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齐闳城渡口,人海如潮,声喧鼎沸。
一江烟水,渡口滩头,间闻渔父鸣榔,或见钓翁击楫。
远远望去,骄阳下的碧水闪着粼粼波光,渡口沿着城线分布,众多船只泊靠岸边以上下货物。
三生几人到达时,钟锡已经在渡口等候,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
“大人久等了。”君泽道。
易尘见状,也跟着行礼道了声,“钟大人。”
“相必这位就是二位口中所说的名叫易尘的孩子。”钟锡和蔼的笑道。
“嗯。不过他决定跟着我们,便不需劳烦大人了。”三生解释道。
“无妨,只要你们愿意,本官随时欢迎。”
之后,钟锡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船上安排的人员情况和用度,以及大致的水路情况,他们就上船了。
船有两层,金色阑干下接小轩窗,翠色帘幕高悬在户牖外,船帆直倚青天。
整艘船除了几位船夫以及厨子外只有他们三人,所以很是宽敞。三人的房间都在二楼,紧挨着。
一楼是一间大厅,桌椅屏风,帘幕重数,陈设齐全,不失风雅。
如果不出意外,按照正常的船速,需要七天才能到达亥州。但为了防止姽婳骨下岸后难以找寻,三生施以法术,使船行的速度足足快了几倍,足够在江上追上她。
船夫行船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条运河上的船也能行得如此快,百思不得其解是何缘由。
同三生几人说后,三生心中暗笑,不以为意的道,“凡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或许是恰巧这次三样都凑齐了。”
船夫听后依旧半知半解,难以置信,但也没用再问下去。
只有同行的君泽和易尘能猜到是她。
由于是第一次坐船的原因,易尘不出意外的晕船了。
仅仅是第一日,原本生龙活虎的身影,现在整个人焉焉的失了朝气,面色苍白,额间还不断的冒冷汗。连在床上躺着也说感到晕眩、恶心。
吃的东西,刚咽下肚就吐了出来。
“后悔了吧?你若是现在想回去也不晚。”三生坐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易尘感叹道。
“不后悔。我……还可以坚持。”虽然难受,但易尘性子倔强好强,不肯认输。
话音刚落,就听见“呕……呕……”
现下他腹中的食物早已吐完了,再加上又没有进食,只剩下一滩苦水。使劲吐了出来,又躺了回去。
人吃食物的时候,看着色相绝佳,闻着香味悠长。只是,这吐出来的东西,却是如泄物般恶心。
要不是房间里的窗子都开着,有风灌进来吹散了气味,否则现在房间里的味道怕是臭不可闻。
看着易尘难受的样子,三生也不忍心,只是这晕船她也没有办法治。
“习惯后就好,就当是历练。”君泽云淡风轻道。
“嗯嗯。我休息一晚就好了。泽哥哥,现在天色晚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易尘强忍着眩晕感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三生回道。
随后,二人带上门,退了出去。
月婵锁于墨色海天,载着满船冷淡的清辉,碧水于船后翻涌着粼粼涟漪。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海上看月,果真别有一番风味。”三生幽幽念道。
二人出来后,并没有各自回房间,三生见月色尚好,便准备出来赏会儿月色,在冥府还从来没见过。
君泽闲来无事,便同她一起出来赏月。
为了寻找寻找一个好的地点赏月色,便选在了船二楼的顶上。上面虽没有桌椅,好在甲板还算干净,便随意席地散座。
忽的,君泽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酒瓶递给三生。那酒瓶不算大,也不算小。
她怔了一会,敲见君泽身侧还有一个同样的酒瓶,接了过来。
以白色的瓷瓶装着,瓶上写着三字涓涓小楷--玉液酿。玉液酿据说是齐闳城有名的美酒,价值昂贵,之前忙着任务,倒是没有机会品尝一二。
这才想起钟锡所说的,准备了一些吃穿用度。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还会特意准备酒。
她拔掉瓶上的塞子,举起酒瓶到君泽身前,莞尔一笑,看着君泽说:“谢谢。”
她是个理智的人,但有时也是感性的人。
谢他第一次的救命之恩,谢他和自己并肩作战,谢他这些时日的照拂。
君泽侧过脸,温润一笑,若朗月入怀。
一身锦衣如玉,肤色白皙如雪,俊美出尘的五官分外明显,尤其是胭脂色的薄唇,漆黑的美眸澄澈空明若琉璃,带着丝丝温润。
白玉冠在月色下泛着淡淡银辉,不知何时,清风吹起,身后的乌发微微飘拂,玉冠两侧垂下的锦带也翩然轻舞。
看似温柔如谪仙,却有着独有的英气,使人沉醉却不敢亵渎。
他亦打开酒塞,玉指动夜光,举瓶与她对饮。
烈酒入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进入胃后又散出暖意,驱散清冷的江风。
“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醇馥幽郁,香甜绵柔,回味经久不息。不愧是齐闳城一大名酒。”三生夸赞道。
其实她的酒量并不算好,只是闻着酒香,便贪恋些许,一口接一口的喝起来。
因着喝了酒的缘故,三生原本晶莹无暇的双颊显出一抹绯红,眉目流波婉转,若秋水无尘,迷迷蒙蒙,风情尽显。如出水芙蓉,如出浴美人。
红衣广袖逸飞,发钗瑶瑶,青丝如垂柳随风动。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君泽在说,“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酒喝的还未过半,她就微微感到眩晕。
身侧的君泽依旧如平素,身姿优雅如芝兰玉树,一仰一俯见尽显飘逸出尘。
玉液酿喝着甘醇甜柔,却是后劲极大。
三生偶然侧目看去,屏息凝视,目不转睛,不由得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升起。只是,现下喝的半醉,无心去捕捉那丝回忆。
三生感到头晕乎乎的,慢慢靠近君泽,迷迷糊糊的说,“我……靠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说完,靠着君泽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失去了知觉,沉沉睡去,清幽的君子兰香味混杂着淡淡的酒香,扑入鼻中,甚是好闻。
手中的酒瓶依旧轻握着。
君泽感到肩头一沉,薄唇微扬,将她手中的酒瓶拿下来,防止洒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