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躺在树上的沛宜忽然觉得自己半生如果都待在药王谷有些枯燥,每天打鸟摸鱼的生活固然安逸,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十年前庄家灭门震惊朝野,无数次她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想再见见,陌生又熟悉的爹娘,还有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及其灵动的姑娘。
想到这,她一跃而下径直走到水井边,打水,生火,做饭。药王谷就她一个女孩子,按道理,她也算是世家小姐,出身名门,身边也应该有个随侍的丫鬟,可是来这的时候她尚在襁褓,只有师父和禅师两个人照顾她。等她稍微大些了,又来了一个年长她几岁的男孩子。模样丰神俊朗,就是身体不太行,和她一样,脆生生的。
“师哥啊,你去咱们后园子摘点黄瓜什么,准备做饭了。”沛宜弯着腰,熟练的打着水。
屋里的男子闻声而动,拎着刀就直奔菜园。
“哎哎哎,师哥师哥,我让你摘菜,你拿这么大的刀好像要把菜全挖了。”看见男子这个样子,沛宜赶紧放下水桶,小跑着去拉住林洵。
男子仰头大笑,打趣道:“瞧把你吓得,我试试这刀快不快,顺便给你摘点你爱吃的野果子。”说完还宠溺的摸了摸沛宜的头。
林洵,药王谷的大师哥,清新俊逸,仪表堂堂,一套出尘的刀法行遍天下,所到之处,崇拜者无数。
一通折腾以后终于师徒四人坐上了饭桌,平日里林洵负责活跃气氛,尤其这次外出走了三月有余,大家想念的不行,纷纷让他讲点外出遇到的趣事。沛宜无精打采的听着,往日里,她最喜欢听师哥讲故事,今天她有些不在状态。
一菏禅师突然用筷子敲了敲沛宜的头,打趣道:“平时黏着师哥的小沛沛今天怎么不在状态啊。”
她抿嘴低头,思虑了一会抬头问道:“还是没有妹妹的下落吗?”
禅师笑而不语,看向林洵,圣医突然说道:“看来我们的沛沛也需要出去历练了。”说完便笑着摇摇头,碗里的饭一扫而空。
“没什么线索,师妹可是要回去了?”林洵认真答到。
“我想再见见她。”沛宜落寞的神情让人心疼,她心里清楚,那样干净利落的手段,若非出自天家,又有谁能做的这样赶尽杀绝。庄府的130口人命,庄家的部队、将领,一夜之间,从南梁消失了。
只是这尸体的数量让人存疑,129具,她的妹妹不见了。府里上下那般年纪的只有一人,可是尸体不见了。亦或是说,她根本没死,她在那个可怕的夜晚里逃掉了。
“出去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禅师放下手中的碗筷,难得严肃的说。
于是,在师父的欢呼中,禅师的嘱托中,以及林洵的自告奋勇中,沛宜决定出世,去看看药王谷之外的世界。只剩下两个孤寡老人在谷中,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圣医对禅师撒娇:小菏菏,今天晚饭吃什么呀。
“出去呢,你就是我小林的妹妹。我们是直奔南安,还是一路走一路寻。”林洵不知道从哪弄了量马车,一边驾车,一边回头问沛宜。
“慢慢找吧,兴许阿宁不在南安了。在谷里待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沛宜的话语中难掩失意之情,但多少还带了点活泼。
多年的修禅让她愈发通透,找到妹妹并不是心血来潮的执念,平安顺遂的过一生固然是她一生所求,但是她心里也清楚的明白,找不到的几率还是占据上风的,若找不到,那便是找不到了,这样的想法也许过于冷血,可是她没有过承欢膝下的那种幸福,自然也感受不到被灭门的那种惨痛。
上阳城内,六皇子时昱坐于高楼之上,颇有些玩笑意味的看着街角的闹剧。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被一个瞎子讹诈,情况愈演愈烈,瞎子还要拉女孩回去当媳妇,四下无人敢插手,时昱心血来潮突然想去帮忙,正当他走进人群时,突然一记飞针,瞎子单膝跪地,时昱顺手把姑娘拉倒了自己身后,只见一个束发的白衣女子穿过人群,是沛宜。
众人惊叹竟有女子可以这样出尘绝艳,沛宜走到了瞎子的面前,手握绵针,抓住了瞎子的手腕轻声问道:“敢问先生这姑娘是如何冒犯到你了。”
轻飘飘的语气充满了狠戾,瞎子的额间尽是冷汗,他刚想张嘴,手腕又是一记用力,他痛苦的低叫。
“若是赔钱能解决的事情,赔钱就是了。”说完眼神投向时昱。
时昱会心一笑,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沛宜,沛宜把银子放到了瞎子手心,拔出了膝间的银针,顺势一推:“滚吧。”
等到人都散了,年轻姑娘突然跪在地上磕头拜谢,一边磕头一遍说着:“多谢小姐少爷的救命之恩,多谢小姐少爷的救命之恩。”
时昱不做声的看着沛宜,等着沛宜拉起这个姑娘。
“你的丫鬟你看我干什么。”沛宜呛声道,这时林洵也赶了过来。
“没看出来啊小庄,平时温文尔雅的怎么怼起人来中气这么足。”林洵把买来的糖人交到了沛宜的手中。
时昱拉起了年轻姑娘,心不在焉的说道:“医者仁心,姑娘的针法不错,同你的火气一样旺。”说着又温柔的对年轻姑娘说:“若是没有地方去,我身边还缺个随侍的丫鬟。”
年轻姑娘倒是机灵,微微福身,低头说道:“多谢少爷收留之恩,奴婢蓁儿愿随侍左右。”
“既如此,便是安定了,我也放心了,哥哥走吧。”说完沛宜挽着林洵的手臂就离开了,只剩原地的时昱和蓁儿一脸笑意。
这笑,各有各的道理。
“回府,收拾收拾去南安,是时候回去了。”时昱回头一个阔步,蓁儿在旁轻轻应了一声,主仆二人向王府走去。
是的,养在永安王府的六皇子要回宫了。朝中怕是要抖一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