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无际的海洋中依然有滚滚海浪席卷而来,战争早已经结束了,飞鸟也开始回归岛屿,万物趋向了平静,仿佛回归最初的模样。
在高高的石壁上,不时有鸟妖泣血的哀鸣。
它掠过——
悲伤的,怅惋的,柔情的目光。
千有着比失血还要更疼的痛,她的脸埋进少年的胸膛,失声痛哭。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安慰着,眸子中有着雨的雾气。
当他们带着昏迷的众人离开琴空岛屿的时候,海妖静静的凝望。
“我以为那两个孩子会完成他们的使命,但我却始终想不到,”娜迦不解的望着塞壬,“人类真是怎么也猜不透。”
塞壬的眼神中有着海一样的宁静,海一样的忧伤。
“我终于明白我丈夫说的话;只是那孩子,她的前方注定是一片黑暗。”它留下血色的泪来,地面红莲盛开。
——“杀了我吧,你们的目的也是我的头颅吧?”塞壬望着两人,平静如水。——
“我们的任务是带回塞壬的头颅,而并非一只鸟妖。”男孩答道。
它的眼中忽然有大雪弥漫,雪花上升成为雨的精魂。它喉中的魂玉闪出红光,滚烫如鲜血淋漓。
昭羽也尊重了他们的选择,他已经得到了比海妖头颅更珍贵的东西。
他们一起用沙土建造了两座坟墓,紧紧靠在一起,连同人鱼的魂玉和王剑。
塞壬看着少年人的动作,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在它还不是塞壬的时候——
据说岛屿上有着最温柔的统治者,海妖塞壬。
它的歌声可令万物重获微笑与幸福,
可是当人类聚集在海边,汇聚成村落,村落再成为渔镇;
塞壬大人就越来越忧伤,唱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鸟妖不解的问着自己的丈夫,他说:
“只有人类是世间最复杂的生物,
只有人类听到塞壬的歌声,欲望会膨胀,野心会膨胀,会堕入虚无的梦境。”
那些意志不坚的人,那些内心彷徨的人;那些披戴罪恶的人,那些虚伪不安的人;
还有那些虚无的人,那些得不到救赎的人,那些尚未完整的人……
他们要么堕入梦境沉沦一生,要么痛苦不堪折磨而死。
塞壬再也不唱歌了。
“那么,就让我作一首曲子吧,替您为人类弥补。”鸟妖含泪说道。
直到火光冲天,直到它的整个身体开始分崩离析;
泷菁愧疚的留下了魂玉,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鸟妖放入喉中却不吞咽,含着挚友的哀伤,含着对爱的不舍。
鸟妖只留下了泣血的哀鸣,它的歌声再也不会幸福了。
从此,海上开始流传着塞壬的传说:
人们都说,塞壬是海中邪恶的鸟兽;它的歌声会诱惑人的内心,摧残人的心智;这是自古以来就千真万确的事。
《卷尾诗》
【整个大海曾在她的手掌
扬起左手,海浪翻滚,大声喧哗的不止哀伤
紧握右手,潮水隐退,一言不发的不止月光
一只蝴蝶在我手心,轻轻振羽
它就要飞过沧海,它没有
肩膀
你听,森林在齐声说话
它们的绿衣裳,没有绾妆
那朵海棠静静的开放,它没有
哀伤】
海妖与人鱼之卷-后记
静庭司,占星阁。
织冷静的听完了少女所讲述的一切,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惊讶。
“我还以为你会失望。”千好奇的看着她,却没有捕捉到一丝负面的情绪。
“对于一个祭司来说,相信自己的抉择和判断,是最基本的事。”她转动紫眸,看向上方的星海变幻。
上方的星辰对应现实的天象,像是独属于占星阁内自身的天空。
“以前,他很喜欢这个地方。”织的声音柔和如水,她头戴月冠,紫色的长发齐束腰间,
缱绻不已。
“是阎罗么?”
织摇了摇头,紫发摇摆如开在风中的罗兰花,“是这里以前的主人。当他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的女孩。”
“静庭司原本的主人?”千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我也有所耳闻,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其实是个普通的人,和常人无异;喜欢下棋,那个时候我会经常观看,他和左御门的博弈……”
炽的声音里有着对过去的留恋和不舍,在千看来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真是抱歉要打断你的回忆,不过,据说那个人曾经留下两样东西;你想要让我成为内阁的一份子,莫非是……”
织转身望向她,瞳孔中有月色的银光闪烁。
“可以这么说。但是毋须惊慌,我绝非是你的敌人。再说,能堪破天象的我们同时也背负着天象的诅咒,占星的祭司基本没有攻击的能力……”,她开始微笑,“只不过,有一个人并不同,她或许才需要引起你的注意。”
“谁?”
织的目光再次看向上方的星辰,合着她的瞳孔也有了星星点点的光,宛如天使的神迹。
“那个老人,曾经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占星术士呢。但是,她却还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这样有违常理的人类,本身就是危险的存在……”
千的灵魂有一瞬间的颤栗,织的笑容已经荡漾开来,高贵而优雅。
琴空岛屿的案件已经处理完毕,昭羽和黑泽特意抹去了岛上鸟妖的存在,另外三名昏迷的弟子在安洁拉的治愈下已经恢复如初。
五位弟子皆未完成既定的任务,让内阁的诸位大人始料未及;但是静水却波澜不惊。
为了保护饕餮,黑泽在回到静庭司后只好“心甘情愿”再次交换身体。但随着饕餮一天天的成长,它的四肢变的矫健有力,獠牙初现锋露的光芒,看上去比白狼还要高大威猛。
在它学会隐匿自身的气息后,一人一狗终于重新换回彼此的身体,少年终于感觉自己能舒服的睡一场好觉了。
不久后,静庭司开始下起了一场雪。
经历过生死的五人(黑泽,千,荒叱,昭羽,汐)会在夜晚时站在屋顶上,女孩们双手捧着雪花哈气,目光向下,许多的弟子们也开始在大雪中堆砌可爱的各色雪人,大地是一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是柔和的月光,洗净铅尘的心。
孤独的老者望向窗外,寒窗上也结成了无数冰花。她的目光深邃而悠长;选拔的方式必须要有所调整,但更重要的却是关于卡梅隆的失踪。在大雪的洗涤下,世界仿佛沉溺在安详中酣睡不醒;但属于静庭司的安详却马上要被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