧?”
刀斩星源没有否认。
萧笑一惊,叹道:“可最重要的一环,你不知道。”
刀斩星源说道:“我想知道。”
萧笑说道:“我不会说。”
刀斩星源道:“我也没问。”
萧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问。”
刀斩星源说道:“我没那么无聊。”
萧笑笑道:“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么无聊。”
刀斩星源道:“其实,我真想闹一闹,把你们都吓跑。”
萧笑说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为他们好,但我不得不拦。”
刀斩星源道:“你打不过我。”
萧笑说道:“未必。”
刀斩星源说道:“至少你没有固定的兵器。”
萧笑说道:“我对你很好奇。”
刀斩星源说道:“我知道。”
萧笑说道:“难道你对我不好奇。”
刀斩星源叹道:“我承认你对我很了解。”
萧笑道:“还不够了解。”
刀斩星源说道:“我也很想了解你。”
萧笑笑道:“我想知道,你到底叫什么?”
刀斩星源摇摇头,道:“我没名字。”
萧笑说道:“你就叫刀斩星源?”
刀斩星源说道:“我就是刀斩星源。”
萧笑微笑说道:“那便算了。”
刀斩星源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萧笑微笑道:“你知道这个干嘛?”
刀斩星源说道:“你武功很博、很杂、很巧、很妙,但,你自己的原因,也是时间不够,你没能达到登峰造极之境,还只是如此的武功。”
萧笑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
刀斩星源说道:“教你武功的人,必定是外家武功高手,即使没有内家功夫,也是超强的高手。”
萧笑笑道:“也有可能,教我武功的人,不止一位。”
刀斩星源一愣,接着笑道:“说的也对啊。”
萧笑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世。你的父母是谁,你的师傅是谁?”
刀斩星源说道:“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
萧笑叹了口气,说道:“也只有不知道亲人的人,会如此冷血。”
刀斩星源叹道:“其实我也不想如此。”
萧笑道:“想不想和柳叶一剑一样?”
刀斩星源说道:“我倒是想和他一样。”
萧笑说道:“哪怕死?”
刀斩星源道:“哪怕死。”
萧笑说道:“世人都感叹刀斩星源、一闪寒光等人武功高强,剑法刀法外家功夫炉火纯青,但,谁又能想到如此?”
刀斩星源说道:“是啊,那,你的父母又都是谁?”
萧笑微微一笑,说道:“我能说,我不知道吗?”
刀斩星源一愣,却是愣在了原地。
忽然,二人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谁又能想到,武林之中两个最神秘的人,竟然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这真是可笑啊!
萧笑忍住了笑意,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不苟言笑的刀斩星源,竟然笑成了这样,传出去恐怕没人相信。”
刀斩星源也是忍住了笑,说道:“我只是不苟言笑,并不是不会笑,之所以我不愿意笑……”
萧笑道:“没有值得让你笑的事情的。”
刀斩星源微微笑道:“没错,你的确很了解我。”
萧笑点了点头,说道:“你却不够了解我。”
刀斩星源说道:“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萧笑道:“可你根本不了解我。”
刀斩星源点了点头。
萧笑说道:“其实我有师傅,只是我的武功,只有少数是他教的。”
刀斩星源皱着眉头:“带艺投师?”
萧笑点了点头。
刀斩星源道:“我想了解了解你。”
萧笑说道:“我又何尝不是?”
刀斩星源说道:“聊一聊吧?”
萧笑说道:“可以啊。”
刀斩星源说道:“中国,是礼仪之邦。”
萧笑道:“我当然不能让你站着说话。”
刀斩星源说道:“哪儿?”
萧笑说道:“那儿有个茶棚。”
..........刀斩星源自然地坐了下去,他坐下,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或者什么很特殊的事。而,特殊的,是,他的手。他的手并不特殊,可他的手的动作,让人惊讶——哪怕每个人看到他的手,都是要大吃一惊的:他十分自然的把刀放到了桌子上,坐了下去。
这一切在平常人的身上,平平淡淡,但是被刀斩星源做了出来,却是令每个剑客、刀客,都不敢模仿。一个刀客、剑客,十分顺手的把兵刃放到桌子上,放下了兵器也就是放下来羁绊,怎么做只有两种结果:其一,放下一切,放空所有,成为真正的强者;其二,就是死。
萧笑当然不会看不见这一动作,不禁一笑,道:“你总归也是放下了。”
刀斩星源说道:“为何要用‘也’这个字?”
萧笑说道:“一闪寒光,总归也是放下了。”
刀斩星源说道:“那还是你的功劳。”
萧笑说道:“那时他自己的功劳。”
刀斩星源说道:“那是他自己的。”
萧笑说道:“你这样很冒险,一旦失败……”
刀斩星源说道:“会怎样?”
萧笑说道:“你可见柳叶一剑?”
刀斩星源说道:“我不是他。”
萧笑说道:“很危险。”
刀斩星源说道:“可我还活着。”
萧笑点点头,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一闪寒光到底是什么关系?”
刀斩星源道:“我跟他,是师兄弟,我们都是副寨主教的武功。”
萧笑叹了口气说道:“那一闪寒光不是柳叶一剑的弟子吗?”
刀斩星源说道:“我和他都是在小时候,被副寨主抚养大的,他教我剑法,并给我取名为刀斩星源,教他使剑,取名为一闪寒光。”
萧笑说道:“那柳叶一剑呢?”
刀斩星源说道:“他早就进了风付寨,并且带着自己的剑法,十分高超。当日,副寨主交给了一闪寒光一个武功,但当时我们二人年龄尚小,参悟不透高深武功。他,便时常去找柳叶一剑,柳叶一剑当时已经是一位成名的高手了,自然是十分清楚,外人不知道,我们几人都知道实际上柳叶一剑才是他真正的师傅。”
萧笑说道:“是以,你成为了高于他的武林高手。”
刀斩星源说道:“没错,他不懂自己参悟,等到他的武功高于柳叶一剑之时,便是他武功难以精进之日。没有柳叶一剑的教导,副寨主的武功内蕴他参悟不透。是以,他的武功在我之下。”
萧笑不禁惊讶了一下,道:“那看来,这副寨主武功很高啊。”
刀斩星源说道:“他是我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
萧笑微微笑道:“那你是没见过剑神。”
刀斩星源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见过剑神?”
萧笑说道:“倒是不如不见。”
刀斩星源道:“为何。”
萧笑说道:“差那么一点,我就被他杀了。”
刀斩星源说道:“你与他交手了?”
萧笑摇摇头,道:“不算交手。”
刀斩星源说道:“那你被他打?”
萧笑说道:“打了一架。”
刀斩星源道:“打架,即是交手。”
萧笑说道:“打架,未必交手。”
刀斩星源说道:“你们没交手,如何算打架。”
萧笑说道:“的确打了一架,但确实没交手。”
刀斩星源说道:“如何没交手?”
萧笑微微笑道:“我没看清他的手。”
刀斩星源皱了皱眉头。
萧笑说道:“准确来说,我没看清他的剑。”
刀斩星源问道:“很快?”
萧笑笑着说道:“很快?”
刀斩星源问道:“有多快?”
萧笑还是说道:“比你快。”
刀斩星源问道:“快多少?”
萧笑苦笑着道:“快十倍。”
刀斩星源叹了口气,说道:“剑神就是剑神。”
萧笑说道:“你还是想和剑神打一架?”
刀斩星源没有说话,默认了。
萧笑道:“你怕活不了。”
刀斩星源说道:“你接不了他一招?”
萧笑说道:“你也接不住他的一招。”
刀斩星源说道:“你或许低估我了。”
萧笑笑着说道:“是你低估剑神了。”
刀斩星源说道:“他真的很强?”
萧笑说道:“很强。”
刀斩星源道:“多强?”
萧笑道:“连你都看不清楚他的剑。”
刀斩星源沉默了,他或许在思考,至于他在思考什么,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