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瞳坐在台阶上，她拨弄着手里的紫藤花。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就一直呆在画里了吗？”
“嗯。”紫沐点点头。
“他直接把你带进了画里，你会不会不开心？”姜沉瞳问。
“不会的。对我而言，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都没关系。”紫沐微微笑着说。
她轻声说：“要是没有他，我大概还是那样一个孤零零地呆在巷子里的妖吧。”
“和他永远在一起，也算是我的愿望了。”
姜沉瞳静默了一会儿，她望着紫沐。
“可是，呆在画里，你和他就真的能永远在一起了吗？”
“嗯？”紫沐微微一怔。
“紫沐，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姜沉瞳低头望着手里的那朵紫藤花。
她低声说：“要实现一个愿望，是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的。”
“天道会平衡清算。”
“而一个人类要和一个妖永远地在一起，其中需要的因果太多了。”
“你和他是没有办法支付这个愿望的代价的。”
“不光光是你，郁疏言本人应该也很清楚。”
“无法付出足够的代价却要强硬地实现愿望，是会被恶意侵蚀的。”
紫沐没有说话，她依旧是静静地望着姜沉瞳。
姜沉瞳将手里的那朵紫藤花渐渐地拆了开来。
她轻声说：“这些看似美丽的紫藤花里，却是藏了一些极为沉郁的恶意。”
“这些恶意的来源，就是因果的不够。”
那花蕊里有一些黑色的液体缓缓溢了出来。
宛若污垢一样，沾染了她的指尖。
“你们的愿望是实现不了的。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变成一个怪物而已。”姜沉瞳说。
紫沐从那堵矮墙上跳了下来，她坐在了姜沉瞳的旁边。
她依旧在笑着，那双浅紫色的眸子里却有些悲伤。
紫沐轻声说：“你还真是敏锐啊，知道了这么多。”
“是啊。我明明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我还是必须在这幅画里，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姜沉瞳有些惊讶，她掐了掐手指，仿佛猜到了什么。
紫沐低声说：“我必须呆在这幅画里。”
“要是我离开了这幅画，这幅画里的恶意就需要疏言来承担了。”
“你要是遇见过他，你就应该知道，他现在使用的不是人类的力量，而是向邪崇借来的力量。”
“而要使用这样的力量，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我被画进了这幅画里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些力量，在侵蚀着疏言的生命。”
“要是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恶意，即使画里面的他不会死去，画外面的他却是很快就会死去了。”
“我与他都清楚，人与妖是没有办法永远在一起的，可我们总是抱着一丝希望在尝试着。”
“他向邪崇借了力量，认为与我在画里就能永远在一起。可是，这样做也是不行的。即使在这幅画里可以减少一些时间的流逝，但那些恶意始终都在侵蚀着我与他。”
紫沐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地停顿了一下。
她低声说：“但令我有些庆幸的是，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画里的这么多天，我已经努力地将那些邪崇的恶意转移到了我身上。”
“只要我消失了，那些邪崇的恶意自然也会随之消逝，不会再去伤害他，而这个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愿望，也会就此终止。”
“他应该过着属于他的人生。”
“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紫沐笑了笑。
姜沉瞳没有说话，她看着紫沐。
紫沐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她所不懂的情感。
像是悲伤，又不完全是。
紫沐继续说：“沉瞳，虽然在画里，我与他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但是，现在，他是见不到我的。”
“我躲起来了。也许这样的想法有些自私吧。”
“我没有勇气见到他因为我的消失而悲伤的样子。”
她低声说：“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啊。”
姜沉瞳望着紫沐，她思考了一会儿。
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紫沐和郁疏言是不是把一个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她总算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姜沉瞳出声道：“我觉得，你们的愿望其实是许错了。”
“什么意思？”紫沐问。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许愿也是需要技巧的啊。”姜沉瞳说。
“永远在一起，在你和郁疏言的理解里，就是不会变老，永远在一起吗？”
“嗯。”紫沐点点头。
“人类会变老，妖不会变老。这是天道的规则。”
“而你们的愿望里，包含了希望人类不会变老。所以，你们的愿望相当于是违背了天道的规则，当然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了。”姜沉瞳道。
“但是，如果你们的愿望是，在郁疏言有限的生命里，你和他永远在一起。这个代价，你和他是都能支付的起的。”
“虽然对你漫长的生命而言，是不公平的，他死去了，你还活着。但对郁疏言而言，你和他就是永远都在一起了。”
“话又说回来，既然有着这样人和妖要永远在一起的愿望，就不要想着公平与不公平了。”
姜沉瞳望着台阶上的紫藤花瓣，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清明的仿佛一弯冷冽的泉水。
她轻声说：“因为，不论是什么时候，人和妖都是殊途的。”
“可以结缘，但是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
紫沐听完了这些话，神色里似是有些叹息。
她笑着说：“你说的对，说到底，也是我们想要的太多了。”
“可是，我与他都是这样的，都想为对方多做一点什么，以至于到了最后，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已经太迟了。”她垂下了眼帘。
那阳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淡紫色的紫藤花渐渐地化成了沉黑的颜色。那些污浊的液体缓缓汇聚在了一起，像是一潭已经死掉了的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紫沐却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紫沐，我找到你了。”
紫沐有些惊讶，她抬眸望去。
郁疏言在画里呈现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衫，面容清隽，风华如初的少年。
“姜沉瞳，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她。”郁疏言微笑着说。
他抬了抬手。一片淡紫色的花瓣就从姜沉瞳的袖子里落了下来。
这片花瓣里藏了一个姜沉瞳没有发现的追踪小术法。
果然，在郁疏言的画里，她的能力受到了大幅度的削弱。姜沉瞳默默地想。
紫沐正想说什么，还没有等她说出口。
郁疏言就走近了她。
他低声说：“紫沐，我们还有些转机，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我是不会让你消失的，我们的愿望也会实现的。”
可明明就实现不了啊。姜沉瞳掐指算了算。
注定了是个大大的悲剧。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类，是什么身份么？”郁疏言微微笑着说。
“姜沉瞳，她是个天师。”
“天道所宠爱的人类，她身上有的因果是普通人类望尘莫及的。”
“只要我们杀了她，夺走她身上的因果，那么我们的愿望一定就能实现了。”
他俯下身，几乎是贴着紫沐的耳朵，低声说：“紫沐，你也会赞成我的做法的，对吗？”
紫沐怔怔地看着郁疏言，她动了动唇角，却难以发出一丝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姜沉瞳举了举手。
她脆声道：“那个，我能反对你的说法吗？”
“在我的画里，你觉得你有反对的资格？”郁疏言面色微冷。
“不是的，我反对是为了你们好啊。”姜沉瞳说。
“因为，我算了算，你们两个还是打不过我的。”
郁疏言嗤笑着说：“你在唬谁呢？”
“我没有唬谁啊。”姜沉瞳诚恳道。“我从来都不唬谁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郁疏言要冤枉她唬谁，但是她还是认真地回答好了。
“我一般都实话实说。”她补充道。
郁疏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