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
一处平缓山中,远看,山间有那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仔细看去,竹林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碧碧翠翠,阳光透过竹叶,散散的照下来,风儿吹过,纤细伸展的枝叶随之轻舞着。
只见竹林之下,隐约瞧见两人就地而坐,一人提着褐红酒壶,目光远望,远处,流云泻动,近处也是雾气缭绕,对面的山峰隐隐约约,天街上的行人若隐若现。而另一人体态有些壮硕,旁边放着一淡黄酒壶,双手轻轻抚摸着锃亮“梧桐”材质的古琴。磅礴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山间内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花儿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芳香。
琴声辗转急下,一下委婉连绵,好似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面前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发出“哗哗”的水声,远处的鸟叫渐渐传来,好似闻声而应。山上长满的竹子,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让人难以接受的如此美妙之琴声出自彪形大汉之手,或算是一个屠夫之手。两人正是先前在酒肆的买醉的邋遢男子及彪形大汉,二人一同相约游玩,有酒有琴,何其快哉。然二人却是一般天下“可怜人”。持褐红色酒壶的邋遢男子名叫“姜庆”,一点都不喜庆,应叫“姜悲”才对嘛。听闻曾是姜氏后裔,不知什么原因来到南荒。而彪形大汉名叫“别真”,当真别真。在南荒已是不知待了多久,算得“土著居民”。开有一家店铺,卖肉为生,是为“屠夫”,在南荒算得有名人物,缘于弹的一手好琴。一个天天杀生的“屠夫”弹琴堪称一绝,这如此大的落差,也是让来往南荒的人印象深刻。
姜庆收回目光,问道:“你打算一直当个屠夫?”
琴声戛然而止,别真皱了皱眉头,没见眼力见,没弹完呢,反问道:“你想日日有酒喝吗?”
姜庆回答道:“自然想的。”
别真一副明白了的神情,缓缓说道:“我不卖肉,当个屠夫,你喝酒钱哪来的?”
姜庆倒了一大口酒入肚疑惑问道:“当真?”我能缺你点小钱就喝不了酒?
别真用下巴看着手持褐红色酒壶的邋遢男子底气十足说道:“当真!”
别真开的铺子所得一半收入进了姜庆的肚里,确实当真。也正是如此,这邋遢男子姜庆在南荒的日子其实过的挺好,相当不错了。
姜庆哈哈一笑,“别大哥,所言极是啊。”
“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喝酒!”姜庆打个哈哈,一脸殷勤地急忙说道。
别真呵呵一笑,没接话,也没拿起淡黄酒壶,就这样头高高抬起,眼睛低低落下。
“别大哥啊,你要知道我以前那是何等意气风发,随便写几个字,别人都是千金难求的!”姜庆神色飞扬,一下跳起来摆动着宽大的袖子。
“如今呢?”别真问道。
邋遢男子闻言身子一下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没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别真举起酒壶示意姜庆,后者勉强一笑,亦举起酒壶大口喝下。
姜庆回过神,一下哼道:“别大哥如何当起屠夫背后怕是也有些故事吧?”
“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心。唯恨自己本事不够,胆量不够!”别真缓缓说道。
哟,这是拐着弯骂我呢?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好不乐乎,互戳伤疤。
姜庆与别真一直这样,但两人却是一对好兄弟。与石州边陲的苟上桥和李守登也是差不多的光景,若四人聚首,或许要以兄弟相称,两对“难兄难弟”不定说些什么,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而姜庆与别真此生不知是否能与石州的“难兄难弟”相见,则看此“难”能不能渡过。若过不了,万事皆休,一切空谈。若过的了,前面则是阳光明媚,柳暗花明。
南荒竹下,一口烈酒入肚,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流水,三分聚成豪情。绣口一吐,就已蹉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