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居西屋里,隆福还躺在塌上未醒。
延龄昨夜把晕厥的二公子带回来,细细替他把了脉,前这一个多月面上虽不显,可明显二公子这郁结之症越发重了,延龄收回手,难得的也蹙起了眉头,写了方子交代丫头去煎药给二公子灌了。
天快明了,隆福恍惚醒来,只觉得口中发苦,每日早起头疼胸闷倒是没有。醒了醒神,猛的想起昨日大婚,这床幔,一偏头,瞧见一个人背着他站在窗前,望着朦朦胧胧的窗外。
瞧着那赤红吉服的身形,辨认出是延龄,方反应过来这是在延龄的载水居。
隆福翻身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跟延龄说什么,好像自己这次回来遇到的最难过的两关都是延龄陪着他。
正想着,只听延龄说,“桌上有温水和小米粥,你用一点吧。”
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今早的请安是不能缺的。”
隆福端杯子的手一停,心里揪着又酸疼起来。
延龄转过身,慢慢朝他走过来,低声道,“你和二嫂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没等隆福开口问,又接着说,“敏郡主昨儿夜里问出来的。”
隆福心里一紧,忙问,“淑敏把她怎样了?”
延龄瞅了他一眼,就像在问他昨儿晚上不是硬朝人家发这么大火吗?怎的这会儿又着急上了?
弯了弯嘴角道,“昨儿敏郡主找你找到这儿,见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便回了,同我说了你们的事。再说,端亲王府正经娶进来的二夫人,敏郡主能拿她怎么样?要不是你昨夜那样闹,能惊动她吗?”
隆福讪讪的低下头。延龄又道,“只是问清楚事情,不打紧的。敏郡主原就管着内院,这事她知道对二嫂只有好处没坏处,为着端亲王府的脸面许多事情上应当也会帮你们遮掩一二。只是你和二嫂在外私定终身这事,明里暗里都不能叫旁人知道了,否则,外头又不知要编排出多少故事来。”
延龄把那粥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多少得用一点,昨儿喝了酒,夜里又给你灌了药,今儿早上都还有礼要走,这样子怎么成。”
延龄说罢亲瞧着隆福吃完一碗粥方放他回去更衣。
卯时初刻,如颐依旧点卯,待她坐定一瞧,见二夫人姜悦凌竟然来了。旁边一众姨娘,奴才纷纷侧目,见站在那里穿的一身大红衣裳又脸生得很,便知是才新进门的二夫人,看来这二夫人看来是个极识时务的,按制这大婚前三日都是不必立这个规矩的。
二夫人还未行完礼,如颐也不好给府里人介绍,便只当没瞧见她。
点了卯,虽昨日府内忙乱到很晚,但晨起也无人敢不到或晚到。如颐循例交代了几样府里的事情,便叫了散,单留了三位大管事和大管事媳妇,细细交代了后面几日的事。
回门礼、核对贺礼分派入库、一应府内原有物什点收、二夫人带来的一应下人安排教导,林林总总直说到快辰时末刻,射月在旁边回道,“宗族里的人都到了,已在安泰殿内等了,巳时初刻二公子和二夫人要行礼的。”
如颐方收了话,道“你们先办着吧,有什么再来回。”
说罢,打发人出去。就在懿德堂内,流月射月稍稍替她收整了一回衣冠,主仆便往前头安泰殿去了。
巳时初刻,王爷、福晋、王妃到了,如颐、延龄、世子妃、三公子都到了,宗族各房人也到了。
只见二公子和新夫人,穿着大红袍服走进来,先给王爷、福晋、王妃磕头见礼。
如颐打量两人,一脸貌合神离。脸色青白,那姜悦凌抹的粉脂皆浮在面上,两人脸上皆是靠着那大红衣裳衬出点颜色,否则,真不知这是办的喜事还是丧事。
王爷赏赐都是循例,如颐备好的,两封红包,一对红翡同心玉佩。
到福晋这里,姜悦凌额头上冒出汗来,昨夜同二爷闹成那样,什么礼也没成啊!
姜悦凌想着今日福晋这关该怎么办?二爷那里是指望不上了。一早点卯本想去见如颐,求她帮帮她。怎知王府点卯竟这么多人,单姨娘和王府里里外外的有头脸的管事、主事就不下百人,差不多和整个临淄侯府里的人一样多了,也找不到机会单独求见敏郡主。于是心里打定主意,丢脸挨训,甚至被送回临淄的情况都一一想到了。
此时浑身僵硬跪在福晋跟前,谁知福晋竟径直接过姜悦凌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除了循例的两封红包,又叫云嬷嬷抬出一个一尺长宽的四方雕花紫檀盒子,道“既已和隆福礼成,那以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这是些我年轻时候戴的头面项圈,现下我过了年纪用不上了,你年轻颜色好,给你吧。”
姜悦凌被惊的一呆,原想着是要坏事的,怎么会这样?直到身边二公子悄悄扯了她的袖子,她方回过神来,接过谢了恩。
延龄侧头瞧了瞧如颐,心内暗想,这里头的事自然只会是她做的,就隆福那个样子哪里会知道这些。见如颐照例是垂着眼睛,面色清冷,延龄又回想了昨日的婚礼,守制严谨、喜庆热闹。如颐这一向在内院的事情上倒是越发细心了。
正想着新人一路见礼过来,因如颐,延龄都是正二品内命妇的品级,新夫妇虽是兄嫂,可还是弯腰给二人行了礼,如颐、延龄都是半蹲还了半礼。如颐严格按制给了贺礼,她性子一向如此大家倒也不觉奇怪。延龄这边因着是养在福晋名下,算是同隆福一个额娘,便额外多添了许多不提。
礼行完,这姜悦凌便正正式式是乌拉那拉氏的媳妇了。
福晋道,“隆福,回门你们是怎么准备的?”
隆福一愣,因为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事。
正当无人对答之际,如颐道,“二嫂娘家在临淄,并不近。这一段府里事情也多,回门礼我自会按制备足送去。至于二哥、二嫂待到合适的时候再一同回去为好,想来临淄候也能体谅。”
话刚落,坐在右侧首座的乌拉那拉锦安就大声道,“这怎么成,淑敏郡主难不成连族中子弟大婚回门的祖制都要改吗?”
这锦安是老端亲王胞兄的嫡长子,算起来是端亲王锦泰的大堂兄,如颐的大伯父。年逾甲子,身健体壮、耿介刚直,要不是当年老端亲王兄长战死,现下这王位怕都轮不到锦泰承袭,所以这位大宗伯在族中地位甚高。
在如颐回府之前,数十年间虽然宗族掌事挂的是端亲王福晋富察氏,可是实际管理的权利皆是掌握在这位大宗伯锦安手中。如颐一回来,毫不客气接过管制权限不说,还把一应几百年的老规矩搅的乱七八糟。
这位大宗伯锦安一两年间数次出手干预反对,有的确实也奏效,但更多的时候面对如颐是急得跳脚、恨得咬牙,最后还是无计可施。
这次也不例外,在二公子回门的问题上他有意在此时此处提出来,其实也是考虑端亲王锦泰在场,众所周知锦泰不喜欢如颐。
如颐听了他的话,也没正眼瞧他,只道,“大伯父,这族里的规矩我改的还少吗?”
这锦安啪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如颐道,“如颐,你个没断奶的小娃子,能知道什么?你不是一向霸凌吗?我今天就是反对你改规矩,有本事你连我一起打!”
如颐慢慢站起来,微微挑起眼角瞟了他一眼道,“我要改规矩你可管不了。”
锦安气的胡子直颤,脸色赤红,正要开口,如颐又道,“大伯父,我自然不敢打。可大堂哥,我觉得我还是打得的。”
那锦安伸出手指着如颐,怒喝道“你敢?”
如颐冷着脸道,“这意思,是试试吗?”
两人当殿对立,大殿内几十号人皆被镇的不敢说话。锦安看着对面如颐,微侧身对着他,面若寒冰,一双眼睛被浓密的睫毛把眼色遮得隐隐约约,只觉深黑不见底。锦安面上虽不显,心里到底气焰收敛了三分。
正想着,只听嘭一声闷响,端亲王锦泰黑着脸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哼了一声站起身走了。锦安正要追上前质问,只听稀里哗啦的声音,方才的桌子七七八八碎了一地,福晋在一旁虽未出声,脸色已然吓白了,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
如颐四下瞧瞧,悠悠的说,“礼既行完了,今儿就到这,各位请回吧。”
说完也不等谁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直气的那大宗伯锦安原地跳脚也是无用。
礼毕,隆福夫妇自回到乐水居。
刚进院子,就见四五十个奴才、丫头、仆妇乌泱泱跪了一地,隆福蹙起眉刚要张口问连臣,忽然想起来连臣是小厮,昨日自己大婚,小厮日常里便不进内院伺候了。
这时福晋身边的云嬷嬷起来回道,“二爷、二奶奶,奴才等都等着给主子们请安呢。”
隆福问道,“云嬷嬷你怎么在这里?”
那云嬷嬷道,“福晋知道二爷二奶奶身边缺人,打发奴婢来伺候。”
隆福一听,心里烦躁起来,一院子奴才仆妇已经够烦了,这会儿额娘偏还打发个云嬷嬷来,更添乱。一撩袍子朝正堂走去,姜悦凌更是摸不着头脑,见隆福走了,忙也一路跟着。
姜悦凌进了正屋内,见隆福坐在主位,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站还是该坐,正犹豫着,一等、二等的奴才和丫头仆妇都循序进来了,足足有二十来人,都闪眼来回打量着站在一边的新奶奶后,纷纷跪下低头问安。
那姜悦凌虽没看清奴才们的脸色,但猜也能猜的到,定是都在笑话她。她带来的人虽说都是临淄候府挑出来精细能干些的,可论规矩怎么能同这七百余年的铁帽子亲王府比呢?况且这地下跪着的奴才,有些只怕家里品级都同自己家差不多了。
那个福晋身边的云嬷嬷,隆福见了也是不悦的,可连他都不好言语。原本想着嫁到王府,只管自己躲在院子里少出门、少招惹是非,怎么也能过得去,可现下这个局面,哪里有地方可躲啊!
姜悦凌正觉得欲哭无泪,只听隆福叫起。
那云嬷嬷陪着笑脸走上前,只望着隆福道,“二爷、二奶奶,这些奴才有的是原乐水居的,有些是福晋赏的,有些是东路大管事海都家的按制添的,外头还有十多个是二奶奶带来的。二爷既已大婚,那这院子里的人手都该配齐了。”
说着双手朝隆福递了一本册子道,“这是奴婢按着乐水居的规制和奴才们以前的表现,暂定的等级名册,请二爷、二奶奶定夺。”
隆福把心里烦躁压了压,接过册子。
那云嬷嬷见隆福打开瞧那名册,便笑着回道,“按制咱们乐水居在内院行走的,一等丫头六名,二等丫头六名,一等仆妇四名,二等仆妇四名,一等小太监两名,二等小太监两名,其余三等奴才丫头仆妇还有三十六名。奴婢想着,这一二等的差事还是由咱们府里的老人先领着。二奶奶带来的人自然是拔尖儿的,倒可以先跟着把府里规矩一样样学起来,待熟悉了,以后自然是要提拔起来的。”
姜悦凌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起来,窒息得很,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屋里。知道端亲王府势大排场、奴大欺主,可新进门才第一天,一个婆子就能把她欺成这样,从进门开始那云嬷嬷连眼睛都没瞧她一眼,言语间听起来毫无错漏,可那话句句像刀子扎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云嬷嬷见隆福没出声,姜悦凌只是局促的低头站在一旁,低头掩了掩脸上得意的神色,方又陪着笑道,“二爷、二奶奶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婢这就带这些奴才出去,细细交代他们以后手头的事情了。”
云嬷嬷瞅了一眼身后的奴才,转头眉飞色舞的道,“请主子放心,这乐水居交给奴婢,定不会叫主子操半点心。”
“我倒不知道这乐水居已然是你家的了?”云嬷嬷话音刚落,只听屋外冷冰冰传来一句话。
众人唬的抬头一瞧,竟是淑敏郡主站在门口,外头奴才已然跪了一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在那门口听了多久。
那云嬷嬷一见是淑敏郡主,方才的得意早不知吓飞到哪里去了,身上一软瘫跪到地上,这煞星不是在懿德堂同几个大管事交代差事吗?怎的会来乐水居?云嬷嬷额头上一下就渗出冷汗来。
原是福晋交代她暂时过来帮着新奶奶尽快接手乐水居事务,她瞧着那二奶奶出生还比不上府里王爷的许多姨娘,二爷又不喜欢,便起了轻慢的心思,一时得意漏了马脚,谁想正正落在淑敏郡主手里头。
如颐慢慢走进屋里,在姜悦凌身边站了站,侧脸瞟了她一眼,姜悦凌一对上那目光,呼的脸更是红透了。郡主那眼色明明白白,就是嫌弃她不中用,被自己院子里的奴才压得死死的。姜悦凌的手在袖子里攥的死紧,又委屈又不敢哭,恨不得立时有条地缝好叫她钻进去躲躲。
如颐越过姜悦凌朝主位上的隆福欠了欠身,喊了声“二哥。”便在左侧第一个椅子上座了,理了理身上的二品吉福,道“你不是说你最懂规矩,要教导这乐水居的奴才吗?坐了这么久,不知道要上茶?”
那云嬷嬷听见如颐说话身上一抖。门外丫头忙把早备好的茶端上来,小丫头正要给如颐敬茶,如颐手一放,把左手搭在放茶的几子上,那小丫头吓得抖着手脚跪倒在地。
云嬷嬷这时方才从惊吓中回了神,想着自己是福晋差遣过来的人,好歹也能借着福晋名头挡一挡。定定神,悄悄抬眼一瞧,知道这架势是等着她亲自敬茶了,忙从地上爬起来,另端了一盏茶,陪着笑脸上前道,“是奴才疏忽了,敏郡主请用茶。”
如颐看着茶盏,没接、也没叫她放,半日方道,“这就是你家的规矩?”
那云嬷嬷额头上才干的汗又渗出来,只听如颐又道,“富察家的这点规矩,要拿来端亲王府教导人,差了点吧?”
一句话戳的云嬷嬷脸上五彩斑斓的变色,一时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端着一盏茶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如颐这话说的毒,直直嘲笑富察家不过是二品国公府,没有资格在这超一品的端亲王府里头大小声。
云嬷嬷跟着福晋嫁过来,人人都瞧着福晋给她三分面子,哪里当着这么些主子奴才丢过这样的脸面,正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在堂上才好。
如颐又道,“是福晋遣你来的,还是二爷唤你来的?”
那云嬷嬷低着头捏着声音回道,“是福晋遣奴婢来的。”
“福晋原话怎么说的?”
云嬷嬷瑟瑟的不敢答。如颐伸出细白的食指一挑,她手中的茶盏哗啦啦就砸碎在地上。
云嬷嬷吓得一下子趴在地上,抖着声音回道,“福晋交代奴婢暂时过来帮着二奶奶尽快接手乐水居事务。”
没等如颐再问,又忙连着磕头道,“再没有其他了,再没有其他了。敏郡主饶命,饶命!”
这时,隆福和姜悦凌都盯着地上的云嬷嬷,姜悦凌是一脸吃惊,隆福是起了怒气,刚要开口训斥,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如颐,便又没出声。
如颐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慢慢道“二爷昨儿大婚,这乐水居一众奴才的等级是福晋定的吗?”
云嬷嬷一听,直哭出声来,抖着身子道,“敏郡主饶命,奴婢不敢了。”
“乐水居的里里外外的布置是福晋的意思吗?”
“正堂只设一个主座,叫二奶奶陪你们站着,也是福晋的意思吗?”
云嬷嬷听着如颐一句接一句,自己个根本插不进话,胸口堵住身子一偏,厥过去了。
流月上前从头上拔下银簪,往云嬷嬷虎口处一扎,那云嬷嬷痛呼一声又醒过来,忙从地上爬起来跪正,正要求饶,只听如颐说,“流月,你和秦刚家的一起,去福晋那里把这奴才的事情回清楚。就说我说的,请福晋处置。”
隆福是嫡子,所以出生便能分得八家包衣奴才,秦刚家的便是这八家里头的人,这秦刚媳妇因性子温稳、周到细致,自小便照顾隆福起居,在二公子大婚前暂管着乐水居。
流月和秦刚家的应声出去了。
云嬷嬷稍稍松了口气,好歹交给福晋处置,福晋多少许会瞧着自己几十年伺候的份上,处置的宽一些。
“弄月。”弄月在门外应了。
“人来了吗?”
弄月福了福回道,“十个人都到了。”
如颐低头瞧着云嬷嬷道,“拉出去打四十棍子。”
那云嬷嬷惊得脸色发黑,伸手就要拉住如颐的袍子求饶,可还没等她碰着袍角,进来两个满脸杀气的甲士,把云嬷嬷嘴一堵,一边一个,跟拎小鸡似的就把人提出正屋。
姜悦凌惊得后退一步,低头只见地上那云嬷嬷裙角一路屎尿沥沥拉拉的跟了出去。
如颐低头磋磨着手中的祖母绿珠子,吩咐道,“叫乐水居所有奴才都去瞧着,一个不许少。”想了想又道,“打的时候把裤子扒了。”
隆福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的攥紧,这样折辱是要云嬷嬷的命了!毕竟是额娘最贴身的老嬷嬷,隆福抬头想替云嬷嬷说几句情,可看见如颐的样子,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
隆福思忖着,一来如颐本就是统管内院的。二来如颐此次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是算帮了他大忙的,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不会有用还平白得罪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大哥走前跟他和隆禧说任何情况不要同如颐起冲突,言语间还隐隐透出要他们听如颐话的苗头来。
外头噼噼啪啪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夹着云嬷嬷被塞住嘴喊不出的哼唧声,陆陆续续有些胆子小的奴才瞧着瞧着便直接昏过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外头进来回已然打完了,都是跟着如颐两年的甲士,干这活习惯了,动作利索得很。
正好流月和秦刚家的回来了,顺带着东路大管事海都家的也跟着一起来了,见过礼。
那海都家的道,“敏郡主,福晋说事情她知道了。这云嬷嬷请敏郡主处置。”
隆福和姜悦凌听了都觉惊讶,如颐想了想道,“方才打了四十棍子,王府已经发落过了。云嬷嬷是福晋从富察家带来的,到底是伺候福晋几十年的老人,现下交还给福晋,还是由福晋处置为好。”
那海都家的蹲下福了福应了,转身朝跟来的人道,“即刻把人送回富察府。福晋说了,这样没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王府容不下。”
姜悦凌被方才云嬷嬷挨的一顿打吓得小脸雪白,可在发落云嬷嬷的事情上,福晋的态度才叫她更震惊。
外头海都家的打发人送走云嬷嬷后,依旧回屋内,沉着脸骂道,“主子屋里弄成这个腌臜样,就都干看着吗?一个个都是嘴馋肚饱,眼里没活的东西!”
听海都家的发话,四五个人忙着把屋内打扫了一趟,有人开窗通风,又有人拿了熏香来各处熏了,复又给主子们敬上茶来。
海都家的统瞧了一遍,拿出一本册子道,“这是乐水居原有的和二爷大婚新添的所有奴才的名册,连着二门外小厮一共是七十八个,按规制乐水居可配六十个。另外,二奶奶带来的二十八个陪嫁的,还请二奶奶定夺要怎么安置。”
姜悦凌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不由拿眼睛瞧着隆福,隆福便道,“册子先放着吧,我斟酌定了告诉你。”
海都家的福了福应了,又道“请示二爷、二奶奶,这乐水居奴才们新添的多,这日常的规矩事务可需要府里另派人来先帮着料理着些?若二爷、二奶奶有定下的人,奴婢照着安排。若没有,奴婢可先来料理着。”
隆福没说话,额娘派来的人被打发了,另要人他实在不好开口。
如颐便道,“不必了,二嫂日常里若有什么不清楚要使唤的,叫人到我那里传射月过来就是了。”
海都家的见隆福和姜悦凌都无异议,便又跪下道,“二爷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原是奴婢的过失,请敏郡主、二爷、二奶奶责罚。”
姜悦凌一路看下来,心里不由暗叹,不愧是端亲王府。这东路大管事海都媳妇,四十上下的年纪,身上有三品诰命外命妇品级。观其行事做派沉稳老练,穿戴礼数大气低调。时时事事不偏不倚都踩在规矩上,朝里只怕许多二、三品大员的当家主母未必有这样的手段气势。
心里不由得也愈发没底了,嫁到这样的人家,就跟送肉上案板一样,人家府里随便一个包衣奴才家媳妇就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瞧了一眼稳稳坐着的淑敏郡主,心里敬佩又添一层,难怪来前父亲反复交代,在端亲王府,哪怕得罪福晋也不能得罪淑敏郡主。
姜悦凌正想着,只听如颐沉吟道,“这两日叫你男人得空来见我一趟。”
说罢起身四下瞧了瞧道,“都散了吧。”
转身同隆福、姜悦凌道了个乏便带着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