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骆太后身体日渐好转,宫内外松了一口气,阿音便求了日后随行去江南。
不久开春围猎,骆宾华想着自己也外出舒展一下筋骨,放松身心,顺便邀请一众贵族女眷、官员夫人同往伴驾。
阿音本不太明白这波操作,直到殊华打趣她,如果看上哪个比容止哥哥要好的子弟,尽可偷偷跟祖母去说……啊,原来是大型贵族相亲会,这就是小叔从前跟她说的另一种围猎吧。
阿音自是年年参加射猎,得了枣芽后,更是不会错过。拜见完祖母、萧娘娘正欲去马场,被殊华一把拉住。
“今日做个淑女。”
“哎呀五姐姐,你们聊的多无趣,我坐这儿干什么,还不如策马射猎来得爽快。”
“这,小姑不是在吗?容止哥哥的婚事她还是说得上话的。”
“行行行,那我不走远了。”阿音见到居家几个姊妹也在,便凑过去跟她们聊了起来。
小玉姐姐是向来熟的,又引着几家原先并不熟络的小姐们拜会阿音,温婉的,利落的,爽朗的,羞赧的俱有,因是年纪相当,嬉笑几句大家便熟悉了,听来听去,就听到穆云熙的名字,云熙弟弟的确受欢迎,阿音想起他的冰块脸不由觉得好笑。
“听闻郡主和穆公子关系不错。”
阿音无奈笑笑,这关系不错疑似全靠她在撑啊,“我们都在居家的学塾读书,因此也算相识。”
“你们说,这穆公子倾慕什么样的女子?”
“我看,既要花容月貌,又需钟灵毓秀,还得温婉贤惠。”
“这样的女子,哪里有呢?”
阿音点头,哪里有呢?
“我倒是觉得,你们把穆公子说得庸俗了,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穆公子所好,定是能与他琴瑟相和,抵足谈心之人。”
“说得没错,他平日寡言少语,更不善攀交,必是眼界过人。”
阿音摇头,他是表达能力不行。
“咦,郡主摇头是?”
阿音见众人望向自己,一时错愕失语,“我……来日上课,必问问他,你们一说,我也好奇得很。”
女孩们纷纷掩面而笑,“这种事,哪有开口直接问的?”
“不妨,我一向待云熙如亲弟弟,对这将来的弟妹也好奇得很。”
众人又皆笑,阿音心想,好在你们没见过容止,云熙弟弟是真好,五官也好,剑眉星眸,朱唇皓齿,腿也长,可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子,声音像容止那样温柔,眼神像容止那样明亮,说的话总是体贴又入木三分。她继续默默听着,直到桐琴来唤。
听得帐内隆庆公主提起言容止。
阿音当下心一咯噔,五姐姐说得没错,麻溜地坐了回去,感觉双脸发烫。
“他嫡母不在,正好我回长安,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便替他说这份亲事了。阿娘的胞姐本就是儿臣的婆婆,我嫁到他家,自然想着,止儿年纪到了,这跟皇家结亲自是最好的。”
殊华不由得握住了阿音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冒汗,原本还担心着阿音的婚事无人做主,准备自己跟祖母提,没想到小姑也是打得一样的主意。
“嗯,这止儿是言轼的幺儿吧?”
“是的阿娘,早先在宫里便向您提过,明年他就虚岁十六,该定亲了。”
“我记得是个庶孩?”
“是他父王侍妾所生没错,但他自生下来便养在大夫人膝下,与嫡子无异。况且,这止儿文治武功,太原府皆有耳闻,是个人才。”
骆宾华不语,当初若非姐姐来求,嫁一个女儿过去就心疼得很,现在还要嫁孙女。
“这事可再议,你嫁去迢迢千里之地为娘已是心有不舍。”
元澄不肯放弃,如若现在不趁骆宾华在世时做主,将来谁还会在意她这个小姑的话,“阿娘不必担忧,止儿大哥已入京畿为官,不日他也会迁回长安。他们婚后,阿娘若要召见,也方便得很。”
阿音见祖母看向萧皇后,当下心定,她老人家是首肯了。
“想必皇后娘娘还记得止儿吧?”元澄立刻接上话,言家家风素来清俭克己,既不屑于攀附,也不会利用权势左右他人,可如果不身在权利的中心,何来权势可言?战乱时拥兵一方可保权势,待内外皆定,谁还不会来个清算?
皇后点头,“我记得从前殊华大婚时,见过这孩子,是个翩翩少年,心思也沉稳。”
元澄笑笑,“那儿臣便替容止谢过母亲,谢过皇后娘娘。回太原后,就拟婚书,把亲定下,待算过两人生辰再择良辰吉日举行婚礼。”
“公主操办,本宫自然放心,只是尽可缓缓,我还舍不得这么快将素儿嫁出去呢。”帐内众人皆笑,唯有阿音和殊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五姐姐,我没听错吧,姑妈求的,是阿素?”
殊华也惘然,“此事我竟从未听她提起过,想必是小姑和萧娘娘合计的。”
“那……容止哥哥……是不会娶我了对吗?”
“等舅舅打猎回来,我们与他说,他素来疼爱你,此事恐还有转圜余地。”
阿音摇头,“小姑既然早就跟祖母提过,那她要为言家所求的,定不是废太子的女儿,言夫人想必也做好打算了,如何让她们一起改口?宗室结亲,皆尊父母之言,我只恨自己阿爹阿娘不在,他们若知我心意,也大可早早跟祖母说了,让她替我做主。”
“可容止,他心里有你。”
阿音眨眼,想憋住眼泪,“是啊,我知道。”
她的声音里尽是悲凉,顷刻之间觉得脑子莫名开始嗡嗡作响,便拿了马鞭跑出帐子。
“裴斐,陪我去打猎!”阿音一脚蹬上枣芽,往树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