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实出他意外,心想:“师父什么时候下山的?他怎会到这里来?他与此老人有何冤仇?……啊!不可能是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下山,而他老人家从未用过松叶针作暗器,这老人一定认错了人,我非把此事弄清不可!”
他又在怀中掏出一粒丹丸纳入老人口中,不理老人同意与否,即又以内功替老人疗伤好半晌,撤回右掌后,见老人虽然稍微好转,但仍气息奄奄,萎顿不堪。
他知道靠自己如此盲治,决无法恢复老人精神,也许反促其死得更快,忙又问道:“老前辈!你亲眼见翠华谷主打出松叶针么?”
“我虽未……看清他脸貌……但我……曾亲耳听……他自报……姓名……”
“他现到哪里去了,老前辈知道吗?”
“我……受伤已很久了。”
白乐天疑云满腹,暗忖:“也许有人冒我恩师名号,啊!半个时辰前,我所闻的那声惨叫,可能便是发自这老人之口。而刚才拦我去路的太行三煞之死,毫无疑问的,也是遭那冒恩师名号者的毒手了!”
忽然老人微动了一下,很困难地探手入怀,又很费劲的在怀里摸了一阵,掏出半块红玉,塞入白乐天手中,断断续续地道:“这半块玉,名为‘鸳鸯心玉’,是武林奇珍瑰宝,请小居士收下,我有一个女徒,她也有半块。
她无依无靠,非常可怜,我将她托付给你,望小居士好好待她,我虽死九泉,也会感激你。
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它见玉后!自会认你是她的终身伴侣,但望你不要拒绝,她今年十六岁,叫……”
老人这一大篇话,断断续续,足说了半盏茶工夫,他本想将他徒儿的姓名告诉白乐天,请白乐天马上找她去,但他元气已散,只说了一个叫字,便又停了下来,良久说不下去。
蓦然,一阵嗦嗦草声,白乐天回头一看,见一娇小身材的姑娘,步履踉跄,身子摇摇欲倒,向三尸体处走来。
白乐天连忙站立起来,细一打量,心头突然一愣,不觉失声惊叫:“咦!是你!”
见她脸色苍白,乱发披肩,口角衣襟满玷污血,一看便知内腑受了重伤。
她手按前胸,双目半开半闭,踉跄走至老人身旁,噗的跪下,闷声叫道:“师父:菲儿也……”
接着,“喀”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老人胸前,同时昏倒在老人身上。
白乐天心头又是一愣,忙将她扶起,叫道:“姑娘,你怎么啦!”
姑娘口角鲜血外溢,已不知人事。
老人双目微眨了二眨,逼出二点泪水,声音沙哑的道:“就……就是她!”
老人很困难的抬起双手,把白乐天的左手和女郎的右手拉在一起,又道:“祝你们……”
老人的手忽然使劲握了一下,直把白乐天手腕握得微感麻痛。
但老人在使劲一握之后,倏然松开,接着双脚一挺,便告气绝,脸上留着一片欣慰的笑意。
白乐天浑身震动了一下,急忙高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连叫了好几声,所得的反应,只是唧唧秋虫之声。
这当儿,白乐天的眼前,展现一连串的问题!冒他师父者是谁?这老人是谁?这区区半块红玉,价值何在?这女郎被谁所伤?我与她日后应属何关系?……
他心念及此,不觉俯首细看了她一眼,见她苍白的脸色,渐渐转为灰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如不速予施救,必有性命之危。
白乐天对此面前的姑娘,虽谈不上什么情谊,但在此情景之下,当然不能袖手看着她死去。
于是,即将她平放草地,欲先检视一下她的伤势,但手一触及她的衣襟时,心头突然狂跳起来,立刻又缩了回来,如此反复二三次,都鼓不起勇气去解她的襟扣,急得他额上汗珠滚滚下落。
终于,他猛咬了一下牙,迅捷地解开她的襟扣,细一检视,见雪白的双峰间,印着一块紫黑色的掌痕,再运掌在她胸口一按,发觉五腑已被震移位。
白乐天“咕”地咽了一口凉气,抱起她的身子,欲找一僻静处替她疗治。
但当他跑出六七步时,陡闻一声冷哼,接着在一株古松上跳落三个人,拦住白乐天去路。
白乐天心头一震,举目一看三人,不禁后退一步。
原来这三人就是“阴风派”的护法大刀追魂,副教主夺命阴差,这二人都是刚才夺白乐天宝剑时见过面的。
当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双手过膝,须发霜白,看上去少说也有八旬以上的老人,此老人就是黑道中第一号魔头“阴风教”教主九殿阎君叶青青。
九殿阎君双目精光闪了一下,偏头向夺命阴差道:“就是这娃儿么?”
夺命阴差点头道:“击毙本教护法陆火山者,正是此人。”
九殿阎君阴惨惨地冷笑了一声,苍老的脸上,杀机顿起,向前跨进了一步。
白乐天并非惧怕九殿阎君,而是他不愿在亲仇未报之前,多树强敌,且他此刻的心情,正焦急着怀中玉人的伤势,如不赶快施救,只怕难予得活了,但目前这三人又不能不应付。
这时,九殿阎君又上前了二步,沉声道:“怕死么?如想不死尚来得及……只要你将宝剑留下,并将你胸口衣扣解开,让老夫看你胸腹间的藏宝纹身图,决不为难你,你掌毙本教护法的仇怨也一笔勾销。”
至此,白乐天始知九殿阎君等的真正来意,并非是为其护法报仇,而是要看他的宝图和夺他的宝剑。
不过倒也纳闷:“他怎知我胸有纹图呢?莫非是天残神等告诉他的?我如不好好应付,不但这姑娘性命不保,就是自己也必遭毒手。”
心念一动,一面留神对方举动,一面想法脱逃。
九殿阎君见白乐天良久不置理睬,恐夜长梦多,急道:“你到底听到没有?”
白乐天目睹三人已站成包围形势,知道不见真章,对方必不肯罢休,便淡淡说道:“听到了!”
九殿阎君冷笑道:“难道你尚敢不听老夫之言?”
“听不听自有我知道!”
九殿阎君聚劲于右手五指,突然冷笑一声,一长身,疾向白乐天面门抓来。
出手奇快,一瞬即到。
白乐天见他不用掌风,知他心存轻视,但因手上抱着一个人,而又不愿多树强敌,见手抓来,忙展“坻禅步法”悄然闪开。
九殿阎君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教主面前现眼!”
他一抓落空,立即一翻右掌,推出一股巨大掌劲,闪电般的追上,丝毫不带风声。
白乐天一闪之后,只道已闪过这一抓,不料身形方定,一股巨大威力的掌劲已悄然袭到,心头大骇,旋又展“坻禅步法”,再度避让。
九殿阎君这贯有六成真力的一掌,又落了空。
此时,九殿阎君该重新估量一下白乐天才对,但他自负太高,以为白乐天只不过有一点小巧武功,不敢与他硬对掌劲,是以,在一掌落空后,竟毫不挂意地又推出一掌。
白乐天手抱着一个人,连闪二招,已十分勉强,此时,又见疾劲击来,如再闪让,难免吃亏,为顾眼下安全,哪管树敌,连忙一挫步子,反掌一推,迎来势硬接而去。
“嘭”然一声,白乐天被震退三步,掌心火辣辣地,胳臂也有些发麻。
但见九殿阎君却踉跄后退五六步。
夺命阴差见状大骇,忙一晃身,把九殿阎君扶住,同时取出一颗丹丸替他服下,致未吐血昏倒。
白乐天见这一掌大奏功效,心念怀中女郎的安危,不敢怠慢,即欲退走。
突然,九殿阎君沉声喝道:“不要走,再接老夫一掌!”
白乐天不禁一愕,心想:这老鬼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还敢与我对掌?
只见他脸色铁青,白发散乱,凑至夺命阴差耳畔咕噜了几句,又凑至大刀追魂耳畔也咕噜几句后,夺命阴差即以一掌按在他的背上,大刀追魂却以一掌与他的左掌相合,三人同时起步,向白乐天逼来。
白乐天毫无江湖经验,不知三人如此模样是为什么?
原来九殿阎君为要看白乐天的藏宝图,及要夺他的宝剑,竟不顾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要以三人之功力,集中于他的右掌,欲一掌将白乐天击毙。
三人走至距白乐天八九尺处,停住脚步,同时呼吸了一口气,九殿阎君的右掌,顿时暴胀数倍,慢慢抬起,正欲前推。
突然,传来一声娇叱,道:“掌下留人!”
声落人至,场中登时多了一个美丽少女,她傲然站立贝壳头左侧三步处,满脸寒霜,一语不发。
白乐天乍见来人,竟是周雪梅,心头不觉一怔,暗道:“你也太看不起白乐天了,这三番两次的,大晚上都不睡觉吗?”
他如此心语,当然是不知九殿阎君这一掌,是集了三人的功力来对付他,若知道了,也许要大骇一惊。
九殿阎君等一见周雪梅,不禁后退一步,夺命阴差和大刀追魂同时与九殿阎君离开,都暴露愤怒的目光,紧盯在周雪梅的脸上。
九殿阎君冷哼一声,对周雪梅道:“这娃儿击毙本教护法,姑娘何以阻止老夫报仇?”
周雪梅聪明过人,知道九殿阎君等集三人功力相拼,并非纯为报仇,闻言后,连忙答道:“晚辈有事与他相商,前辈报仇之事,可否后延数天?”
这九殿阎君已知周雪梅胸腹也有半幅藏宝纹图,他想将白乐天击毙,描出图形后,再想法制倒周雪梅,将宝图璧合,凭图索骥取宝。
故在未得白乐天宝图之前,不想与她冲突,以免惊动她的警惕,是以,他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白乐天又俯首看了一下怀中娇女,见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如不施救,生命已难挨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听他们对话,抬目一扫四人,即转身退走。
但当他走出三步时,周雪梅突然叱道:“站住!”
白乐天一愣,回身怒喝道:“你要怎的,难道还要在下领教你姑娘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