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尊者桀桀狞笑一阵后,喝道:“点灯!”
不到片刻,厅中又恢复了辉煌的灯火。
然而,灯火虽已恢复了原来的辉煌,但其他人与物却已大变!
白乐天刚才落坐之处,成了一个五六尺宽的无底陷阱,白乐天已不知去向,天花板上,插着十二把八寸来是的短剑,剑光灯火,相映成辉。
厅中躺着五个大汉,个个口角溢血,似已死去。
离火尊者仰头一数短剑,又俯首看了一眼口中溢血的大汉,枣红的老脸,倏然变紫,须发皆张,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怔怔地看着黑沉沉的陷阱。
五岳神君乍见离火尊者神态,心知有异,也随之看了一下十二把短剑和尸体,不禁冷哼一声,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但厅中三百余人乍见五具尸体时,却吓得目瞪口呆。
不知此五人因何而死,只意识到大祸已降临头,不由都自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半晌之后,厅中忽然哄动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一股恐怖不安的气氛,弥漫厅中。
在此骚动不安之中,厅的左下角,却有三个大汉脸容平静,痴立不动,厅中的大变,他们似乎毫无所觉。
三人身后,立着一个剑眉星目,神态悠闲的少年。
站在五岳神君身后的周雪梅,在惊悸中,蓦然看到那少年,惊悸的表情又倏然一变,变得更加的惊悸。
但在惊悸中却又平添一份意外的欣喜,可是在欣喜中,而又混杂着万分的忧虑,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
她心焦如焚,不知应如何处理当前的难题,欲叫他逃走,却又不敢出声。
不理他?又怕她父亲和师伯发现后,难免生命之危,急得她不禁暗骂:“你还不走,站在那里等死不成!”
再斜目向他睨去,见他负手而立,悠闲地向她点头微笑。
周雪梅这一看不要紧,直气得一跺脚,转首别望,心道:“人家为你担心得要死,你却若无其事,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她心虽如此说,但态度却依然冷傲如常。
五岳神君闻她一跺脚,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周雪梅芳心一震,道:“没什么!”
五岳神君见她神态一点不变,心中起疑,便举步向陷阱处走去。
但当他刚举步时,念头陡然一转,又回头问道:“你真没发现什么吗?”
说话间,脸容肃穆,双目如电,紧盯在周雪梅脸上,吓得周雪梅几乎颤抖起来。
五岳神君运用心机几十年,多少赫赫有名的武林高人,都臣服在他手了,他一见周雪梅的表情,心中顿时雪亮,轻哼一声,即放目厅中,目光一闪,便已看出周雪梅跺脚的原因。
但他城府极深,心中虽已明白,神态上却未表露出来,转首望着离火尊者,嘴唇微动了两下。
离火尊者本背立五岳神君,但在五岳神君嘴唇微动两下后,猛然转过身来,显然他是听到五岳神君以传音入密的报告,双目如火,向厅中一扫,接着哈哈大笑,声若龙吟,震得屋瓦轧轧作响。
他这一笑,厅中三百多人都心头大震,其中有些比较聪明的人,立即放目四扫,陡然发见那个站在厅中的少年,都吓得心灵一愣,后退数步。
离火尊者笑声甫落,道:“白小侠果然名不虚传,老朽今晚才算开了眼界!”
原来那少年就是白乐天,他刚一落坐之时,陡觉椅子下沉,接着灯火熄灭,知道不妙。心中大怒,忙展“狂蝶戏花”功夫,双臂一抖,上冲二丈,同时发出两股无形劲道,向厅下击,并斜身向厅角飘落,脚犹未落地,即以迅捷手法,点了面前三人穴道。
他本欲藉灯光未亮之时逃脱,但他生性豪放与硬傲,心想:既来了又何必要畏首畏尾,惹人讥笑,是以,便静立厅角,决心雪仇而后甘。
他闻离火尊者话后,微微一笑,道:“尊者也非徒负虚名之辈,在下已经亲身领教领教!”
言下之意,蕴含着无限讥讽和轻蔑!
离火尊者一生闯荡江湖七八十年,哪有听不出话意之理,脸容不禁赧然,但他身为一帮之主,身份何等尊贵,在数百名手下面前,岂受得如此尖酸刻薄之言?
当下老脸一寒,长须直竖,连连冷笑了两声,道:“小子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在本帮主面前放肆,请到厅外广场去,本帮主再见识见识你这目无尊长的狂妄之辈有何绝招!”
白乐天闻言,暗忖:“他怎么叫我到广场去,难道那里也埋有机关?我得试探他一下,免得到时被害!”
心念电光火石般转了一下后,道:“厅中应该比广场有利得多,何必要到厅外去呢?”
离火尊者不知那是试探之言,以为是白乐天讥刺他,气得双眼突出,浑身微微颤抖,连连冷笑了好半晌,道:“对付你小子还用得着机关,老夫是怕你在厅中有所顾及,胜了你也不算光荣!”
离火尊者真有如此光明磊落么?并不是,他之要白乐天在外比武,并非怕白乐天在厅中有所顾及,胜之不荣,也不是广场中设有机关,而是他所练的武功“离火掌刀”,不宜于室内施展,恐自焚其室。
白乐天虽不知其意,但听了他的语意后,知道广场中定无机关装设,也就乐得到广场上去。于是,又微微一笑,道:“尊者既如此说,在下奉陪就是!”
话声一落,双脚一顿,一式“浪蝶穿林”,穿门而出,落于广场之中。
他这一式轻功表露,看在数百人之眼中,无不惊羡不已,离火尊者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但有点实学,怪不得师弟视之如虎!”
心念间,也随后跟出。
五岳神君和周雪梅,以及厅中的所有人,也纷纷走出,在片刻之间,围成一个大圆圈,把白乐天围在中央。
白乐天虽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这等场面不但没有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过,但他经过紫云庄一战之后,胆识已增加不少,在此数百双炯炯目光虎视之下,一点也不显得惊恐和紧张。
此时,天已大亮,初露的晨曦,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泛起一片红霞,一阵晨风掠过,吹起他的衣角,更显得他英气逼人,潇洒脱俗。
他悠闲地站在杨中,微仰俊脸,看了一会天上的红云,又平目远眺,欣赏着秋晨山色,这数百人如狼似虎般的凶恶神态,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离火尊者见白乐天神态,以为白乐天看不起他,气得额上青筋暴露,怒吼一声,走至白乐天身前五步处,喝道:“你这小子好不狂傲,老夫倒要试试你究有多少实学!”
白乐天见离火尊者走来,剑眉微扬,庄肃道:“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乃是五岳神君,如尊者真要与在下一分高低,请稍待片刻!”
说话间,星目转动,朝向五岳神君。
五岳神君虽知白乐天的厉害,但他素受天下英雄之敬仰,数十年来,谁敢指名向他挑战,不由冷哼一声,即欲上前一拼。
但当他刚一举步时,周雪梅忙拉住他的衣角,道:“爹!不要理他!”
五岳神君不禁一愕,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他忽然念头一转,误会周雪梅之意,暗忖:“对,这孩子真替我想得周到,龙虎相斗,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怎会胡涂到此程度!”
他心念及此,又停步不前,并微含笑意,一语不发。
可周雪梅真是心中如此吗?并不是,她见过白乐天两招杀了九大门派十二高手的厉害。
知道五岳神君决非白乐天对手,她虽怀疑五岳神君并非她的生父,而是她的杀父仇人,但五岳神君爱她无所不至,恩深似海,不忍看他死于非命,故出言相阻。
且说离火尊者见五岳神君欲前又止,以为他畏惧白乐天武功,当下冷冷一笑,对白乐天道:“你的仇冤,老夫一手包揽,尽管向老夫索报就是!”
白乐天倏然脸色一寒,道:“你包揽不下!”
“笑话,你就试……”
陡然,一声怒喝,接着踪上两个耆耄老人,分站离火尊者左右,同声道:“师父请退,这小子实在可恶,待徒儿收拾他!”
离火尊者一看二人,见是大徒弟铁胆齐天道,二徒弟天煞剑手章二少,当下微微一点头,向后退八步。
铁胆子齐天道偏首对天煞剑手章二少道:“师弟,你后退两步,让师兄先教训这小子一番!”
他又转对白乐天道:“你既不想活,也怨不得我铁胆子手辣了!”
白乐天见五月神君神情,知道不把这些人制倒后,他决不肯出手,当下剑眉一扬,淡然道:“好吧!你们两人一起上,虽得我多费手脚!”
铁胆子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少放狂言,接掌!”
话犹未落,双掌猛地平推,二股狂飙,怒涛一样地卷向白乐天胸腹。
白乐天自入江湖以来,与顶尖高手对掌,不下十数次之多,除被九殿阎君等集三人功力,曾把他震伤内腑外,其余都未吃过亏。
就是五岳神君,也无法奈何他,哪会把铁胆子放在眼中,见掌劲逼近,冷笑一声,运集五成真力,迎来势硬接过去。
双方掌劲乍接,平起一声焦雷,顿时沙石横飞,尘土漫天,看不见两人对掌后的情形。
直至尘土稍散之后,才见铁胆子和白乐天对立二丈之地。
怔怔互视着对方,神色都露惊骇。
铁胆子猛压了一下浮涌的气血,暗忖:“这小子功力果然精湛,难怪如此狂傲!”
要知铁胆子虽是离火尊者之徒,但其武功却非离火尊者所授,他原居南岳衡山,二十年前与离火尊者赌武,输给离火尊者作徒,年龄与武功均不逊离火尊者多少。
而白乐天一时大意,只用五成真力相迎,竟被震得后退五步,气血翻涌,内腑险些被这掌的内力给涨碎。
天煞剑手章二少素知铁胆子的内力,是当今武林之佼佼者,以为这一掌已把白乐天震伤内腑,哪肯失去良机,忙纵身而上,双掌齐出,向白乐天猛推!
白乐天经过刚才一次教训,以为天煞剑手也与铁胆子一样,哪还敢大意,忙贯八成功力于双掌,挫步一招“罗汉传灯”,硬接过去。
天煞剑手见白乐天不闪不让硬接而来,本来是用了八成劲力而发,登时又加了二成,暗道:“小子你找死!”
陡地,又是一声震天价响,沙石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