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初醒的天空将流云肆意宣泄,恣意中却又难逃缠绵。
孟怀之手持竹杖、肩上背一竹筐,敞怀于山林。
他静静躺在肩上的墨黑长发用一淡灰布条束起,灰青色的轻质氅衣被山风鼓动,翻涌间触散了路边的金簪草、沾染了一身花草香气……
他望着前方的葱茏与更远处的层峦叠翠,眸子里的神色难以琢磨,他悠悠吸了口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又缓缓呼出,轻声低喃道:
“俗世……山林……”
……
孟怀之又想起了在山脚不远处遇到的老樵夫——
老樵夫扛一斧头,思索片刻道:“往这山路上行,约要走许久,后见一桂树独立,再往前有一小池,复行半里就是了。”
“多谢。”
话罢他便要入山林。
可老樵夫意犹未尽,神神叨叨着:“后生啊,你可知这小池有何玄呼?”
他笑答曰:“并未知晓。”
老樵夫摇了摇头,比划着故弄玄虚地说道:“这小池子白日里清明见底,不深不浅的,可到了晚上,就会变得怪异非常……”
老樵夫停顿间瞥了孟怀之一眼,见他对此异闻也算兴致盎然,但偏又不接他的话茬来一句“还有这种事”或者“此话怎讲”之类的疑问。
老樵夫暗道没趣,便不再拖拉,直入道:“从傍晚开始,不但那小池子水面会升起圈圈荧光,而且就连池底也别有洞天。”
“不是老夫吹,曾经有个少年人掉进去,被捞起来后高烧三天三夜,一直嘟喃自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池中,醒来后终日沉迷饮酒昏沉度日……”
老樵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孟怀之的肩,道:“后生嗱,那地别说晚上,就是白昼里咱也不敢去,那小池就是去不得,去不得呀,别说是先朝得道隐士在近旁住过,就是皇帝老儿的故居,也去不得!”
可老樵夫有所不知,听闻此言孟怀之愈发欣喜,眼里喜色流淌,恨不得马上到达目的地。
……
孟怀之心脏狂跳,走了许久终于在此刻嗅见一股淡而清甜的桂花香气。
他忘记了疲惫迈步疾走,只不过几息,便忽然见一颗挺拔的桂花树独立在山路前,宛如身姿优雅而容貌昳丽的天上仙。
这桂树叶片丰腴而青翠欲滴,哪怕上好的碧玉也难与它比肩,然而就算有叶如此,也藏不住其中簇簇小巧玲珑的桂花。
孟怀之从来没见过绽放得如此精致细腻的桂花,恐怕最好的宫廷雕刻师也刻不出它们这如真似幻的容颜。
他看得简直要着了迷,连呼吸也渐渐变得安静。
若非鲜嫩的花瓣在细风里窸窣飘下,然后款款落在他秀发,他都快以为世界已然定格在此。
……
不知过了多久,孟怀之冷静下来心想先寻着隐者旧居,下榻后再来将这人间佳物细细品鉴,便又继续向前行路。
果然,途径一不大不小的小池,小池无他奇特,只水清现底,可观其中水草石子。
小池不远处是一方小院,小院不若想象般年久失修篱墙倾颓,只是覆了草色花色,阶角处生了苔痕冒了翠藓。
“嘎——”
屋门推开没有尘埃席卷,也没有霉味之类,置身其中,孟怀之有的是一种穿越世纪的岁月沉淀之感,四顾后是一种莫名的触动感透入骨髓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