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是教授方佑乾的遗体告别仪式。地点选在了医学院的讲礼堂。虽然实验室的火已经扑灭了两日,但是空气中依然有着淡淡的焦糊味。来吊唁的人,有方教授的学生,有的是在校的,有的是像余莽莽一样,已经毕业多年的,方教授的遗孀在遗体前泣不成声,左右两个女儿红着眼睛搀扶着自己已经晕厥了多次的母亲。
讲礼堂临河而建,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好在门前是一片草坪,所以,许多人冒雨站在讲礼堂外,人们手中的白花落满了晶莹的雨水,好在雨不大,多数人选择不打伞,他们觉得,冒雨吊唁自己的良师益友,是值得的。
余莽莽混在人群中,仔细的用金刚怒目扫视着前来吊唁的每一个人,以至于双眼都遍布血丝。
他的导师,根本不是死于意外心梗,而是有人,用血符箓将导师的心脏束缚,无法跳动,伪造成心梗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用金刚怒目探查发现了血符箓的痕迹,方教授的死亡真相将永远被掩埋。
可是,到底是谁,会对这样一个已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下如此毒手,用的还是他符门失传的禁术——血符箓。到底,是为什么。
告别仪式已经开始,所有人也已经到齐,余莽莽并没有从人群中发现任何一个人有身怀异术的迹象,看来,真正的凶手今天并没有来,伴随着主持人沉痛的送别之词,余莽莽心中也被浓厚的悲恸之感占据。
这时,不远处的桥上,出现了一把黑伞。余莽莽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这是源于他记忆深处的,最本源的···
战栗。
一个旗袍女子,打着黑伞拾阶而上,余莽莽回过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整个人失魂一般,愣在原地。
三年前···
天门山下,上青河畔,存一周庄,庄中山民百户,世居于此,皆以耕织为业,因为地处偏僻,得以避开战火,算的上是一个世外桃源。
每逢月十五,必有游人上山祭拜,山中有观名白云,传言极为仙灵,多慕名而来者,许愿还愿,香火旺盛。
偶有一日,周庄中一对夫妻前来祈愿,妻子有孕,行动不便,于是丈夫用驴车驮着这身怀六甲的女人,余莽莽恰好在观中游曳,见到女人后,连连叹息,白云观主见状,待到女子出观后,上前询问,余莽莽只道:“一个可怜人罢了,这世间,这样的人,何止千万,可惜,可惜”
此一去,女人便出了灾祸。
丈夫在路中觉得饥渴,逢一集市,便下车去路边的烧饼摊买饼买茶,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那一向温顺的驴子,忽然受惊尥蹶,撒丫狂奔,那女人本就虚弱无力,如何勒的动那缰绳?男人正吃着烧饼心里欢喜,与店主攀谈正欢,竟没听到女人呼救,待到男人掏钱结账转身,哪里还有车与女人的踪迹?
男人大惊,慌忙沿车辙寻找,车辙在一里外就延伸至了官道之外,官道外分外泥泞,男人料定车走不远,但是天色已晚,此去又无火把,看不真切,遂返回官道,一路下山,回到周庄,告知家人,家人惊慌,纷纷点起灯笼火把,随男人入山中,沿车辙查找。
两个时辰后循着车辙,众人来到一处名为白庙塘的池塘边,依稀可见驴车就停在白庙塘边,这白庙塘原名白庙,原本是山中一处乱葬之地,偶遇地动,沉降为洼,日久积水成池,常年瘴雾弥漫,传言有人放羊至此,见到逝者诡物在此出没,还伴有凄厉异响,阴森异常,村民不敢靠近。
驴车正停在白庙塘边,男子鼓起勇气,手执火把靠上前去,惊恐的发现自家的驴子竟倒毙在地,肚肠不知被何物用利器划开,吃的干干净净。
再看那驴车上,只有些许血迹,再无其他,妻子的下落不明。
男子返回塘边,对家人说了驴子惨状,家母恐慌,建议返回并报官,待到天明时再寻。
这一夜,男子无眠,总觉身后有人跟随,回头看时,却空无一人。
二日,警署派人并警犬一起,入山中调查,坝上有人眼尖,看到白庙塘中漂浮一物,似是一人。警察遂派人打捞上岸,男人辨认,果然是妻子,只是妻子样貌让男子觉得触目心惊,妻子面色惨白,生机全无,早已死去,只是嘴角向两侧裂开,十分恐怖,腹部也瘪了下去。
事出蹊跷,警察不同意家属立即火化的意愿,装入尸袋带回警署检验。
清末民初,民智愚昧,这法医解剖之事,老百姓闻所未闻,只知道这意味着没了全尸,这可了不得,男子家母极力反对,甚至要上前抢夺尸身,警察越发觉得此事有蹊跷,遂将一干人等一起带回警局。
尸体入了警署解剖处,由一位姓余的法医接手,正是余莽莽,余莽莽拉开尸袋时,叹了口气,果然,凡事皆有天定,这女人的命运,果然一如他看破的那般,可怜,可惜。
解剖需要家属签字,当余莽莽拿着单据找到死者家属时,那男人一看居然是个陌生男子触碰他婆娘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许,男人发疯一般的冲上前去,揪住了余莽莽的衣领,说是余莽莽心怀叵测,馋他老婆身子,余莽莽冷笑一声,示意其余人不要上前,他一言不发,冷眼视之,男人竟忽然间如同痴傻一般,松开余法医的衣领,余法医随后将单据交到男人手上,还认真的按下了手印。
拿到了许可,余莽莽便重返解剖台,助手帮他消毒后穿戴好防护用具,除去了女尸服饰,余莽莽手中柳叶刀寒光闪闪,自女尸胸前划至小腹,干脆利落,一查之下,余莽莽眉头紧锁,助手则捂着嘴不敢发一言。
胸腔倒是在预料之中,肺部全是腥臭的池水,口鼻与气管中发现水藻水草若干,喉咙处也有河沙些许,应该是先沉底后漂浮,只是,诡异的是,女尸腹中,竟无胎儿!
不止如此,余莽莽还发现,死者子宫顶部破碎,发臭的液体充斥她的体腔,助手用消毒洗液冲洗后发现,女子的胃下部竟也被撕破,食管内壁撕裂,余法医检查女尸脸部,发现其下颚骨脱臼,嘴巴似是被什么由内而外的撑开,两侧腮部肌肉撕裂。
余莽莽认真比对了死者体腔内各处液体,经过反复化验,得出结论,只是,这个结果太匪夷所思。
沉思片刻,余法医知会助手在尸检报告上写下结论,“死者死于溺水,胎儿去向不明。”
助手去提交报告,余莽莽却久久驻足在女尸一旁,沉默无言。
“我的孩子,去哪儿了”,在余莽莽眼中,他面前,正有一个飘在半空,双目空洞的女人,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小声嗫啜着问道。
“想知道,就把你的经历,告诉我吧”余莽莽眼中金光闪过,用意识,询问眼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