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虽然一直没理她,但却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见她又流了鼻血,连忙蹲在她身侧,掏出手帕给她捂着,问她道:“怎么又流了,痛不痛?”
萧渐离摇摇头,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一滩血迹上,想着自己可能又要喝药了,因而没看到许素担忧又惊慌的神色。
村长赶忙驾车往前跑去,让许素扶稳了萧渐离,别坐不稳摔下去了。
一行人赶急忙慌的终于到了镇上,村长将驴车停在一处空地上,他还没开口问许素要去哪间医馆,就见许素牵着人往最好最大的医馆走去。
村长本来想拉住许素,毕竟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但他转念一想生病是大事,许素求医想求好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就没管了,想着大不了不在那家医馆抓药,只开个药方应当花不了多少钱。
萧渐离一路都用帕子捂鼻子,不吵不闹的,跟在许素后头乖得很,牵着走哪是哪儿,惹得许素回头看她好几次。
医馆里没什么病人,许素才带着萧渐离跨进门,就有大夫迎上来问是抓药还是开方子。
许素将萧渐离往大夫面前推了推,简单说了几句她突然流鼻血的事,就见大夫猛然皱了下眉,拉着萧渐离坐下后把脉问诊。
萧渐离跟大夫有问有答的,村长和许素就在旁边等着。村长用胳膊肘撞了下许素,问他道:“诶,许小哥,那是你媳妇儿吗?”
闻言,许素沉默了好一阵,才瞥眼看向萧渐离,语气淡淡道:“之前是,现在我不知道。”
村长听了这话满脸惊奇诧异,“那是你自己媳妇儿,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搬来村子里也那么久了,之前的婚约说不定早就被她找官府给销了。”
村长隐约觉得这是个大八卦,但这是人家私事,他长舌妇般的去问显然不太好,可他一想自家妮子满心的许哥哥,有些事不问清楚不就耽误了自家姑娘吗。
于是他又问,“婚约也是她一个人说销就销了的?”
许素呵笑了一下,答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她有这个本事。”
察觉到许素的情绪,村长明显有些踌躇了,他不想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也不想窥探人家不愿说出口的旧事,但他想起自家姑娘,便还是凑过去小声问道:“那她这次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许素又是一阵沉默,半响后他才叹了口气有些自嘲的说道:“她之前待我……很是凉薄,此番寻我或许是为了找点乐子吧。”
昨夜里她在院子受寒苦等的事,他不是没有触动,他甚至又气恼又心疼,若是早些时候的他,指不准就要心软跟她回去了。
但这一年半里,他不停剖析萧渐离曾对他的好和甜言蜜语,将曾经令他痴迷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他现在是知晓的,萧渐离这个人,做戏是好手,他实在是不敢轻信她。
他对她昨夜的举动保持质疑,他想那或许就是一场苦肉计,同时,她说的每一句服软的话,他也都不信。
很有可能她是想带他回府,继续当一只宠儿。
没等许素细思下去,萧渐离就喊了他一声,他一抬眼看见萧渐离的笑容便愣了一下,待脑中恍惚散去后,他才走到萧渐离面前,问什么事。
萧渐离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是大夫找他。
许素扭头看向大夫,却见大夫一脸严肃,他不禁暗暗提起心神来,怕是会有不好的消息。
而大夫也确实没给他什么好消息,大夫皱着眉对他道:“病人是鼻衄,本不算大事,但出血颇多,不合常理。”
“我问诊后才知道,病人常年劳累,作息不规,熬夜是家常便饭,体内脾脏没一个是好的,肝脏更是受了损,凝血不好。”
“这次鼻衄是因着肺燥血热,过于疲惫,还有就是最近天寒物燥,我给你们开点药,切记多多休息,不可食重口,常来复诊。”
许素越听越冷脸,他瞪了一眼萧渐离,心里暗骂她从不拿身体当回事,硬生生把身体熬坏了,又叹难怪二爷总说萧家家主没几个长命的。
大夫一边开方子一边还在念叨,一会儿说她气虚体弱,该吃点益气养血的,一会儿又说她脾胃不好,得调养脾胃,最后又说肝脏乃代谢之要物,不好生调养怕是会危及生命。
萧渐离见许素站在她身旁不动,知道这是个撒娇的好时机,便环绕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到他怀里,鼻息间缠绕着他的气息,心下大感满足。
而许素只顾着看大夫写了一张又一张的药方,耳边听着大夫的叮嘱,他面色愈发的白,倒好似浑身上下都是病的人是他一样。
村长就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他见萧渐离的举动,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不是许素说的那样。
大夫絮絮叨叨了一堆之后,抬眼看了下两人,问道:“诊金是谁付?”
萧渐离抱着许素,明显感觉到他僵了一下,她抬头去看他,正巧他也低下头来,神色如常问她道:“阿离,带钱了没有?”
萧渐离见他回过神后也没有挣脱她的拥抱,不禁有些暗喜,于是嗓音里也带了点轻快,“银子都在木蓉身上,我什么也没拿。”
许素默默扶额,想着她怎么能这么欢快的说出没钱的话,似是感受不到大夫变了温度的目光,他身上虽然有钱,但并不多,不用问他就知道他付不起诊金。
许素还真是没想到,她堂堂萧大当家有一天会和他一起因为没钱而面临窘迫。
原本还挺关心病人的大夫早就冷了脸,怒瞪着面前两人,显然是把他们当做没钱来骗诊的宵小,喝道:“没钱你们来看什么病!”
许素被呵斥得叹了一气,朝那大夫微鞠了个躬,低眉顺眼的道了歉,那大夫脸色却半点没有好转,甚至隐隐有想从柜台后走出来教训许素的意思。
村长怕闹出了事,连忙走过来拉扯住那大夫,也赔笑着道不是,并在自己身上摸索着看看有多少银子,想着先替许素给点。
萧渐离见许素受了委屈,当下便愠怒了恶狠狠盯着那大夫,道:“着什么急!又没说不给你钱!”
她说着便从自己耳朵上摘下了两只耳环,耳环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且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价格不菲。萧渐离眼也不眨一下地抛在柜台上,冷哼了一声,道:“把药也给我抓好了,这就是诊金。”
那大夫抓起耳环仔细看了一番,脸上神色几次变换,他最后也只是嘀咕了一句有钱财也不知道早点拿出来,然后就老老实实抓药去了。
小波折到此结束,但村长再看萧渐离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昨天就听人说了这来找许素的女子是富家千金,但他没想到能这么富。
那耳环看着可远不止这次的诊金和药材,这女子却是毫不心疼的就给出去了,看样子也是挥霍习惯了的主儿。
等从医馆里出来了,村长去牵驴车,许素就四下查看着各铺子前的商标,并问道:“你萧家的铺子在哪,我送你过去。”
萧渐离本来紧挨着许素,听到这话后就退开了些,既闷气又发恼,道:“你就那么想让我回去吗?”
许素没正面回答她,只说:“你身体不好,这里也不适合你养病,还是早点回府的好。”
萧渐离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冷笑道:“我就是在府里越养越病,才出来透透气的,况且你在这养病就适合,我就不适合了?”
许素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漆黑的眼珠子漂亮得不像话,萧渐离被他注视着呼吸都要忘记了,且他还愈发靠近她面容。
两人之间已是足以蒸发萧渐离理智的距离了,似乎再近一步就能吻到,但许素偏偏却停了,再一次问她道:“你之前生了什么病?”
见不是亲密之举,萧渐离有些遗憾,答道:“就是刚才大夫说的那些。”
“你又骗我。”许素神色淡然看着她,虽然已经看穿了她在撒谎,却不像从前那样对她的欺骗饱含委屈和恼怒。
萧渐离隐约觉得他的淡然不是好征兆,想伸手去拉他衣袖撒个娇,又觉得这小姑娘似的举动不适合自己。
于是她憋着口气,手指无意识绞弄着自己衣摆,静了一下才开口道:“是常年过度劳累和心生沉郁。”
他想问她为什么会心生沉郁,但思绪万千,他又没问,只对她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不能奔波吗?”
听不出这是关心是责备,还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萧渐离也只能低着头不露任何情绪的答道:“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到这里来找我。”
这次她能听出来许素的声音沉了沉,大概是责备的意思。萧渐离脑袋愈低,沉默了好一会儿,许素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正要再问下一句的时候,她却轻轻出了声。
“因为我想你了。”