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时,透过马蹄儿下扬起来的沙尘,班老看见一个个红甲军在军营里生营做饭,看见垂垂老矣的纵壑城城主头上顶着即将圆满的弦月,躺在太师椅上,得意的哼着小曲,摇着扇子。
这模样就好像大院里,爷爷在晒太阳,时不时会用慈祥和蔼的眼神瞄一下,在撒尿和泥巴的乖孙。
这时,纵壑城主睁开眼睛看到了班老,对他颔首微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块,慈祥和蔼。
班老收回视线,脸已经黑了。
该死!看乖孙的眼神。
班老离开飞羽城去找二公子庄歌时,偷偷窥伺到的,也是这么一副闲适的姿态,既不围城也不叫阵,安营扎寨享受人生?当时班老不明白。眼睁睁看着前去伏击的黑甲军被包围之后,班老就明白了,那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纵壑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那支要去打伏击的军队。
其实,飞羽城是否打算伏击,是五五之数。也不知是谁,用兵如此大胆,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目标竟然是一支有可能不存在的队伍。
结果证明了,他们是对的,现如今,也只能对这个用兵者说一声叹服。
这个用兵者是谁?班老仔细想过,然而纵壑城里所有称得上有才华的人都没这个本事。至于纵壑城主这老狗,更是不可能,别看他现在慈祥和蔼,实际上嚣张跋扈,暴怒如雷,冲动起来,能一个人单挑一万人。
班老心里正是阴诡翻涌,想完了因还要考虑果,就现在这形势,他打算把黑甲军覆灭的责任全部推脱到二公子身上,虽说这人多半已经死了,不过这不要紧,给死人扣屎盆子是为了让他的死有点意义。
二公子这一死,大公子又是那副模样,飞羽城唾手可得。
城主府上,飞羽城城主庄飞羽靠在主座上捏着眉心,忽然一股油腻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庄飞羽睁眼看,是桌上的点心的味道,胃里冒出恶心的抽搐,给心里的厌烦点了一把火。
他顾不得颜面,在这鸦雀无声的厅堂里大发雷霆。
“谁把这点心摆在这的!两军交战之际,还有闲心弄些点心!”,话罢,庄飞羽用衣袖拂扫桌面,把点心摔到地上,白的瓷盘黄的油块和着散了一地。
周围两边满满的人,没一个敢吭声的。
“城主,城主!班老回来了!”
班老看厅堂就在眼前,急忙收敛心思,装作风尘仆仆的样子,把忧惧惊悲全挤到脸上,跨过门槛时,脚下一个趔趄,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一下扑倒在地,似疯婆子一样甩甩头发。
悲恸欲绝的喊道:“城主,二公子阵前夺权,致使石将军部全军覆没,老身未能劝阻,望城主降罪啊!”
与此同时,大胜而归的庄歌正寻了一处疗伤,他脱下衣服露出姹紫嫣红的半边身体,众将士齐齐倒吸凉气。
装模作样的又从口袋里取出一罐药来正要自己上药,于副将贼兮兮的凑上来。
“公子,我为您敷药吧!”
“不必!都出去,我喜欢清静”,庄歌外附骨骼机甲还没脱呢,这一件是他中后期的作品,薄如蝉翼,无色透明,肉眼看不见,上药还是得脱下来。
一旁小女孩奴隶之身的苏长清眨巴两下眼睛,心道:“机会来了啊!电视剧上不都这么演的,涂药涂着涂着,男主就被女主小女孩的天真无邪所吸引,然后慢慢的,渐渐的产生的禁断的爱恋,到时候……嘿嘿嘿,哎呀,我口水都止不住了,嘿嘿嘿嘿嘿”
“要不我来吧”,银铃一般,脆生生,亮晶晶的声音,把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吸引了,他们看到那个小女孩,不由得呆了一下,好美的小姑娘,难怪公子舍命去救。
庄歌也看过去,只是川字上眉头。忘了这玩意了!说实话,救她纯属就是一时的情怀,救下来之后就觉得很麻烦。
看着小女孩走过来,黑粗的小手,满是污垢的指甲盖。庄歌立刻拦住她。
“谁家缺个奴隶?”
“嗯?”,一帮士卒不明所以。
“谁家缺个奴隶,或者要个童养媳,谁缺,她就是谁的”
“嗯?”,士卒们更摸不着头脑了,公子舍命救下来,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于副将!”
“在!”
“送你了!”
“啊?嗯?谢主公!”,于副将应承下来了,他心里想的是:公子顾及颜面,将这女孩托付与他,那就养着吧,万一哪天又要了呢。
苏长清一愣,怎么和剧情对不上,女主不是被军神一手抚养大的吗?不过这也无所谓,现在重要的是替他抹药,让他觉醒旖旎之念,暧昧之心。
“都出去!”
庄歌一声令下,士卒们行礼之后拉着苏长清离开。
苏长清眼里噙着泪花:别这样,别这样,我要抹药!
休整一夜之后,和煦的阳光和山林间的风伴随来到庄歌身边,暖洋洋的合适温度,新鲜的空气,不由得让人轻松下来。
一夜过去,臂膀里的瘀血没有消散的痕迹,而且愈发刺痛难闹。庄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身体不能修炼,只能慢慢养着。
吃过士卒打来的鸟蛋,庄歌带着一众人骑马上路,不久,飞羽城已在眼前。
纵壑军营中,纵壑城主眯着眼看着庄歌。
这不是庄飞羽的二子吗,怎么带着一队兵从外面回来了,等等,带着一队从外面回来了!
城门大开,于副将一众士卒想着自己立下的泼天功劳,一个个都把笑容拉倒耳根子下了。
不曾想刚入门两步,有身着狼头黑甲的士卒拿着枷锁脚镣来到庄歌马下,这是城主近卫。
“请二公子不要为难我等!自己戴上吧”
“什么!”,庄歌还没说话,于副将先怒斥了一声,他跳下马,拔出剑,“二公子救下飞羽城老少性命,你们安敢如此这般!”
“于飞!收剑!”
庄歌下马将枷锁戴起,被于副将拦下:“公子不可,定是粮草被烧的消息没有传来,城主以为公子贸然夺权,我等在此地等候纵壑退兵,自然真相大白!”
庄歌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戴上枷锁。他庄歌在意什么,功劳?是非黑白?不不不,对于无世主来说,最重要的是面皮,折了我无世主的面皮,就要用命来偿还!
于副将见庄歌无动于衷,只能把话咽下去,跟在庄歌背后。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位二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细细一想,一位绝世剑术天才,有韬略,有远见,有野心,他为什么要蛰伏数年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冷酷无情的纨绔?
于飞想不透,二公子如今在一团团迷雾当中,神秘至极。
于副将陪着庄歌进入议会厅堂,两边占满了,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庄歌。
庄歌进去,先是照常给城主行礼,接着扫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右上位的一老一女,城主府管家班老和他的堂姐凌若涵——面貌无甚出众,稍微有些俏丽。
“堂姐别来无恙,不久之前,那扼我喉咙的手臂劲力十足,歌还历历在目”
凌若涵拉着脸,眉目无神。
“堂弟这是在诬陷我,想把水搅混?”
“我为何要诬陷你?我还不能老实说是谁杀我的不成”
“二少爷!”,班老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已经铸成大错了,如今飞羽城因为你岌岌可危,这么多年来,你可以目无法纪,今天却不行了,哎,只恨我未曾多劝二少爷一两句!”
庄歌盯着他,质问道:“我夺权的事儿,是你说的?”
“庄歌!”,城主开口了,“你,你为何不随班老回城,反而要去夺石将军的军权,这是战场啊,不是你昔日玩闹的烟花柳巷之地,你,你还在无理取闹,你叫我怎么保你!”
庄歌根本就没理庄飞羽他还是盯着班老,举起铐在手腕上的枷锁:“是你说的?是你让我戴上枷锁?在此地受辱?”
“受辱?”,凌若涵突然插嘴,脸拉的如同马脸,又长又木,“让你这个废物受辱你要怎地?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寻欢作乐,欺男霸女,你还对受辱心有不满,你问问满堂在坐谁高看过你!”
“城主!”,班老拦住凌若涵,“小姐这是恨铁不成钢啊!既然二少爷对我禀报实情一事心有不满,我便亲自为二少爷除去枷锁”
“我这枷锁一般手段解不了”,庄歌躲了一下。
班老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悄悄说,“二公子就别挣扎了,我忍你这么多年今日算是出头了,来日坟头上多给你烧点纸钱”
庄歌轻蔑一笑,端起双手,用枷锁对准了他的脑袋,西瓜似的脑袋,只用了一下,那西瓜就碎了个稀巴烂,里面红汁,红瓤溅的满地都是。
“这枷得用你的头来开!”
班老横死当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凌若涵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想起。
城主看着满地的血,张了张口,却一句话没说出来。
“拿下!将他拿下!”,凌若涵大喊。
城主近卫狼首黑甲军迅速包围上来,于副将一步跨上前,抽出腰间刀护住庄歌。
“于飞,你护住他干什么!”
“二公子为我主,君辱臣死,我没有出手是顾及往日情面和城主,还请小姐不要逼我!”
于飞副将这话一处,满座哗然,这飞羽城第四的高手,怎么就认了一个废物为主。
“庄歌,你胆敢僭越城主,结党营私!罪加一等,于飞只有一人,不用怕,拿下!”
凌若涵话音刚落,只听见金铁相击的铮铮之声,百人的黑甲军包围了城主府,护在庄歌左右。
在坐所有人脚下一抖,谁也没想到这位公子居然已经大胆到这种地步。
往日虽然嚣张跋扈,可那是对一些无权无势的平民而言,对这些地方权贵,他那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于飞替庄歌解下枷锁时,庄歌特意注意了城主庄飞羽的表情,不是愤怒,没有惧怕担忧,反而是一脸的感动喜悦。
庄歌想起来他那个便宜大哥的真实情况,微微摇头,其实庄飞羽这样子也不难理解,后继无人的痛苦啊。
“还请城主移步到城垛上,不过两个时辰,纵壑兵必然退军!”
弄死班老之后庄歌已经没有多少兴致了,连连哈欠,本想直接去睡觉,结果被于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硬是拽到城墙上。
纵壑城主这会脑子一点点的涨大,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怒火,这时,他看见城墙上出来了庄飞羽,再也克制不住,从手下那里抢来一匹马,冲出营寨。
“庄飞羽你个千年绿毛老王八!藏的真是不错啊,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杀我大将,烧我粮草,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我信了你的邪!信你儿子是个废物!你个老阴损,一天学那婆娘玩些诡计,有本事你出来单挑!”
众人都听了这话,惊异的看向庄歌,庄歌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有人窃窃私语道,却被于副将听见了。
“怎么不可能!纵壑城主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于飞扫视了一圈,知道机会来了:“城主,我等本已陷入十死无生之地,得蒙公子相救,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于千军万马中枭首敌将带领我等脱离陷阱,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故而认公子为主,望城主海涵!公子带我等突围之后,又奇袭鸦鹤谷,烧毁敌军粮草,大胜而归!”
听完这话,所有人都惊疑不定,这样的战绩,是这个酒囊饭袋做下的,这怎么可能!
庄飞羽满是粗大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什么结党私营,什么残暴不仁,什么杀人如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出息了,他心忧多年的大石总算放下了。
有私兵怎么了,这还不够!要更多,毕竟是未来的飞羽城城主。杀了班老又如何,自家主人不能杀个家仆。
这种狂喜令庄飞羽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刺痛,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好的办法来表达。
看到远处还在破口大骂的纵壑城主,庄飞羽突然扁起袖子,拉开裤带,脱下裤子,对着城下滋尿,浊黄的尿液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划出完美的弧线。
“老狗!我有个好儿子你嫉妒了!来来来,老子给你点我的精华,回去后用到你婆娘身上,让她生下来一个不就好了”
庄歌被这一幕惊的清醒,哑口无言许久,和于飞面面相觑,说了一声:
“老当益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