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这一番话,语带激昂,豪情万丈,白青李文忠听了也颇觉热血澎湃,一扫先前消沉之气,意气风发!
白青哈哈大笑:“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
李文忠也吟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三人一面放声吟哦,一面向着和州城疾行而去。
不一刻便已到城门前,那守门小校识得李文忠,又得了朱元璋的将令,只须白青三人回来,无论何时,即刻放行。是以三人毫无阻隔,便入得城来。
此时已过子时,三人水陆奔波了半夜,早已疲乏不勘,料想朱元璋业已安歇,不便打扰,便欲明日天明再行禀报。
不料李文忠却素知朱元璋秉性,知道他极为关心集庆之事,就算半夜将他吵醒,亦无大碍,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李文忠向白青常遇春解说明白,白常二人对朱元璋的敬佩之意又增几分!
此时江淮一带群雄并立,和州城外,强手环伺,形势极为微妙,战机稍纵即逝!朱元璋曾严令,无论何时,紧急军情务必及时送报,不得耽搁!
也正是因这一良好习惯,使得朱元璋屡屡抓住战机,克敌致胜。甚么以少胜多,兵不血刃,绝非幸致,实在与朱元璋这及时行动的习惯有莫大的关系。
果然,李文忠去了片刻,便见朱元璋穿戴整齐,神采熠熠地走进书房。见到白常二人,略一寒暄,便直奔主题。
白青将集庆城如何拔除骑士团之事详细说了,朱元璋听了精神大振,抚掌赞道:“三位此去可当真是立下大功,不但拔除了骑士团这一隐患,更趁机铲除了八思尔不花这个鞑子,使得集庆守军内乱,倘若此时进攻集庆,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时机。”
白青从怀中取出一堆书信图画之类文件,交与朱元璋,言明乃是从八思尔不花书房中得来。
朱元璋喜甚,一迭连声道:“雨辰先生莫非是知晓元璋心意?怎地便弄了来这些情报?当真是太及时了,请上,受元璋一拜!”说着纳头便拜。
白青忙将他搀扶住,笑道:“将军不必多礼,白某不过顺手牵来,并不知有用无用,如今果然有点用处,白某也算没白带了它一路。”
朱元璋兀自喜不自胜,手执一张图画向白青道:“雨辰先生,你可知这是甚么?”
白青借灯光仔细观看,见是一幅图,上面弯弯曲曲,勾勾画画,密密麻麻画了许多,又用朱砂笔在几处画了红,白青不知何意,茫然摇头。
朱元璋激声道:“此物乃是集庆城元兵布防图,有了此图,莫说死了八思尔不花,便是他活着,攻克集庆,亦非难事啊!因此元璋才要感谢先生!”
白青恍然,向朱元璋拱手道:“此乃将军鸿福,天助将军成功。”
朱元璋道:“此番集庆之行,雨辰先生当居首功啊!不过元璋此时要钱没钱,要物没物,只得先欠着先生,容我日后再报!”
白青洒然笑道:“将军客气了!我等得能共襄盛举,已是幸甚!岂有他望?”
朱元璋道:“惭愧惭愧!三位连日奔波,多有劳累,且请暂行安歇,一切明日再议不迟。”
说着,命人服侍三人歇息,他自在书房内研读那些文件。
第二日清晨,一通激越的鼓声将白青从梦中惊醒,他看看天光大亮,连忙起身,听这鼓声,知道朱元璋已开始擂鼓聚将,忙开了门去洗漱。
正洗漱时,李文忠已然穿戴整齐,过来邀白青常遇春二人前厅用饭。
常遇春却是早起一步,此刻洗漱已毕,踱到白青屋中,与李文忠闲话等待。
白青心中不禁懊恼,怎地今日又睡得日上三竿?若非聚将擂鼓,还不知这一觉要睡到何时!明日务必早起练功!白青再次告诫自己!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也已洗漱完毕,三人来到一座小前厅。早有仆人等候在此,见三人到了,便从粥桶内盛出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又从笼屉中端出一盘馒首,两碟小菜,置于案上,请三人用饭。
三人坐了,李文忠看看两碟小菜,一碟青菜粉丝,一碟红油萝卜丝,青葱嫩绿,煞是好看,笑谓二人,道:“二位先生,莫小看这青菜萝卜,此乃舅母亲手所种,收藏好了,专供冬日菜蔬紧俏之时,舅舅可是喜欢得紧呢,每日必用。二位尝尝。”
白青闻言一怔,讶异道:“碽夫人前几日方至,怎地便种出这些萝卜青菜来了?”
李文忠笑道:“碽夫人乃是小舅母,尚有大舅母马夫人,向来勤俭,咱们占据和州后,便率府内仆役家丁,将后院花园僻出,种了这些菜蔬,帅府菜肴,多出于此。”
白青常遇春听了,心中大为敬服。一时饭罢,恰闻二通鼓响,三人忙起身,随李文忠赶往大堂。
进得堂内,便见徐达胡大海等淮西二十四将,并俞寥巢湖众将,齐聚一堂。中间帅位之上端坐一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身披帅袍,甲胄鲜明,不怒自威,却不是朱元璋!
白青暗自诧异,寻找朱元璋时,却见帅案右侧一张椅上,端坐一人,豹头虬须,披甲悬剑,并不识得。帅案左侧椅上,坐的才是朱元璋,正侧身与帅位所坐之人说着甚么。
众将见三人进来,纷纷招呼。
三人与诸将寒暄已毕,紧挨胡大海站了。李文忠悄悄问胡大海道:“这二人是谁?怎地抢了舅舅的帅位?”
胡大海闻言,面现不屑,道:“中间那个叫郭天叙,乃是韩林儿新封来的元帅,右侧那人名叫张天佑,也是小皇帝所封,乃是右副元帅,你舅舅才得了个左副元帅,三人中职位最低,他娘的,这狗皇帝居心不良,当真不是好鸟!”言罢犹自忿忿。
原来,朱元璋义让滁州给郭子兴后,孙德崖不久也到滁州,与郭子兴相争,二人素来不睦,争斗不休。后来元军来攻,二人双双战死,郭天叙与张天佑率残部逃至亳州,投奔韩林儿,取得信任。韩林儿看朱元璋在和州风生水起,恐他日后坐大,拥兵自重,便封郭天叙为元帅,张天佑为右副元帅,前来和州掣肘朱元璋。
白青听了默然不语,未料到这义军之中,竟然也是派系林立,互相倾轧,不由心中沉闷。
此时三通鼓响,卯时三刻已到。朱元璋停了话头,郭天叙端正身姿,沉声道:“时辰已到,点卯。”
一名军校应声而出,手执诸将名册,高声唱道:“徐达!”
徐达站在右侧为首,听到唱名,应声而出,叉手施礼,道:“在!”
那军校毫不停顿,依次唱名,众将闻名应卯,秩序井然。
一时点卯完毕,白青常遇春却不在列,二人正有些尴尬,便见朱元璋起身,来到二人身旁,含笑携手将二人让到前面,向郭天叙道:“这二位便是元璋方才所言的雨辰、伯仁先生了。”
白青常遇春听朱元璋替自家引荐,便拱手向上施礼,弗料那郭天叙却是面带傲色,竟不起身,只是略一点头,淡淡道:“二位辛苦!”
常遇春见他如此倨傲,心中大怒,正待发作,却见那张天佑离座拱手,满面和蔼,笑道:“久仰久仰!二位先生的事迹,早听国瑞说起,咱家心中对二位那是敬仰得很吶,早盼一聚,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常遇春见他满面春风,虽知尽是虚情假意,却是不便发作,当下略一拱手,算作回礼,便即放下,不更言语。
白青按下心中不快,向郭张二人行礼后,与常遇春退归原位。
郭天叙看了众将一眼,轻咳一声,道:“方才左副元帅禀报,集庆城中有变,元将八思尔不花遇刺身亡,城中混乱。本帅以为,我等正可趁他群龙无首之际,急攻集庆,兵锋所指,敌军必然闻风而降。”
朱元璋闻言大惊,起身抱拳道:“启禀元帅,末将以为此时攻打集庆,并不妥当。”
郭天叙面露不悦之色,冷哼道:“哦?为何呀?”
朱元璋道:“末将早有进攻集庆之意,只是八思尔不花奸狡异常,深通兵法,将那集庆城布置得固若金汤,又有采石、太平两地拱卫,互为犄角,倘若我等直取集庆,便会腹背受敌,恐怕于我军不利,请元帅明签!”
张天佑笑道:“国瑞老弟太过多虑啦!咱家与元帅早已参详过集庆局势。诚如老弟所言,集庆防备森严,城高水深,不易攻取,但眼下,主将八思尔不花已然身死,集庆城中无领军之将,我等此时去攻,敌军必然大乱,城池必克。”
张天佑顿了顿,续道:“更何况,我军如今水陆齐备,战船千条,兵精将广,士气正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朱元璋急道:“非也!八思尔不花虽然身死,但集庆城元军尚在,八思尔不花手下众将各个骁勇善战,我攻他守,先天于我等不利。更何况,我军水军组建日短,军中诸将大多不习水战,若是冒然出征,恐怕于我军不利。”
郭天叙忽地怒道:“左副帅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军屯兵日久,兵精粮足,士气高涨,正是渴战之时!战机稍纵即逝,不必多言,传令,全军备战,今夜子时出征,直取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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