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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人间万事细如毛

暮色森林内,众人经过一年的历练,皆有成长。赵天宇在那日跟随猿类妖兽去往其洞穴,猿类妖兽从洞里拿出崭新的衣衫,指了指赵天宇身上的破烂。赵天宇明白了这猿类的意思,接过手。猿类妖兽捂脸,做出人挥挥手的动作。赵天宇换了衣衫,显得有些儒雅,道像个瘦弱书生。而从那日起,猿类妖兽一直跟着赵天宇,取名“悠安”,源于其叫声。而一人一兽由于所待时间一长,对于妖兽“悠安”的一些习性逐渐明了。出生便可自治及救治他人,具体缘由,赵天宇也不知。关于其他特性,令赵天宇有些哭笑不得,比如遇人则倒地装死,难怪第一次一人一兽见面,妖兽“悠安”则倒地眯眼偷看。又比如时常傻笑,绝非偶然,每日皆如此。

暮色森林另一处,如今是凡出手,寒烟看戏。而凡出手那是相当不得了,往往是“天崩地裂、冲震耳鼓。”丝毫不为过,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霎那间天崩地裂,一道狼狈身影匆忙从树上跳下。后面紧跟一妖兽怒火滔天,一拳砸下,大树生生横腰而断。凡更是吓的面色惨白,两脚哆嗦。乖乖隆地咚,这要打我身上,不得呜呼哀哉?不远处的寒烟站于树枝上掩面偷笑,双手抱胸。妖兽又是一拳向着少年砸下,少年闪身慌张躲开。嘿,把我当病猫?谁还没点脾气了!少年闪到妖兽后面,一顿拳打脚踢,奈何妖兽皮糙肉厚,毫无反应,尾巴一甩,把少年一下弹飞,少年堪堪稳住身形。少女寒烟伸手摸了下额头,手甩了甩。咋就不长记性呢,少女寒烟大喊道:“灵气聚于双手,握拳!”

少年愣了愣,拍了下脑袋,对哦,我咋又忘了。少年静立,慢慢沟通灵气,渐渐灵气逐渐汇入双手至手掌。少年一下冲出去,淡金色一拳打在妖兽身上,顿时泛起血迹,妖兽怒吼,回身砸去少年。少年双手抬起,竟是抗下了妖兽一击,随后抓起妖兽手臂狠狠连出数拳。最后一下跳起,聚力一拳砸下妖兽颈部。倒地瞬间死亡,砸出巨响,地上流出大量血迹缓缓流淌。

少年叉腰哈哈大笑,神色飞扬,眼神瞧着走过来的寒烟,好似在邀功,看我厉害吧?少女寒烟看穿了少年的心思,竖起大拇指,说道:“厉害,厉害。”少年便更加得意了。

众人常在暮色森林外围,终于发现了越往深处走所遇的妖兽也就越强。其中赵天宇与妖兽“悠安”走在最前,将要达到四阶妖兽范围内。而其次的是“不世出天才”孙镇及“默默无闻”江春树。再其次的是城主之女钟璐及手持玉笛的公茂音,接着的则是大大咧咧刘的金虎与季莹和方燕。而凡和寒烟却是最后,只缘于寒烟看戏,由凡出手,这二人的修为与战力实在是相去甚远。而寒烟之所以不出手则是上空杨东之的告诫。此时暮色森林上空则是杨东之的“替身”,与真人无二般,用于震慑暮色森林内化名“谢知”的妖族。虽于真人无二般,但其修为却是低于真人的。在凡与寒烟这一组,本来按照杨东之的安排由钟璐与凡一组,这样钟璐瞧不起少年,自然不会与凡互帮互助,若此二人一组,实则各自为战,若非生死之战,钟璐一般不会帮忙,这点杨东之看得清楚。而钟璐战力不弱,甚至远超于凡,若是关键时刻可帮少年一二,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钟璐竟是厌少年这般。

而换于寒烟后,一直由少女寒烟出手,少年跟在后面,毫无用处。那还要你来历练干嘛?所以杨东之提醒了寒烟一番,于是少年的苦日子到来,每日被妖兽穷追猛打,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可谓苦不堪言,生不如死。遇到强的妖兽,打又打不过,只得被追着跑。而以后的少年也因此“速度”一绝。只是此时此般惨状怎同与他人说?

而在众人中,吴明与钱文则是倒数第二,为何如此呢?初入练拳,讲究步法,讲究一个“快”字,达到“后驱逆行”、“突发立止”。初入练拳者对敌练拳讲究“快”,故在暮色森林内,若是妖兽一阶二阶与其对打出拳,一拳打杀了事,一阶二阶承受不住钱文出拳的份量,一下打杀了还如何练拳?而四阶五阶的妖兽对其对拳,出拳的份量倒是够了,然无力将其打杀,一着不慎,危及身家性命。亦不能将其作为对敌练拳,练不出一个“快”。而三阶妖兽则是存于二者间,出拳的力度不能将其打杀,但绝非如四阶五阶般轻松,至少是“伤筋动骨”般,正好与其对打出拳。

练出一个“快”以求“后驱逆行”、“突发立止”最终登堂入室达到“入定”。而吴明亦是与钱文无二般,不同的则是钱文讲究“快”,吴明讲究“抗”,缘由吴明所练功法特殊,一阶二阶的低阶妖兽“打不动、打不痛”。四阶五阶妖兽“打的动、打的痛”,最关键是还“要命”。所以三阶妖兽无疑成为最好试炼对象,“打不动、打的痛、不要命。”长此以往,便不断磨砺自身,强化功法所“抗”能力。

吴明想到这,不得不感叹一声,越发佩服武堂先生杨东之。如此安排所求所得至多,难道先生未卜先知?知道我功法?还知道这暮色森林状况?这未免也厉害了吧,或者先生是啥隐世高人?曾经是一“大能强者”?吴明摇摇头,自己想太多了,哪个强者不是日行千里,哪用得着慢慢走到暮色森林。

京都城。

有“大陆第一雄城”之称的京都,是上古文明终结后最伟大的奇迹。同样亦是“帝都”,被称为“千古一帝”的那人居住于此。京都城几乎汇聚七州人才,而修行更是五花八门。这日,尽管已经快要到黄昏,但阳光依然暖暖地照射着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当马车缓缓驶近城门,城内夹道的吆喝叫卖与人群之间的交谈嬉笑,好似满城关不住,纷纷向外来人宣示着京都城的繁荣昌盛。两辆马车上几人透过窗帘空隙看着这个天子脚下的城池缓缓在众人的眼前展示着它无可比拟的优越。而马车上的人穿着黑袍,不见其真容,浑身透着阴冷气息。

远处一眼眺望这座森严城池,那高耸入云的阁楼传闻正是“千古一帝”的所在之地。一人镇压七州,压的人喘不过气,压的人只能匍匐在地,苟且偷生。高耸入云的阁楼则名叫“为止楼”,一人一楼,何其王者气势。更是有人赞誉其楼为“残星几点阁横云,长笛一声人倚楼。”而这究竟是誉那人还是赞誉那楼,只有那人知道。

而此行两辆马车,便只为高耸入云“为止楼”上的千古一帝。而马车所用的马名叫蛩蛩(qióng qióng),全身素色,这种马可日行五千里,一般用于急事,否则不易见。缘由则是这种马值黄金万两,除了可“富甲天下”的贵族,一般的贵族若无急事,亦不愿动用。此马其饲料也是贵的离谱。而这两辆马车的马皆是蛩蛩,若非自身,其背后之人也是“非富即贵”。

京都城内,高耸入云的阁楼“为止楼”内,只见一男子站立于“为止楼”顶层回廊上遥望着西南天空,每近黄昏,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只见男子眼睛比较细长,眉毛压得很低,他遥望黄昏天空,神色透着思考,眼神总是闪着严厉和坚定的目光。鼻子偏长但很挺,嘴唇稍薄,给人一种残酷的感觉,有种威严、残酷、深沉、坚定的王者气势,让人不敢直视。而身后只见一人猿形小兽扒在一略比小兽高些的树旁,其小兽背生猪鬃,小树身后有一金碧辉煌的洞穴,同样不大,而“金碧辉煌”洞穴上有一牌匾写着“猾归之处”。而这人形小兽正是上古异兽,自古有着一传说。

两辆蛩蛩马车通过城门,显然是已打点好一切。那些沿路建设的楼宇商铺,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还有那些她前所未见的当街杂耍……一切的一切,让马车上的众人有些震撼。

原来这就是蛮荒王朝的帝都!“千古一帝”的京都城。

京都城。

两辆蛩蛩马车上,马夫“节符”交由守城官吏勘验,从袖子中抖出白花花的银子,守城官吏接过“节符”,掂了掂马夫的袖子,转身一下把银子划进怀里。

“过吧”守城官吏挥了挥手,后面的士兵开了城门。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马夫一脸恭敬样说道。

果然钱能使鬼推磨,能让人冒身家性命,换个地方照样行得通。那人的京都?人心难测。越弱小的人越不知所谓,强大的人更恐惧那人。

马车穿过城门驶入京都城。在这王朝的京都,皇帝所住之地,不设郡守,属朝廷直辖。其京都城长官为“内史”,地位亦是与“九卿”相当,算为相较特殊的官职,由此得以参与朝政。而这位置又稍显尴尬,天子脚下,群臣聚首之地。无多大实权,得罪的了谁?敢得罪?而若是出了事,第一个顶罪的便是“内史”。故这个位置坐的人时间不长,同样亦做不长。但若是坐久了足见其本事,可不一般。而当今京都城“太史”则是这样一位老人,左右逢源,愣是坐久了这个位置。其对下属管教甚宽,甚至是不管,也不敢管,而其中缘由,即是众多大官子弟在“内史”体制内混“功绩”,鱼龙混杂,不知道哪个是大官背景,哪个是无名小卒。

对于大官们给子弟谋差事,“内史”无疑是上好之选,缘由有二,其一好混“功绩”,若真遇事可随时将其摘出,免遭“池鱼之灾”。其二所在京都城,绝对安全,天子脚下,不同其他地方灾祸不断。子弟犯事,大官们可照看一二。

而这位久居其位的年迈老人马上到了“致仕”的年纪,再熬个几年,告老还乡。故这位老人每日总期盼着京都无事,也正是如此,这位年老的“内史”大人越发不敢管。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位年老“内史”大人显然无法得偿所愿。

两辆马车缓缓驶到客栈。在京都城,客栈分为两种,一为民用,称之为“谒舍”,普通民众、商人、小贩皆在此列。而另一种则称之为“传舍”,后者则是官用。即为招待官差,二者态度自然不同,官为大,这也是人人求官的好处其一。而在京都城的“谒舍”不同于其他地方,需交验“节符”,姓名、籍贯、从哪来,来做甚?一一登记在案。官役衙差要时不时地去检查,同样规定夜晚不得外出,天亮方可。其二寺庙及普通百姓家不得收留外乡人留宿。

而京都城“谒舍”掌柜须每日交送住宿之人来去时间到“内史”,由“内史”官吏勘查。

两辆马车走下一众人,个个显得极为平凡,似“老实巴交”百姓,面露木讷神情。为首那人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而这一气势一瞬消失不见,转为神情木讷的中年汉子。“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位店小二满脸笑容问向众人,那为首那人中年汉子低沉声音说道:“住店,三间,马要上好饲料。”

店小二忙点头哈腰,笑容更加灿烂,大声喊道:“里面请,各位客官。”

那为首的中年汉子带头进入谒舍,而那店小二则在后面牵着马车去往后院,将马车留在后院,慢慢将马解下来栓到马厩里面。

“乖乖,这都多有钱?”店小二满脸震撼,双手热情地扶摸着蛩蛩马,不由发出一声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这句话还是某次店小二无意听来,成为了谒舍店小二的“口头禅”,相当有文化了!作为京都城谒舍的店小二,绝对见多识广,认识蛩蛩马不足为奇。

“自己还是个穷苦命啊!”店小二感叹着,手上功夫却是没停下,无比娴熟的牵着蛩蛩马走到马槽,喂着上好饲料。马比人贵,吃的还比人好。

谒舍店小二仰天长叹:

“这世道,没天理啊!”

可这日子不还得继续?店小二重新回到前院,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客官。

知火城。

建立在相州的绿洲之上,背靠大山。其山脚下正是传说中的“知火学院”。“知火学院”是整个知火城的中心,亦是知火城的象征。而在“知火学院”脚下是“箴言回廊”属于“知火学院”的必行之路。长长台阶寓意求学之路艰辛坎坷,可中途驻足歇息,但不可就此停下。

李辰和火青踏过一个个台阶,已是有些疲惫。

老人博古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一旁高大石碑下,缓缓说道:“可在那歇息。以前来的学子也是和你们一样。”

李辰和火青抬头望去,光芒四射的太阳高挂于空中,耀眼的日光斜照着一排排冰凉的高大石碑之上,微风吹过,好似述说着古老的事迹。

高大的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李辰疑惑问道:“先生,这上面的碑文记载了什么?”

“这石碑之上刻满了这座“知火城”的历史以及曾经智者们的箴言。凝视石碑,传说可看到知火城的过往,可聆听曾经的先贤们的“传道、授业、解惑”。”老人博古一脸怀念说道。

“你大可试试,不耽误时间。”

闻言,二人直盯着上面石碑文字看去,李辰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两手一摊。

老人博古扶须,对着青衫少年笑了笑。眼神再看向后面的少年,火青赶忙摇头。刚才火青眼前闪过一些画面,火青眨了眨眼,再次一看独有高大石碑,空空如也。看老人看来,火青一慌,我啥都没看见,看我干嘛?

老人博古转身,顺着台阶向上走去。二人跟随其后。

到达“知火学院”大门后,火青回头望去,长长台阶两旁石碑林立,而在其大门对面,一座座高大老人雕像矗立“知火城”之畔,每一座雕像手持书卷,眼神眺望远方。其中居中一座雕像稍大,阳光映照在其书卷上,发出耀眼金光。

“公子,你看!”火青拉了拉李辰的衣衫,手指着远方的雕像。李辰回头正好看见一座座雕像,眼中亦露出震撼目光。老人博古笑了笑,半点不着急,说道:“你们看见的那一座座雕像,是“知火学院”的历任院长,其中最大的那座是雕像为“夫子像”,他是我们知火学院的首任院长。”

“而他们手中的书卷代表着“智慧”,以后若我卸任了也有我一座雕像。”说到这里,老人有些神气,语气不自觉亲和起来,更是露出向往般目光。

老人博古正是知火学院此任“院长”。

火青一脸真诚地对着老人博古说道:“这么大一雕像,一直屹立在知火城,多好啊!”

老人难得开怀大笑,好啊,真的好!

知火学院左旁矗立着一棵棵高大的枫树,这棵棵大树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又像一个威武的哨兵,粗大、笔直的树干直插云霄,树尖上,一簇簇红色的枫叶,像一团火焰。

而右旁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棵挺拔高大的梧桐树,比肩阁楼,高空中那像把大伞似的树冠,庇护着“知火学院”。它像忠实的卫士,日日夜夜守护在校园里,“保卫”着“知火学院”。

老人带着二人进入知火学院,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窗户发出明亮的光芒,刺的二人有些睁不开眼,朗朗读书声传入二人耳中,以及闲暇的学子们靠在回廊上,对着二人议论纷纷。

“这两人谁呀?”

“我觉得是新来的学子。

“我也觉得是,不过后面那个感觉不像”有个少年眼光看着火青说道。

“有好戏看咯!”

老人轻轻咳了几下,回廊上的学子们如鸟兽散,顿时一片空荡,鸦雀无声。

回头道:“欢迎你们来到知火学院,我们将竭尽所能为你们答疑解惑、倾囊相授。”

李辰赶忙作揖行礼,火青照葫芦画瓢,有模有样跟着作揖,稍显滑稽,不过无碍。

老人博古亦作揖回礼,我们同是求学之人,我不过多活几年罢了。

老人博古在闲聊中知道了火青,看向火青问道:“小伙子,你要留下来吗?”李辰也回头望向火青。

“公子在哪,我就在哪。”火青有些慌,万一我回南郡被收拾咋办?可不能这样。

“好,那你便与李辰一同在此修学如何?”老人博古笑着说道。

火青下意识看向李辰,李辰说道:“看我干嘛?你自己决定。”

火青一下脱口而出说道:“好”

老人博古便带着二人安排住处,三人慢悠悠朝着里面走去。老人在前,李辰其后,火青最后。

京都城。

来自东北方的大河穿过京都城城门外,经内史门下的“都水长”改造修道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而京都城之下汇聚为一湖,名叫“天泽湖”天当自然,泽为恩惠。天之大乃浩瀚,天泽湖,亦即“水景”无法与之相比,天与湖相拥,水天辉映。

京都城共三座城门,其中两道城门以方位命名,西方的城门叫“西直门”,而东方的城门则叫“东直门”。而中间的那道城门由于大路直通皇宫为止楼,故称“为止门”。两辆马车自是由“为止门”入城。众人所住之地,以及商贩聚集地则是“外城”。

而“内城”则是皇宫所在,千古一帝居住地及一众大臣举行朝会所在。内城外亦有城墙将外城隔开,守卫森严,通行独有三种情况,其一统治者亲自召见,其二持武库丞特制令牌,武库丞属中尉暑门下,专掌军器制造。其三可参与上朝议政官员。

由此可见,想进入内城难如登天。更别说靠近那人的为止楼。而一月后,将举行王朝祭典,以此悼念已故英魂。届时,定于外城“祭台”举办,由被誉为“千古一帝”的那人亲自主持王朝祭典。由中尉暑名下静室令负责担任“清道夫”,而祭祀由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分别负责祭祀演奏、祭祀事务、祭祀所用食物以及观察天时星象。他们的长官为奉常,一旦祭祀出问题,奉常首先遭殃,所以奉常对于祭祀相关格外关注。

而令奉常头痛的一个人就是太史,完全的挑刺的主。其中缘由则是太史的另一职责,记录王朝史料,为那人着想的一众官员多少有些暗示甚至明示,但太史完全不为所动,不知是无所谓还是“无所谓”。由于奉常是太史的长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遇上个又臭又硬的主,奉常也因此得罪一众官员,上升之路也因此生生中断。这亦是奉常格外注意此次祭祀的缘由所在,下面的人惦记着他的位子,敌人等着看笑话。而其中太史反倒没什么事,一则没人敢开先河,敢动太史?活腻味了?那史料你来写?怎么写?二则若太史本身并无犯大错,一般连那人都不会动,更不提下面一众官员。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权利不大又极大,一切皆在笔下,所谓“笔下生花”。

而此次王朝祭典与两件事有关,一为很久以前关乎天下一事,二则是被誉为“千古一帝”所做的一事,同样震惊天下。以此祭祀许许多多已故的英魂。

几个月前。

明州。

自古以来便充满了分裂和动荡,沿着黄土遍布的高原和北部起伏不一的山岭,零星分布着若干利益纷争的小国,近百年来战乱不止,征战攻计,而随着一只军队的到来,一切变了样。战乱不止的各国终于停下了各自的“欲望”冲突,一致对外,然终究没改变结果,臣服的臣服,反抗的反抗。甚至有些国家已然被残酷的军队车轮碾压踏灭。最终湮灭于历史长河中,难起一丝浪花,丝丝涟漪。

而在明州海边境处,是曾经消失的帝国发配罪臣流民的不毛之地。长期以来,流民,难民和魔种在此混居,形成秩序混乱,自成体系的“南荒”。一些不法之徒常常在边境处偷盗抢掠,无恶不做,同样大量亡国游民聚集于此。某些“星星之火”逐渐汇聚。

南荒处,一邋遢男子混迹于酒徒中,四周混乱不堪,各种刺鼻异味传入邋遢男子鼻中。邋遢男子不以为然,依旧沉浸在酒中,不一会嚎啕大哭,又时不时傻笑。后一下倒地不起,周围人哈哈大笑,继续举着酒壶大口大口喝着,好不豪爽。

临近傍晚,酒肆已是空空荡荡,零星几人喝着酒,酒肆伙计打扫着。而在远处逐渐走来一彪形大汉,手上还残留着些许红色,衣衫上更是大量血迹。只见彪形大汉到了酒肆,从酒桌的地上一把提起满脸通红,眼睛瞥了下彪形大汉,打个酒嗝,一股难闻气味直冲彪形大汉,后又缓缓闭眼打起来鼾声。彪形大汉手在空中扇了扇,皱着鼻子,提着邋遢男子走远,看来已不是第一次,彪形大汉已习以为常。

南荒。

一处平缓山中,远看,山间有那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仔细看去,竹林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碧碧翠翠,阳光透过竹叶,散散的照下来,风儿吹过,纤细伸展的枝叶随之轻舞着。

只见竹林之下,隐约瞧见两人就地而坐,一人提着褐红酒壶,目光远望,远处,流云泻动,近处也是雾气缭绕,对面的山峰隐隐约约,天街上的行人若隐若现。而另一人体态有些壮硕,旁边放着一淡黄酒壶,双手轻轻抚摸着锃亮“梧桐”材质的古琴。磅礴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山间内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花儿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芳香。

琴声辗转急下,一下委婉连绵,好似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面前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发出“哗哗”的水声,远处的鸟叫渐渐传来,好似闻声而应。山上长满的竹子,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让人难以接受的如此美妙之琴声出自彪形大汉之手,或算是一个屠夫之手。两人正是先前在酒肆的买醉的邋遢男子及彪形大汉,二人一同相约游玩,有酒有琴,何其快哉。然二人却是一般天下“可怜人”。持褐红色酒壶的邋遢男子名叫“姜庆”,一点都不喜庆,应叫“姜悲”才对嘛。听闻曾是姜氏后裔,不知什么原因来到南荒。而彪形大汉名叫“别真”,当真别真。在南荒已是不知待了多久,算得“土著居民”。开有一家店铺,卖肉为生,是为“屠夫”,在南荒算得有名人物,缘于弹的一手好琴。一个天天杀生的“屠夫”弹琴堪称一绝,这如此大的落差,也是让来往南荒的人印象深刻。

姜庆收回目光,问道:“你打算一直当个屠夫?”

琴声戛然而止,别真皱了皱眉头,没见眼力见,没弹完呢,反问道:“你想日日有酒喝吗?”

姜庆回答道:“自然想的。”

别真一副明白了的神情,缓缓说道:“我不卖肉,当个屠夫,你喝酒钱哪来的?”

姜庆倒了一大口酒入肚疑惑问道:“当真?”我能缺你点小钱就喝不了酒?

别真用下巴看着手持褐红色酒壶的邋遢男子底气十足说道:“当真!”

别真开的铺子所得一半收入进了姜庆的肚里,确实当真。也正是如此,这邋遢男子姜庆在南荒的日子其实过的挺好,相当不错了。

姜庆哈哈一笑,“别大哥,所言极是啊。”

“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喝酒!”姜庆打个哈哈,一脸殷勤地急忙说道。

别真呵呵一笑,没接话,也没拿起淡黄酒壶,就这样头高高抬起,眼睛低低落下。

“别大哥啊,你要知道我以前那是何等意气风发,随便写几个字,别人都是千金难求的!”姜庆神色飞扬,一下跳起来摆动着宽大的袖子。

“如今呢?”别真问道。

邋遢男子闻言身子一下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没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别真举起酒壶示意姜庆,后者勉强一笑,亦举起酒壶大口喝下。

姜庆回过神,一下哼道:“别大哥如何当起屠夫背后怕是也有些故事吧?”

“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心。唯恨自己本事不够,胆量不够!”别真缓缓说道。

哟,这是拐着弯骂我呢?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好不乐乎,互戳伤疤。

姜庆与别真一直这样,但两人却是一对好兄弟。与石州边陲的苟上桥和李守登也是差不多的光景,若四人聚首,或许要以兄弟相称,两对“难兄难弟”不定说些什么,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而姜庆与别真此生不知是否能与石州的“难兄难弟”相见,则看此“难”能不能渡过。若过不了,万事皆休,一切空谈。若过的了,前面则是阳光明媚,柳暗花明。

南荒竹下,一口烈酒入肚,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流水,三分聚成豪情。绣口一吐,就已蹉跎半生。石州。

边陲小城处。今夜天空之上,云层明月羞答答地若隐若现,细得像一弯柳叶似的月牙在云层里缓慢地移动着,慢慢大胆起来,穿出云层,终于透出真容,圆圆满满,发出皎洁的月光。又好似害羞一般一下躲进了云层中,偶尔从云隙中投出几缕银白色的月光。

房屋院子中,院里院墙下堆积着些许杂物,几棵粗壮绿竹高高伸展着身姿,月光照在庭院里的绿竹夜影像积满了清水一样澄澈透明,水中的水藻、荇菜纵横交错。竹叶时不时发出沙沙声响,给石桌处两大一小带来一丝丝清凉。青色粗衣小姑娘在石凳上坐立不安,好似嫌弃石凳般,一下跳离石凳,又再次被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抱回石凳。穿着青色粗衣的小姑娘站在石凳上左看右瞅,又再次跳下石凳。再一次被抱回。

青粗衣衫的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两只小手叉在腰间,站在石凳上。泥菩萨还有几分火气呢!小心我拿敲铜锣的小木锤敲你光头脑袋哦,信不信,哼!

光头大汉瞧见女儿这神情,这动作。瞥了眼旁边的女子,双手合十,连连求饶。话说自己这个动作好多年没做过了吧。光头大汉破天荒一下握住女子的手,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柔光。小姑娘见光头大汉连连求饶,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咱大人可是有大量的嘞,不跟你计较。否则,我就要使出杀手锏了,到那时可怪不得咱啊,这得事先提醒。

“小月瑶,来娘这里。”女子一脸宠溺叫着青粗衣衫的小姑娘。小姑娘一下跳离石凳,落地转个圈,华丽转身。蹦蹦跳跳,晃晃悠悠朝着女子反方向走去,“娘在哪呀?”

光头大汉起身一下提起小月瑶,不,扶着小月瑶坐到女子怀里。娘嘞,这后劲有点上头啊!娘,你咋在转呀?

女子嫣然一笑,轻轻抚摸着小月瑶小脑袋。光头大汉捂脸,自家这闺女咋瞧着有些傻呢。

光头大汉和女子慢慢抬头望天,光头大汉的手越发握紧了女子如农家妇女般的双手。半天恢复过来的小月瑶抬起小脑袋看着爹娘,有些迷糊。又顺着爹娘目光看向天空,惊呼着:“嚯,好大的“白玉盘”。”

二人闻言,回神看向闺女天真的目光。女子温柔的说道:“这叫月亮,和你的月瑶是一样的哦。”

小姑娘吧唧吧唧嘴,眼睛冒光,问道:“可以吃吗?”

女子缓缓说道:“不可以,但是里面住着和你一样的小仙女。”

“那她为什么要住里面?不和爹娘住一起。”小姑娘摸着小脑袋,想不明白,天真的问着。

女子不知如何回答,有些语涩。光头大汉忙说道:“因为她爹娘在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你想明月这么亮,她爹娘不就可以看见来找她了吗。而且今夜是月圆之夜,你若是思念一个人,那人也会感应到的。”

小姑娘前面的话没怎么听到,小脑袋嗡嗡的,咋听的到嘛。但是后面的听到了,一下紧盯着明月,心里默念:“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这下大哥哥知道了吧。我果然是人才!小姑娘神色眉飞色舞,好不自豪。

真是的,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不把小孩当小孩。等大哥哥回来,一个时辰不理他,多了不行,因为我憋不住。小姑娘好久没看见破旧小院的少年,去武堂找过,只不过是晃晃悠悠去的,我找我铜锣不行?没找到,倒是遇到过破旧小院少年的先生,这个先生小姑娘是知道的,在大考那天远远看见过,好严肃的。小姑娘鼓起勇气一咬牙一下跳出拦在杨东之路上,欲言又止,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杨东之见这小姑娘拦着自己,朝小姑娘一笑,吓的小姑娘一下哭着跑掉了。

跑路的同时,一手捂脸,小脑袋不忘回看,一下跑了远。极其潇洒,可谓飞奔。小姑娘见那人没跟来,顿时松了口气,好吓人的说。

自己想去大哥哥的小院看看,又想起与大哥哥的约定,有些左右为难。我就瞅一眼,就一眼,不算违反约定。我只是路过,对,路过,没错。

破旧小院外,一鬼鬼祟祟身影时不时探头朝破旧小院内看去。奈何院墙太高瞅不到啥,可愁死人了嘞。而这已经不是小姑娘一次“路过”了,屋顶的中年大叔有些无语,这都跟哪学的脾气,要进倒是进来呀,看的我都着急。

中年大叔跳下屋顶,走到门外,开了老木门。外面一道鬼鬼祟祟身影一下消失在拐角。

自从破旧小院少年历练去了,中年大叔时常久坐破旧小院屋顶,这酒一下没了那味。风微微吹过邋遢男子脸庞,头发随风起舞,胡子拉碴的嘴边挂着滴酒水摇摇欲坠。

邋遢男子举起酒壶抬头喝了一口酒,正好瞥见院墙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跳下开了门,瞅了瞅四周,得。跑了,跑啥嘛,我有像苟上桥长的可怕吗?邋遢男子摸了摸脸庞,便一手提着酒壶,回身轻轻关上老木门。可不敢大力,那小子要回来,不得找我拼命。

见那邋遢大叔出了门,良久,拐角又冒出一小鬼身影。那小姑娘擦擦额头,擦完抖两下,好似冒出冷汗般。邋遢男子出了破旧小院后,悠哉悠哉走在街上,时不时喝上两口。正巧路过“酒肆”,见友不得带上一两壶,免得人说我不大气。“小二,两壶烧酒。”

不等小二回话,冷不丁一下就传来一声。

“哟,捡钱了?”只见坐桌上的一男子面容有些发红朝着邋遢男子说道,围坐在一旁的众人哈哈大笑。

“叶兄弟,坐下喝两口?”又是一男子举起空空如也酒壶问道。邋遢男子跟着笑起来,从桌上拿一黑色大碗倒了半碗推给酒壶见底的男子,边说道:“可不敢耽搁,去晚了,苟大兄弟要发脾气的,人家大官可惹不得。”

“行吧,行吧。”男子接过酒碗,嘿嘿一笑,反正酒到手了。你坐下我也没酒招待不是。

邋遢男子接过小二两壶烧酒,手指了指前面,男子挥了挥手。邋遢男子笑了笑,便慢慢走远。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混酒喝,谁不得倒点?如今手上有些富余,酒也多了。

边陲小城城头,一汉子跟“死狗”般瘫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城内。叶兄咋还不来,急死个人。苟上桥看了眼一丝不苟的李守登,又收回目光转向城内街头,一身影提着两壶酒慢慢走来。苟上桥一下跳起来,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生龙活虎般,毫无之前“死狗”模样。

待邋遢男子走近后,苟上桥一下夺过酒壶,开了酒,几大口灌肚,爽啊!然后怪罪说道:“叶兄,我可是望眼欲穿啊。咋这么慢呢。”

“路上遇事耽搁了。”邋遢男子随口说着。再与李守登打个招呼,后者朝他笑了笑。

自破旧小院少年去暮色森林历练,邋遢男子便经常来城头与苟上桥喝酒。一为喝酒聊天,二呢就是看看什么时候回来。这守城算是重任,分白日与夜晚两拨人守城,也就是四人。在这边陲小城不同于其他城门,其他城门到了夜晚关闭则行,禁止通行。而这边陲小城则不同,这夜晚防的不是“人”,而是妖兽,实在是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知火学院。

今日李辰与火青正式拜师,二人对着前上方“夫子”画像行跪拜之礼,此谓知其始,源头所在。一旁的博古走上前坐在“太师椅”上,太师椅所坐之人为必是地位尊崇,受人敬仰。而一般则不坐“太师椅”,除宗门或者学院有重大之事。此刻拜师即是,二人一同对老人博古跪拜,行师徒之礼。此谓知其授,传承所在。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二人神色严肃,异口同声说道。

老人博古起身,扶起二人,笑着说道:“不用如此严肃,轻松点。”

老人顿了顿说道:“以往知火学院一直有个不记名的事,那便是师傅会给徒弟说几句话,为师便厚着脸皮,说个几句。”

“师傅请讲。”二人拱手作揖。

老人慢慢说道:“望你们学不停,行不止。心中存惑。以己克礼。”

李辰再次作揖行礼,说道:“师傅所赐,铭记在心。”

火青跟着作揖,说道:“师傅,好勒!”

老人哈哈大笑,缓缓说道:“以后你们便以师兄弟相称,互帮互助。”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昏暗灯光下,简陋的屋内防不住光芒四射的烛光。桌上两旁坐着两男子沉默不语,终于其中一男子开口说道:

“考虑如何?”田也坐在姜庆对面慢慢问道。姜庆手指敲着木桌,木桌上摆着两壶酒,以及已然拆开过的一封信。

姜庆抬起头看着眼前被誉为“行侠”的男子,沉思良久。最终缓缓说道:“可以,但我要再加一人。”

“什么人,能否信任?”田也急忙问道。

姜庆喝了口酒,说道:“可以相信。”

“既然是姜兄选择之人,我便信,不过我信的是你的眼光。”田也举起酒壶,对姜庆说道。

姜庆笑了笑,也举起酒壶一同饮下。田也继续说道:“此次所有人员听从姜兄调遣,何时出发前往也由你安排。”

田也顿了顿,喝口酒,说道:“一切费用自有人承担。”

姜庆问道:“我有必要见其背后之人,可否?”

田也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即使姜兄你不提,我也要说的,我到时候会安排你们见面,好了通知你。”

“好,可以。”

两人举壶共饮。良久之后,田也离去。从黑暗中渐渐露出一身影,有些发黑的门墙后慢慢走出一彪形大汉,犀利的眼神消失不见。只听那男子发出浑厚的声音问道:

“这田也什么人?”别真疑惑问道。姜庆闻言张大嘴巴,不是吧?

“行侠”田也,以“信”闻名,凡是他答应的必然做到,即使失去性命。有位我敬重的先生说过:“行侠田也,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被你敬重的人居然如此看得起这人?依我看,这田也没奇特的地方。别真缓缓说道。

姜庆拿起桌上的褐红色酒壶喝了一口,笑了笑,说道:“他说的话自然是可以相信的。”

“行侠”田也走出姜庆院子后,抬头看了看明月“好亮的白玉盘”,然后慢慢走到一街巷坐上马车离去。城中街道早已没了人,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出了城门,马车向城郊驶去。说是城门,不过一个摆设,南荒,混乱之地,亡命之徒的乐园。

三日后,夜空中,明月昏沉,星光稀疏,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行侠”田也再次来到姜庆处,告知他们相见事宜。

而别真正巧在姜庆屋内,初见时,“行侠”田也愣了愣,姜庆笑了笑并跟“行侠”田也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那人,名叫别真。”

田也闻言,拱手,笑着说道:“别大哥,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别真双手抱胸,淡然地笑了笑,算是认识了。

姜庆笑着打趣道:“田大哥,说神出鬼没的,总是深夜出没。”“行侠”田也汗颜,我也不想呀,谁知道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不得不防啊。三人一阵寒暄后,“行侠”田也旁敲侧击的了解了这名叫“别真”的魁梧男子的一些情况,一直提着的心也已悄然放下。

姜庆及别真和“行侠”田也出了院子,三人入街巷一同坐上马车,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南荒某处,屋内灯火辉煌,照耀着四周。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刹青痕站在这高达十米的建筑里,身形各异的一干人等神态更是各异,时不时看着门外。

好似等待着谁,又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马踏声在黑暗的夜晚处慢慢传来,一发出光亮的“东西”,始终悬停在马车前,照耀着前方的道路。同样照耀着赶马的中年木讷汉子,岁月在这汉子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好似证明着自己的残酷无情。而马车内隐约瞧见坐着三人,姜庆和别真坐于一旁,而另一旁坐着的则是“行侠”田也。

马车借着“灵蝶”发出的光芒,使出十分力气拼命向着终点驶去,而此行的终点便是那金碧辉煌的院落,四根白玉柱宣示着它曾经的威严与辉煌。而座下的一人有着相似的命运,时势造英雄,同样时势不可挡,大量本该一展宏伟抱负的得意人,最终沦为山林间躲躲藏藏的鼠辈。又是多少人整日以酒为生,浑浑噩噩。其中王尊亦是被时势所逼的一位失意人,或说是曾经将要触及“帝王”一位的人。这世间胸襟最为宽广,容得下芸芸众生。

而房间里站于王尊后面的迟暮老人名叫怀云,一位有“智慧”的老人,这样的聪明人不该活成鼠辈的,按理确实不该。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能以理讲的通的事呢,聪明人不该有的愚忠,在老人身上却有,还不少,甚至占据老人瘦骨嶙峋身体的全部,为了王尊,殚精竭虑,万死不辞。

而在离门不远的一男子也是忠,但那种忠不是愚忠,不同于老人怀云的忠。这种忠,如同无“灵魂”般,好似一个傀儡。没有思考,这位男子的名字与其忠一样,名叫“专主”。算是风州那位的“心腹”,也证明了那位对于此事的重视。

另一位男子头戴铁面,不知其真容,“当为己任”的于任。只听铁面男子发出沙哑声声音,给静寂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诡异。

“为何还不来?”

“稍等片刻便是,田也办事在座的还不放心吗?”接话的是站在王尊身后的老人怀云。

离门近的男子专主瞥了眼铁面男子,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铁面男子于任没再接话,原本静寂的空间此时更加安静,透着丝丝诡异。

“来了。”专主平静说道。

三人下了马车,别真四下打量着这院落。姜庆则看着田也。田也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走进房间,王尊站起身来,慢慢走来,老人怀云紧随其后。二人打量着房间里的众人,房间里的众人打量着二人。

众人由“行侠”田也一番介绍后,慢慢都坐下来,聊着接下来的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尔虞我诈,不足为奇。各人有各人的诉求,当诉求相同时,便达成了共识。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人便是“行侠”田也,只为求一个公道,一个理由。自己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在“行侠”田也看来,这答案比自己性命重要。

其中众人交谈一直持续到天亮。新日开始的时候多么像一轮金黄色的弦月,镶嵌在地平线上,然后慢慢变成扁圆形。宛如一盏巨大的宫灯,悬挂在东方的天边。此时,如果恰有一望无垠的云海,景象就更为壮观:天上霞光万道,红云朵朵,下边连绵云海,万顷波涛,色彩斑斓。初升的太阳,随着饱览这一瑰丽景色的旅游者的呼唤声,若隐若现,若明若暗,翩翩起舞,冉冉上升。

温暖的日光照进金碧辉煌的屋内,此时灯光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阳光更加明媚、灿烂。日出东方万丈高,人间万事细如牛毛。房屋内谈事细到了别真的彪形身形,别真为此着重保证一月后见分晓,姜庆对此则是笑笑不说话。期间王尊待客有礼,说话条条在理,深让老人怀云欣慰。而专主和铁面于任话不多,但往往所提,直击要害。

其中有吵骂,甚至快要动手时,则是“行侠”田也与老人怀云居中斡旋调和,显得极为娴熟,最后王尊一下拍案。令姜庆暗暗心惊,才一晚时间,就已令诸方信服。这王尊果然不一般。

一月后,春天来临,小河两岸的野花、小草、杨柳,在小河的轻抚中,柔弄着黄眉绿眼,舒展着轻软的胳膊。当晨雾消失,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阳光洒在河面上,露出一大片红色,多么像美丽少女脸上的红晕。渐渐的,河面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微风吹拂,顿时,金光被扯成无数块碎片,在河面上飘荡着……再看看河中密密麻麻的小鱼儿,嬉戏的鸭子,还有岸边漂浮的像小铜钱般大小的浮萍,这一切的一切使小河春意浓浓,生机勃勃。岸边曾经的彪形大汉奇迹般消除了肥胖,变成一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凭空多了些许儒雅气息,而双指弹琴时,更显风流得意。这一幕被姜庆瞧在眼里,大吃一惊,这消失一个月就这样啦?原来的屠夫样呢?别真在一个月前关了铺子,不知去了哪,姜庆问他,但他没说。

时间荏苒,光阴如梭。又是一月过去,这日天空好似宣泄着不满,大雨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雨滴很像一颗颗晶莹透明的珍珠,好看极了。雨滴从屋檐、墙头、树叶上跌下,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最后连在一起,形成水柱。期间专主给风州那位发过一封信,事无巨细,一一道来。风州的那位回信道:“一切事宜以姜庆为主,若是出了事,则保全自己性命为主。”专主对此暗暗发誓,不负公子所望。而风州那位之所以不来,其一路途遥远,不便远行,且容易被人发现。其二明州局势复杂,南荒更是鱼龙混杂,恐有危险。

铁面于任一人四海为家,无依无靠,并无牵挂。一直待在王尊院上屋内,潜心修炼。

而在另一边,王尊和老人怀云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白烟缓缓飘散。

“这些年,辛苦你了。”王尊看着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头上一片雪白,满脸皱纹,神态难掩年迈老人般的暮气,缓缓说道。

“公子,这是哪里话,我怀云一生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怀云神色有些愧疚,说道。

“做的够多了,真的够多了,是我们王家了愧对你。”王尊看着暮气苍苍的老人,神色伤感说道。

老人年老皱巴巴的脸庞难掩动容之情,眼睛有些湿润。

“公子,万万不能这样说,我年轻时受太祖救命之恩,不然哪有我这人存在着世间,为王家做事万死不辞。”

停了停,老人收拾心情又继续说道:“关于此事,我们不出面,只给予支持,一则我们无可用之人,随便派人恐不成事。二呢万一失败,我们如今微薄的力量不足抗衡,尚需徐徐图之。”这次老人知道王尊心里都有数,但老人忍不住念叨几句,或许上了年纪的缘故。老人一生见惯了生生死死,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起起落落,做事还是做人都是“滴水不漏”,以前在朝堂之上,周旋自如,杀伐果断。若是最后王尊的父亲听了老人一言,或许如今结果会不一样吧。

老人是看着王尊长大的,王尊自小便展露出异于常人的智慧,只是当时王尊年幼,挑不起这大梁,况且,大势所趋,个人力量实在是过于渺小,无疑于螳臂当车。后来,城门一破,树倒猢狲散。年幼的王尊也在秘密的安排下逃过一劫,一直流亡至今。

王尊沉思,静静敲着木桌,桌上的热茶已无了温度,白气也已悄然消失。

“有没有这种可能,劝得动苍云楼那位。”王尊带着询问地对着老人问道。

“说不准,那人我看不透,明明这样一个狂傲之人,怎就做了那人的官,按理不该啊。”

“试试如何?”王尊继续问道。

老人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暂不提能否见到那人,即使见到了如何说服,如何保证不被拿下押送请功,或者直接人头落地也是有可能的事。况且苍云楼周围守卫森严,又岂是我们此时可以觊觎。此事风险过大,一着不慎,满棋皆输。不过若是公子有万全之策,则大大增加了我们成功的机会。”

王尊静静地敲着木桌,面露沉思,没再说话。后王尊起身慢慢走到远处,站在亭台上,向南望去,只见那正阳门两侧,如同春笋般地拔地而起的几十座小楼,给这古城增添了崭新气派;向东望去,一切在雨水冲刷下里更显得柔和透明;向西望去,那高处上的白塔,经历了一场场小小劫难,又昂首蓝天,而且素洁如玉;再回身向北看去,那鼓楼和它身后的钟楼,如今虽默默据守在那里,却难免让人联想到几百年间那晨钟暮鼓是怎样标志着孤独每天的生活节奏的。而钟鼓楼背后,那横卧天际的燕山余脉,蓝莹莹的,宛如这古城的一带屏障。

王尊站在亭台上,思考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了。任何事都有风险,所能改变的是风险的多与少。

“我绝不会冒险,冒那种能把我自我毁掉的风险,但也永远不会在有利可图时游手好闲地站在一旁。”王尊负手,缓缓说道。

老人怀云此刻看向在亭台上的男子的背影,第一次看见了他太祖的影子。这种感觉很玄妙,玄而又玄。令老人也说不清这感觉,好似潜龙在渊,只待风卷水起,一飞冲天。

苍云楼。凌空高耸的朱红殿柱,绚丽巨大的匾额楹联。早晨,白色的晨雾在亭阁身边缭绕,亭阁在晨雾的弥漫下时隐时现。楼阁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拱形的门洞,通过四个洞可以看到每个方向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夜晚可观四方夜景,灯火辉煌。

苍云数千万叠,却依然、一笑人间。有位读书人观苍云楼写下流传百世的诗句:百花洲畔,十里湖边,沙鸥未许盟寒。旧隐琴书,犹记渭水长安。苍云数千万叠,却依然、一笑人间。似梦里,对清尊白发,秉烛更兰。

渺渺烟波无际,唤扁舟欲去,且与凭兰。此别何如,能消几度阳关。江南又听夜雨,怕梅花、零落孤山。归最好,甚闲人、犹自未闲。

苍云楼之上,一布衣书生,只见飞扬的浓眉、深邃的桃花眼、长睫毛的一脸庞,布衣书生坐姿优雅,背靠窗边,遥望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布衣书生长叹一声,心想道:“大道如青天,我独不能出。这一天,何时来临,我和我的剑早已饥渴难耐。”

这位男子正是九州皆知的剑仙也风流的韩于。一生布衣,自小远行他乡。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曾经是个读书人,一介书生,却是心比天高,腰配宝剑,此剑名叫落归剑,乃是天下之名剑,无人不识。好似印证了韩于的一生,难再落叶归根。真正成了人间远行客,何处才是落叶归根,随风飘荡,孤苦无依。他个性狂傲,“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轻财重义,“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他追求自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样一位如此传奇之人,只因一个承诺,一份愧疚,自囚于苍云楼,何时曾经的读书人真正随心所欲出剑,真正无愧于心,无愧于这方天地。到那时,一人出剑,七州皆惊,天地也或将变色。

这位读书人何时能真正开怀大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王尊想邀请的正是这位大剑仙,其实王尊的想法并无不错。巍峨的京都城,数百年间屹立不倒。但京都的城头,守卫严密的为止门却镌刻着一道剑痕,那是一个青年醉后以长剑所书的诗句“欲上青天揽明月”,轰动整个京都城。

正是大剑仙韩于青年时所刻,最后竟是毫发无损。韩于一生孤傲,王尊想要请动,绝非易事,这样一位曾经天纵之才,如今更是这方天地数一数二的绝世强者。岂是想见便能见的,更何况王尊如今的身份更加难以见到大剑仙韩于。哪怕经历人生百态又足智多谋的老人怀玉实在想不通公子王尊究竟如何见到大剑仙韩于。或许只有那被称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神机妙算的智者方才明白。

老人怀云内心觉得真正有大智慧和大才华的人,必定是低调的人。他们行走在尘世间,眼神是慈祥的,脸色是和蔼的,腰身是谦恭的,心底是平和的,灵魂是宁静的。正所谓,大智慧大智若愚,大才华朴实无,华,低调,不浓,不烈,不急,不躁,不悲,不喜,不争,不浮,是低到尘埃里的素颜,是高擎灵魂飞翔的风骨。而老人有幸见过这样一位,神机妙算的智者,哪怕他们之间是对手,是生死相见的敌人。老人怀云内心依然相当佩服,输在这样一位智慧近乎于妖的人手上,不怨,确实不怨了。技不如人,得认,只是苦了公子,等我死后,公子便更加劳心劳力。老人思绪万千,能多一日是一日,能帮一点是一点。在走之前,总要留下点什么,给太祖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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