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史载,道光年间,边军将领禾靖棠遭到朝中群臣构陷,终以谋逆罪论处,身着红色死囚服的禾靖棠在菜市口受了凌迟之刑,骨肉被野狗吞啖殆尽。位于开阳县的禾府上下三百七十五口人全部受到株连,判了个斩首,朝廷敕令未到,禾府人先得风声,为免受侮辱,府中人皆自缢悬梁,待到官兵到时,发现禾府外墙落满乌鸦,一衙兵推门而开,被府中惨状惊得魂飞魄散,只见府邸从外院到内堂,处处悬有尸身,尸身皆身着红衣红衫,七窍流血,死相恐怖,随风摇曳,诡异至极。府中影壁之上,以血书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此事上报州府,州府却私下按了下来,改成“禾府上下尽数伏诛”就上交了刑部,刑部也由此定案。
本以为此事已了,结果,半年后,当地就开始出现了有关禾府的诸多恐怖传言。先是附近人家发现禾府每到晚上就灯火通明,热闹之极,可是白天又一片死寂,有好事者大胆爬墙去看,居然发现有穿红衫的骷髅在对他笑!惊的那人半月下不来床。而后,又有传闻,说每逢月圆之夜,禾府的大门就会自己打开,从里面走出大量着血色兵甲的士卒,在禾府前列阵操练,有数个打更人和赶路的过往商客亲眼目睹,那些士兵头盔下不是人脸,而是骷髅!还有胯下的马,也是两眼通红的妖物,盔甲黑气弥漫,诡异无比,那些士兵,居然是阴兵!
虽然当地官府先后将十几个自称目睹阴兵的打更人过往商客以妖言惑众罪下狱,然而鬼府阴兵的传闻却依旧扩散开来,此事传到州府,当时的知府也参与过构陷一事,心知若如实上报怕圣上查明真相,会祸及自己,便按下不报,私底下以万两白银悬赏,寻道士术士,前来驱邪除祟,当地有真本事的茅山术士都知这个知府平日无德,祸害百姓,便不肯真出力,反倒是便宜了一些欺世盗名之徒,最终,一个假道士在禾府附近埋上炸药,炸毁了合院府宅,知府心中有鬼,出资在废墟上盖了一座禾祠,以香火享之,之后,倒也再没出过诡异之事,禾府冤案到底是没有被翻案,鬼府阴兵之传说也逐渐埋没在了岁月长河中。
因为连年战火,开阳县最终没能阻拦硝烟的侵蚀,经历过数次洗劫后,变成了一座空城。本以为,这恐怖传说,会随着这古城的没落而彻底沉寂谁也不会想到,沉寂了近两百年的鬼府阴兵,居然会再次现世。
民国二十二年,大帅冯启年率三千铁军北上平乱,因为时间紧迫,需要日夜赶路,大帅坐在车上倒是觉不得累,只是苦了众多靠着腿脚赶路的兵卒,带路的向导无论如何不肯进开阳城,说是可能有鬼兵出没,不吉利,冯大帅最讨厌装神弄鬼的人,一颗枪子儿先送那向导回了祖籍。大军遂入驻荒芜的开阳城,今儿是个十五,月明星稀,酒足饭饱的冯大帅夜观天象,觉得正适合赶路,加上觉着这城阴瘆瘆的,不舒服,遂催促部队立即开拔,而刚刚在开阳休整不过三个时辰的士兵们,此时连一口热汤都还没喝上,如何愿意赶路?但是冯大帅虽然不骑马,却是挥的一手好马鞭,身边的亲卫也都不是些懂得为士卒说句公道话的人,只知道一味催促,三千铁军,实则是三千疲兵。
县城内部街道狭窄,街道年久失修,破损严重,两侧建筑也是破烂不堪,洒落着断木碎石,并行五人便觉得有些拘束,不得已,只得拉长行军队形,前面是轻装步兵,机枪连,骑兵营,中间是大帅的卫队和亲兵,后面是炮营,和辎重车。部队举着火把,在城中绵延数里,首尾不能相顾,为了确保安全,大帅的车子安排在了队伍的中间,两侧各有士兵把守,冯大帅酒劲儿正浓,手正在随车的女子腰间揩油,这是大帅刚取的六姨太,模样俊俏,也会争宠,的确是有些辣劲儿,随车的副官不时地还从后视镜里往后看,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咽唾沫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内心。开车的司机却是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一双黑眸中隐隐有精光闪过。
他有预感,今夜并不太平。
大帅来了劲儿,手从四姨太开衩到大腿的旗袍边儿伸了进去,六姨太欲拒还迎,娇滴滴的说了声,不要啦,这时,却听得队伍前头,忽然响起枪声,隐隐有凄厉的叫声传来!
“保护大帅!”车子周围的士兵立即严阵以待,枪口对着两侧的建筑,黑漆漆的小楼上,开的窗户似什么怪兽的眼睛,黑洞洞的,无声的注视着街道上的士兵。
一个校官急匆匆的从前面跑步回来,之间他满脸是血,惊恐万分趴在汽车玻璃外打报告:“大帅!不!不好了!!是!是阴兵!”
“啊,大帅我怕!”六姨太是时宜的往冯启年身上一趴。
“美人别怕,有我呢,栾廷!怎么回事!”大帅皱眉质问副官,副官一愣,随即转向那校官。他从来不信这等邪祟之语,摇下玻璃,啪的给了那校官一个耳光,算是把那吓破了胆的校官打醒了,副官骂道:“什么特娘的阴兵,还不知道是些什么狗东西装神弄鬼!你们这群饭桶,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让机枪连顶上去!管他什么阴兵诡兵,统统突突了!”
校官如大梦初醒,匆匆敬了个礼就连忙往前军赶去,恰在这时,部队后方居然也响起了枪声!
这一下,大帅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别看他平时好色,关键时刻也是知道什么更重要的,冯启年一把推开身上碍手碍脚的女人,掏出镀金手枪,踹开车门下了车,躲到一处安全的角落,喊道“别乱!栾廷!让工兵排就地搭建阵地!其余人注意警戒!”栾廷先是指挥几个士兵将大帅四下围住,另一边却把那六姨太按在车里,对着车上的司机厉声道:“你!看好她!你们俩不许乱跑!”
司机一皱眉,但最终一句话没说,这车子虽然经过加固,能防流弹,但是目标也一样明显,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这就是个最明显的靶子。车上的女人惊恐不已,身体蜷缩在车里的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热烘烘的。司机皱了皱鼻子,心想,这胆子得有多小,居然吓成这样。他双手离开方向盘,自衬衣内口袋中摸出点点朱砂,默念口诀,淡金色的符文悄然在车子四周浮现,然后又消失,这是一道金刚符,如果说刚刚车子只能防流弹,那么现在哪怕是手榴弹在车边爆炸,车子也会完好无损,毕竟,司机对符门秘术,还是很有自信的,说起来,这司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准备一路北上的符门大弟子,余莽莽。
余莽莽所在的符门,是一个隐在深山的无名小派,与其他的师兄弟不同,余莽莽并不打算就此在深山老林中,整日与那寒灯枯影为伴,及冠之年早早的入了世,凭借聪慧好学,先后进修了西医和解剖学,就在半年前,他还在一个叫做蒲城的警署中做着验尸的法医官,然而造化弄人,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参见人物传记《血符箓》)后,他重拾自己的使命,走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