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光,迷雾叠生。
洛元柳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披上外衣,从内室走了出来。
以洛元柳的视觉角度,她看不见祁承泠的表情,倒是祁彦鸿脸上的颓败看的一清二楚。
祁彦鸿的确是又痛又悔又怨,以至于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洛元柳。
洛元柳倒是把祁承泠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听见了,对此她也没什么没有异议。
这本来就是祁家的江山,分给祁彦鸿一部分封地,已是仁至义尽了。
祁承泠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他一抬头,原本冷俊的面容在接触到了洛元柳的一霎时,顿如冰山融化,暖阳顷覆。
“你怎么来了?药效还没有清除干净,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这一下子,在座的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祁承泠确实太能隐瞒了,时至今日,才让所有人知道了真相。
洛元柳,根本就没有死!
其中情绪波动最大的莫过于青萝了,她看见洛元柳熟悉的眉眼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几下,让她不得不死死攥住衣襟,平复胸口酝酿的惊涛骇浪一般的狂喜和哀怨。
青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沿着细小的下巴沾湿了衣襟。
洛元柳适才从假死状态中恢复,身上并无多少力气,祁承泠及时来扶她。
祁承泠低语道。
“你还是好好把身体养好,不然日后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洛元柳摇了一摇头,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已经有点活人的红晕了。
看着并不骇人。
洛元柳撑着祁承泠的手臂,安心的将大半身子倚靠在祁承泠的怀中。
“青萝,我不要紧,惹你伤心了。”
要说来,青萝在洛元柳看来,和春玉并无二致,她都是拿两人当亲妹妹看待的。
洛元柳发现了青萝的异样,即使二人相隔有一段距离,洛元柳还是一眼看见了。
清岳和清丰两人也是屏气凝神,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洛元柳朝他们点了一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几分。
“还有清丰和清岳,如果没有你们帮助,恐怕事情远没有如此顺利。”
清丰清岳不敢居功,连忙只说。
“分内之事,王妃无需挂怀,王妃能够平安活下来,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褒奖了。”
洛元柳定了定神,让自己的思绪能够接连。
“今天假死一事,隐瞒诸位大臣非我本意,但事实危机,由不得拒绝。如今我设下此局,为的也是为这场闹剧画上正式的句号。”
祁彦鸿看到洛元柳的时刻,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和西宫太后亲眼看见洛元柳喝下了七绝毒,当时中毒的症状也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毒侵心脉,无力回天。
祁彦鸿后退两步,长眉皱成一团,似乎不太敢接近洛元柳。
“你故意的?”
洛元柳没什么好否认的,于是她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我是设局,可如果你和西宫太后没有杀心,也不可能中我的圈套。”
祁彦鸿只觉得好笑,他们夫妻夫唱妇随,把自己和西宫太后糊弄的像两个傻子而不自知。
事到如今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纵是心头情绪千转,他也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一切。
祁承泠说不杀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祁承泠的禁兵抵达皇宫的时候,西宫太后好像预知了大厦将倾的结局。
她换上自己最爱惜的华重朝服,是最正统的红色,缀满了翡翠宝石的细片。
西宫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身边还有一名老嬷嬷伺候她喝酒。
西风太后见到摄政王的时候并不惊讶,甚至抬了抬眼,让老嬷嬷替他们俩斟酒。
“摄政王殿下,经历了一晚上的变故,用几个月的时间来下这一整盘大棋。恐怕耗费了不少心血吧,哀家的儿子,如今身在何处?”
西宫太后见皇帝一晚上未归,就知道在摄政王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至于这意外,稍微动脑想想就知道会是什么了。
祁承泠新帐旧账一起算,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西宫太后料想皇帝已经遭摄政王毒手,自己也并无其他子嗣,想要东山再起,那真是难上加难,微乎其微。
到了这个关头,西宫太后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做母亲的良心,甚至开口询问摄政王皇帝的下落。
不过她也认为摄政王绝对不会回答她就是了。
西宫太后端起一杯酒,自己却没有喝遥遥的高举过头,然后往地上一泼撒。
西宫太后的语气沾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悲哀和痛苦。
“孩子下辈子就不要来帝王家了,你不适合。也不要再做我的儿子了,我也不适合。”
祁承泠漠然的望着西宫太后,他这才缓缓说道。
“祁彦鸿没有死。”
西宫太后动作一顿,她的眼神像绽出了一点光芒。
举着杯子的手迟迟不落,她听见自己说。
“你说什么?”
祁承泠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他重新说了一遍。
“我没有杀祁彦鸿,祁彦鸿当然是活着的。我以后也不会对他出手,你尽可放心。我会在下个月登基。你和祁彦鸿都会回到自己的封地。”
西宫太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祁承泠没有杀祁彦鸿?
明明有大好机会可以手刃仇人,祁承泠偏偏放弃了。
祁承泠这样的人,西宫太后永远都不理解。
“你当真要放过我们,你可要想好了,可别到时候又反悔。”
不理解归不理解,祁承泠愿意放过她们母子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总比被祁承泠在战场上诛杀的先太子要好过不知道多少倍了。
祁承泠懒得和西宫太后这样唯利是图的女人有过多争辩,他点了点下颌,吩咐一旁的侍卫。
“今天西宫太后就可以启程,祁彦鸿颁发退位诏后,就可以离开。”
西宫太后惊惧的望着祁承泠,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祁承泠道。
“我不会在路上对你动手,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